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衍进去看见躺在床上的太后，心情说不上来的复杂。
此时的太后颧骨高高突起，眼眶凹陷，脸上一片灰败之色，韩衍知道，太后的时间怕是不多了。
其实太后一开始身体不适的时候他就收到了消息，他自是知道真假，但却也没有去管。
这么多年下来，太后屡屡试探他的底线，在西山行宫那次更是派了死士想要取他的性命，这么多次下来，他对太后早就没什么情分。
连带着十弟那一份都已经消磨得差不多了。
所以韩衍没有去管，直到后来太后身体眼瞧着不行了，他才让长乐回宫。
但这么久以来，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来过一次慈宁宫。
今天再见，怕是最后一面了。
太后看着站在不远处的韩衍，颤颤巍巍伸出了手，她身体已经开始发僵，手只能勉强抬起，眼睛紧紧盯着韩衍。
“皇......皇上......哀”
太后说得断断续续后面的字韩衍听不清楚。
韩衍主动走了过去，抓住了太后的手，“母后，我在。”
听到这声久违的“母后”，太后眼泪流得更凶。
“哀家......是哀家错了。”
“哀......是哀家冤枉了你......”
太后声音很小，但是韩衍离得近，他将太后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这么多年了，终于等来了这句话，韩衍心里五味杂陈。
他一言不发，太后紧紧抓住他手，“原谅哀家，好不好？”
韩衍喉咙微微泛起酸意，看着太后没有开口。
长乐公主在一旁看着自己的母后和皇上，她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母后心里一直认为是皇上派人截杀了十弟。
母后心里对皇上有恨，所以做了许多的错事。
太后见韩衍不说话，抓着他的手渐渐松开。
怪她自己，这一切都是她自己做下的孽，这些年她做了这么多糊涂事，皇上眼下不愿意原谅她也是应该的。
太后流泪流得凶。
她想起长乐刚刚跟她说的，如果不是长乐告诉她，她怎么也想不到杀了皇儿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最敬重的父皇。
太后想到长乐说，是先皇亲口下的截杀令，她的泪就止不住。
先皇，他可真是好狠的心。
太后呼吸突然急促起来，韩衍赶紧抓住她手，“母后！”
长乐公主也围了过来，“母后！母后，您别吓儿臣啊！”
太后本就已经是油尽灯枯，现下情绪这样激动身体根本承受不了。
阿知在外面坐着，手紧紧攥着帕子，听到里面韩衍和长乐公主的声音，她心里不好的预感更甚。
殿内所有人此时一个个都脸色凝重，皇后站了起来，德妃、淑妃也都跟着站了起来。
阿知也坐不住了，她刚起身，下一刻，就听到了里面宫女哭着的声音，“太后薨了！”
太后薨了！
阿知眉心皱得死死的，紧接着外头就响起了太监的声音。
太后薨了的消息顿时传遍皇宫内外。
皇后带头跪了下来，皇后一跪，阿知她们也都跟着跪下。
阿知心里想着事情，跪的时候不注意，这一下跪得瓷实，膝盖传来疼痛。
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的错觉，阿知总觉得刚刚这一下好像腹部也痛了下。
但阿知没有多想，只当是自己的错觉，何况，现在也不是关心疼不疼的事，太后薨了，阿知望着里面的目光隐隐有些担心。
皇上心里怕是不好受。
过了一会儿，韩衍出来了。
阿知立马抬头去看他，韩衍冷硬着脸，看着就跟平时一样，但他的手背在了后面。
韩衍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攥着，他的心情远不是面上看起来这么平静，可他是皇帝，就算这天塌下来，他都不能失态。
韩衍一抬眼就看见阿知直勾勾盯着他，满眼的担忧。
看见阿知担忧的眼神，韩衍心中有了一丝宽慰。
她平时看着总是没心没肺又不着调，但每次她总是能第一时间让自己心软。
韩衍看着阿知，但就跪在他前面的淑妃目光却是牢牢追着他。
可淑妃只是看了两眼就收回了目光，嘴角一片苦涩。
她心也算是彻底死了。
皇上的心上人不是她，他的心里从前就没有她，今后怕也是不可能了......
她第一次生了后悔，父亲以前就跟她说过，有些事情是不能勉强的。
可惜那时候的她没有听进去，她的心里当时满心满眼都是他。
自古以来情爱就最无解，她自己现在才算是终于看明白了些。
太后薨了，两天后的中秋宴今年也取消了。
对于这种宴会阿知向来都不是很热衷，每次去了宴会上，先不说其他，吃都不敢吃，只能每次在宫里用好了膳再过去。
所以中秋宴停了也就停了，对于阿知而言不痛不痒。
倒是另外一件事让阿知更在乎，太后薨了，等明日她们都得去前头跪守着。
虽然现在天不冷，但是整宿整宿的跪，膝盖也是受不了的。
现在还没跪，阿知摸摸自己膝盖都觉得疼。
她倒是想不跪，但是后宫所有人都得去，如果就她一个人特殊也说不过去。
而且这也不是小事，去不去得皇上说了算，为了这么件小事去找皇上阿知自己也不好意思得很。
唉！
阿知重重叹一声，“苒玉，护膝记得缝得厚一点。”
这要是不厚实一点，几天下来，阿知怕自己的腿都要断掉。
阿知第二天一起来看到外面下小雨只觉得自己乌鸦嘴，昨天才说天气好，今天就下雨了。
下了雨可就会有一点凉了，尤其是晚上，温度怕是会更低。
“苒玉，帮我再加一件衣服。”
现在入秋了，晚上还是得多穿点。
阿知穿得厚实，到了前头一看，大家穿得也都差不多。
周修仪早早就已经来了，看到阿知过来让开一点位置。
阿知紧挨着周修仪，在她身边跪下。
她倒是想跟周修仪说说话，但此时殿内除了诵经声一点其他声音都没有，阿知也就没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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