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男人三十出头，穿着黑色的冲锋衣，普通憨厚的长相，不像是那种会暗害他人的渣滓。
但他又偏偏神情惶急，目光闪躲，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
“那些人药物中毒，究竟和你有什么关系？”染宝追到道。
男人张望了一下四周，眼神警惕，像忌惮着什么。
染宝随机应变道，“这里人多眼杂，你跟我去办公室，我们聊聊？”
见男人点头，染宝便带着他，穿过住院部走廊，往办公室走。
路过护士台，熟识的护士看到她身后跟着个陌生男人好奇道，“染医生，这位是？”
染宝回答：“病人。”
“您上哪儿捡的病人？”护士又问。
“路上捡的。”染宝说完，把人带进了办公室，挂上勿扰的门牌，然后反锁上门。
“这里没其他人，想说什么都可以。”染宝把那件沾着呕吐物的白大褂脱了，换上一件干净的。
男人盯着她的动作，心中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他在想究竟要不要信任面前这个女人？
尽管，刚刚在病房里，他亲眼看到病人的呕吐物都吐到她衣服上了，她也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仍然很专业地一心扑在救治上——
虽然是个专业的医生，但并不代表能完全信任。
“先生，我该怎么称呼您？”染宝问道。
“我叫吴烨。”男人回答。
“哦，吴医生。”
男人惊了，眼睛蓦然瞪大，“你怎么会知道我是医生？”
染宝笑而不答。
把换下的脏衣服丢进脏衣篓，又走到洗手池边上，认真洗干净手，然后拿出纸杯，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水，放到男人面前。
“喝口水压压惊。”染宝说，“您身上有种仁爱的气息。”
医者大仁，心存大爱。吴烨瞬间破防。
他伸手握紧装着热水的纸杯，滚烫的温度从纸杯壁渗透出来。男人一下子就红了眼，哽咽道 ，“那些药是我开的……”
“你都给他们开了什么？药品、剂量，一并说来听听。”
吴烨先是陈述了一遍病人的症状和病情，染宝据此，在脑海中也迅速列出了对应的药品清单。
紧接着，吴烨口述出给病人开的药名及剂量，和染宝脑海中列出的完全一致。
况且发烧又不是什么罕见病，不可能有医生会在诊治这个病的时候失手，而且仅凭这些药品，根本不可能引发中毒。
染宝断定，其中必有蹊跷。
她问，“吴医生，是有什么内情吗？”
吴烨重重点头，“不是剂量的问题，是药品质量。校医院收了回扣，换成了这种劣质药品。”
“你怎么知道的？”染宝紧皱着眉头，她怀疑眼前的人参与了这桩以假充好的恶性事件。
“第一个学生出事的时候，我无意中听到了主任打电话。我很生气去质问他，他反过来恐吓我，说药是我开出去的，一旦事情捅出来我也脱不了干系！”
染宝捏紧了拳头，愤怒不已，“真是想钱想疯了！入口的药也能随随便便换成劣质品吗？一群畜生！”
“他还给了我一笔封口费。”吴烨说。
“你拿了？”染宝紧张问道。
一旦拿了那些钱，就等于吴烨趟了浑水，再也择不干净了。
“我没要，我不缺那点昧良心的钱。”吴烨很坚定地说。
染宝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这件事一定要尽快解决，不然还有更多人遭殃受罪。”
吴烨在深城一所很好的大学校医院供职，里面读书的都是未来各行各业的人才，祖国的希望，竟然被如此黑暗对待！绝不能忍！
染宝蹭一下站起来，“走！我们去报警！一定要让警察彻查这群人！”
“没用的，现在去报警，遭殃的只会是我'。”吴烨苦涩摇头，“出了事，这群人肯定想法设法把自己摘出去，而我就是最合适的替罪羊。”
染宝冷静下来一想，确实是这样。敢捞偏门的人，肯定都很奸滑，出了事自然抽身很快。
要真想讨个公道，必然不能打草惊蛇。需要默默在暗中搜查证据，才能保证将这群人一网打尽。
“吴医生，你打算怎么办？”染宝是个正义感很强的人，既然事情都捅到她面前了，她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但怎么管，暂时还没想好，想听听吴烨有没有什么计划。
“我大概知道动这批药的是哪些人，但证据还不知道怎么找。”吴烨垂下眼，很自责地说，“我还对不起那些中毒的可怜孩子，毕竟那些药是我开给他们的。”
“你想跟她们道歉？”染宝一击中的。
吴烨诧然，黑溜溜的眼睛睁大了，“你怎么知道？”
吴烨这趟来医院，就是为了给中毒的学生们道歉。可在病房门久久徘徊，始终不敢进去。
进去了说什么呢？对不起，我开错药了？对不起，开给大家的是假药？
“看出来了，”染宝回答道，“你在病房外面呆了很久，而且情绪都写在了脸上。”
吴烨心虚地抹了一把脸，“我想去，但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就算去了不说话，让他们看看你的诚意也好。”
吴烨点头，被劝到了那边病房。为了保险起见，染宝也跟着一起去了。
为了方便观察，五个服药中毒的学生，洗胃之后情况基本稳定下来，就被送到了同一个六人间病房，集中照看。
病人在休息，病房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吴烨鼓足勇气踏进去，病床上苍白的脸颊、虚弱的面孔，令他心惊。
昔日朝气蓬勃的少年，仅仅因为那些人的贪念，被折磨成这样，实在可怜。
“看来我们来的不巧，都睡着了。”
环视一圈，中毒的学生们体力不支，纷纷闭着眼睛昏睡着。
吴烨却觉得放松了一点，像是暂时被放过了，他道，“那我改天再来，就不打扰他们睡着了。”
刚转身，衣角就被攥住了。
他转眼看去，身侧病床上，刚刚还昏睡着的病号醒了归来，苍白着脸喊道，“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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