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正寒接到电话后什么都没说，立刻带着念念出发。
程意选了一个折中的地点，打算在那里接头。
恰好就是二居室所在的小区附近。
“你杀死我的未来，还要诛我的心。”
陆宗珣此刻的脸色用面如死灰来形容也不为过。
他缓缓趴在方向盘上，语气轻飘飘的没有一丝力气。
“程意，你恨我吗？”
他很在意这个答案，但好像又不那么在意。
人都要走了，恨与不恨，有什么区别呢？
程意给了他最真实的回答：“不恨。”
或许直到来瀚阳之前，都是恨的。
但在看到陆宗珣的痛苦之后，她便不恨了。
陆宗珣并非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她，这就足够了。
足够为她青春懵懂时义无反顾的爱画上一个句号。
一路沉默。
他们动作比较快，率先来到小区外。
陆宗珣痴痴望着小区的方向，眼睛里流露出浓重的哀伤：“你还不如从未出现。”
那样他还能抱着虚无缥缈的幻想活下去，只要没有看到她的尸体，他就会一直都怀揣希望。
可程意偏偏回来了，还再一次直白的告诉他：我不要你了。
“我在乎你，超过任何人。”
临近分别，陆宗珣心里杂乱无章，于是想说什么就说了。
“如果不在乎，在你第一次提离职的时候，我就放你走了。”
可是他不知道如何表达，更不知道怎么才算她心中所想的在乎。
程意一言不发。
他这些话但凡说在四年前，哪怕是车祸的时候，她都不会失望至此。
接下来就是长久的沉默，逼仄的空间里，属于两人的味道在空气中交缠，蔓延。
慢慢的，望着车外路过的人，程意喉腔发涩，眼眶也慢慢湿润。
有的是独自一人带着耳机，有的是小情侣打闹拥抱，有的是一家三口手牵手，有的是老两口步履蹒跚。
人生百态。
他们的人生或许也不圆满，或许也有着这样那样的不如意。
但绝不会像她一样，幼年失去妹妹，青年失去母亲，继而失去爱人。
她的一生好像一直都在失去，无论她多么努力的想要挽留，仍旧无法阻挡命运的齿轮碾压。
她羡慕这些人。
但永远无法成为这些人。
“程意。”
就在这时，陆宗珣突然叫了她一声。
不知为何，程意突然觉得如果她回应，她和陆宗珣就会走向另一条路。
心脏在剧烈跳动，一股冲动好似要冲破胸膛。
鬼使神差，程意回头看了一眼。
她甚至一个字都没有说。
但却明显感觉到陆宗珣的眼神温柔了不少。
“我舍不得。”
他这样说着，弯腰在她唇角印下轻柔的一吻：“程意，我舍不得你。”
他们已经太久，太久没有离得这样近，太久没有触碰过彼此的气味。
以至于程意第一反应竟然是想要落泪。
但她迅速扭过头，没有让泪落下。
“陆总，自重。”
“我要最后努力一次。”陆宗珣的语气平静到像一潭死水：“我送你到机场，直到飞机飞离我的视线之前，你都可以反悔。”
反悔什么？
留下吗？
程意没有反驳，只是给蒋正寒发了消息，让他带念念直接去机场。
她不会反悔的。
即使她也说不清为什么会答应陆宗珣这个莫名其妙的请求，也笃定，她绝不会反悔。
车子缓缓启动，陆宗珣这次开的很慢。
他的语调也很温柔。
“以前你总是说我们的开始不完美，我们的结局注定也不会完美，我一直都不认同这句话。”
“你还记得最初你对我的态度吗？你觉得我们之间不可能有以后，所以对我防备又疏离，你知道吗，其他人的情妇，三天就能拿到你半年拿到的所有的钱。”
“那时候我厌恶你向我开口要钱，以前不懂，觉得是我讨厌贪婪的人，后来才想清楚，我只是讨厌你把我们的关系分的那么清。”
“在得知你和金辉蒋正寒凑在一起对付金杉的时候，我以为你在利用我，那段时间我处处针对你，对你的困境视而不见，是因为我恼羞成怒，我觉得你不能这样对我。”
“后来在容城，你发烧烧糊涂，对我说了很多的话，那也是第一次，你对我展露温情，对我撒娇。”
“可是后来…”
那段历史陆宗珣没有说，直接跳到了程意住进陆家之后。
“那对你来说大概不是一段值得回忆的经历，但对我来说，那是你最爱我的时候。”
“你会对我提要求，你会质问我为何不对你好，你会让我更爱你一点。”
“程意，那时候的你如此鲜活。”
说到这里，陆宗珣有些说不下去了。
他紧紧抿着唇，握方向盘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程意想要制止他，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就当是…分别礼物吧。
她想听一听陆宗珣到底有多爱她。
但突兀响起的铃声打断了她的想法，程意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是蒋正寒发来的消息，说已经到达机场附近的农场，念念要下车去看小马，让程意去那里和他们汇合。
被这样一打断，陆宗珣万千话语堵在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我不会和念念相认。”半晌，他才低声道：“所以程意，不要躲我。”
程意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窗外的风景。
很快就到了农场，围栏围住的大片草地里，几匹小矮马欢快奔跑，却没看到念念。
“蒋正寒说念念要看小马，难道不是这里？”程意疑惑的寻找着，想要找到念念的身影。
“在那里！”
突然，陆宗珣带着愤怒的声音传进程意的耳朵，她下意识一惊，还未看见具体情况，心中便已升起巨大的恐慌。
她转头，缓缓看向陆宗珣指的方向——
念念被一个男人抱着，正坐在仓库门前给一匹小马梳毛。
念念脸上带着泪，握着梳毛刷的手也红肿破皮。
而那个男人。
是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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