开济自然能察觉到朱允熥的表情变化，但他还是咬了咬牙躬身道：“陛下，秦王、晋王、楚王以及齐王谋反之事关系着大明法治是否能真正做到公平公正。
俗话说天子犯法与民同罪，故而臣肯定陛下乾坤独断定下四位藩王处罚，这样也能让天下万民知道陛下维护法律的决心，好叫天下官员引以为戒。”
这番话虽然没有多余的废话，可却是说得冠冕堂皇。
甚至有一点绑架天下人和法律公正来胁迫朱允熥处罚四王的意思。
开济之所以这么做，其实原因很简单。
不处罚四位藩王就没办法惩治那些鼓动藩王造反的家伙们，而那些家伙全都是儒家之人。
若是以往他肯定是不愿意出这种风头，可如今法家一脉都入朝了，他作为法家之人就不得不扛起大旗打压儒家。
这是你死我活的道统之争，无关乎脸面和其他。
只有彻底将儒家按下去，法家才能真正起飞，或许法家也能如儒家般力压百家数百上千年，最终成为王朝统治的根基。
也正是为了道统之争，所以他才故意在大朝会上将这件事情提了出来。
果然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以詹徽为首的儒家官员面色全都变了。
他们也意识到了开济的用心，可偏偏这种事情他们也只能打碎牙齿活血吞，没办法谁让这件事情儒家被抓住了把柄呢。
什么，你说儒家官员集体请辞逼宫朱允熥不处理这件事情？
别开玩笑了，詹徽他们可是已经摸透了朱允熥的心思，他们真要是这样做估计明天大明就要再掀起一场胡惟庸案那般的血雨腥风了。
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家人，这些儒家官员都不会傻到这样做的。
如今儒家的名声因为孔家之事随着大明日报传播早已经彻底烂透了，真要是他们再这般做的话，恐怕最后儒家就要彻底灭绝了。
所以不管如何，他们都不能这般做。
道统之争虽然重要，可目前更重要的是保住道统、保护好自己。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这么简单的道理，这些饱读儒家经典的官员又怎么可能不明白？
“开爱卿觉得朕应该如何处理四位叔父？”
朱允熥自然没有将所谓的道统之争放在眼中，笑盈盈地看着开济问道。
他故意没有称呼藩王封号，而是特意加重称呼为‘叔父’。
开济闻言面色稍变，心中已经大概对朱允熥的打算有了猜测。
但仍旧是硬着头皮说道：“陛下仁爱，更是看重亲情！可律法绝非儿戏，故臣认为一切应以法律为准绳，以事实为依据。”
“秦王、晋王、楚王、齐王，四位藩王受有心之人蛊惑不假，可他们也的确做出人神共愤的事情，虽没有造成过多伤亡，但事实就是事实。
陛下即便是顾念亲情也应该尊重大明律法进行处置……”
朱允熥被他说得有些面色不愉，声音稍微加重了几分；“既然如此，开爱卿给朕解释一下，按照大明律法应当如何处置？”
“是，陛下！”开济面色一喜，当即再次躬身道：“按照先帝时期定下的大明律法，造反者不论何人皆当处以极刑，家人若无牵连者可酌情放宽刑法。”
轰~
开济此话一出，朝堂瞬间喧闹起来。
都是察言观色的老手，他们又如何看不出来朱允熥不想处置四王。
可开济却是偏偏一口一个维护律法公正，要让朱允熥处死四王，这不是在和朱允熥顶牛吗？
詹徽和陈敬对视一眼，两人齐齐走出朝班。
“陛下，臣不同意开司长的意思。”
他们或许是觉得这是打压法家的一个好机会，同时还能够为朱允熥解围。
果不其然，朱允熥眼前一亮，当即笑道：“哦！不知道两位爱卿有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
“是，陛下！”
两人躬身，詹徽率先道：“陛下，以臣之见秦王等人虽然有造反之实，可毕竟是受人蛊惑，就算是按照大明律也应该是追究首恶，而不是将所有惩罚都放在几位殿下的身上。”
“臣，附议。”陈敬赶紧跟上；“另外臣认为法律不外乎人情，很多时候治国并不是一味地按照法律执行就行，很多时候也需要因地制宜、因时制宜定罪，这样才能避免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陛下，若有法不依，将来天下还有谁人会遵守大明律？”开济也是不甘示弱。
朱允熥看着三人，眉头瞬间再次皱了起来。
不过片刻之后，他将目光落在蓝玉几人身上。
“凉国公，颍国公还有傅爱卿，你们都是内阁大学士，觉得他们双方所说如何，朕到底该如何决断？”
遇到不能解决的问题，就先将问题抛出去。
朱允熥这么做，相信蓝玉他们是能够理解自己意思的。
蓝玉稍稍蹙眉，走出朝班。
“陛下，以臣之见律法自当维护，要不然将来大明人人不尊法不畏法，大明必定会大乱。”
话到一半，稍稍停歇。
紧接着却是话锋一转；“但臣也认同詹大学士的话，法律不外乎人情。先帝刚刚出殡，若此时处死四位藩王，那天下人如何看待陛下？
难道要让陛下背上不孝的骂名？还是让天下人认为陛下没有容人之量？”
傅友德没有说话，朝着傅友文递过去一个眼神。
傅友文会意站了出来，躬身道：“陛下，臣附议；另外臣觉得天下人只会认为秦王等藩王起兵乃是皇室内部的大宝之争，故而若是陛下此时处死藩王，必定会给天下人留下一个心狠手辣的印象。
但正如开司长所言，有法不依天下又会不安，故而臣认为必须要处罚。
可不宜处死，否则便是对不起先帝。”
不论是蓝玉还是傅友文都不属于法家和儒家的任何一派，而且他们也没有否定开济提出来的法律公正。
一下子朝堂陷入了安静之中，所有人都在思考着到底应该处置朱樉几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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