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在这个尔虞我诈的世界混的久了，时鸢也越发觉得自己身上沾上了让人难受的铜臭味。
圆滑，世故，又冷漠。
在看着时筠的时候，这种感觉到达了顶点。
时鸢也不大确定自己是不是变成曾经最讨厌的人了。
但这种自上而下俯视着弱者，感觉自己手里拿捏着别人命脉的感觉，让时鸢感觉又多了几分真实感。
她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别一直这样盯着我，我知道你很感兴趣。”时筠对自己有一个足够清晰的定位。
她抛出去的诱饵足够诱人。
时鸢不可能不上钩。
“我记得时楠对你挺好的。”时鸢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时筠继续说下去。
时筠的眼中迸发出一阵恨意，这次不是装出来的了。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恶狠狠地，好像眼前的时鸢是时楠一样。
时鸢甚至觉得下一秒她要扑上来要咬碎自己。
“咱俩差不多大，其实我也是闹开了的那天才知道，我妈是小三，我是别人养在外面的私生女的。”
小孩子还不知道这些是什么意思，时筠那时候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老有人指着自己喊“私生女”。
她问过妈妈，但妈妈不回答，总是偷偷的哭。
稍微长大了一点，时筠大概发现了，自己的爸爸和别人的爸爸很不一样，只有在有些时候才会出现在她们那栋大房子里面，他来了之后妈妈很高兴，然后又哭。
爸爸从来不接她上学放学。
永远不参加学校的任何活动，也不带她去游乐园。
直到那一天，时筠的人生像是被打乱了顺序重新排列组合。
“时鸢，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时候我远远地看着你，我就在想，这世界上怎么有这么漂亮的小女孩。”时筠的眸子里露出一丝向往。
她想着当时的情景，笑得有些开心。
远远地站在光里，穿着白色蓬蓬裙，头上还戴着一个小王冠。
直到现在，时筠都清晰的记得那个画面。
“我爸和你妈吵起来了，你哭着让他们别再吵了。时鸢，那时候的你，我到现在都忘不掉。”
在之后的很多年里，时筠再也没见过时鸢，时楠从不提起，她就按照自己的想象，活成了时鸢的样子。
“我们出国之后再也没人说过我是小三的孩子了。时鸢，你现在和小时候，一点都不像了。”
在生活的磋磨之下，时鸢似乎从一株纤细柔弱的小玫瑰花变成了一株强悍的仙人掌，浑身上下长满了刺。
在国外的那段日子，时筠过得其实很快乐。
但现在看着时鸢，她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
时鸢微微点头。
她自己都忘了，小时候的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难为时筠一个称得上是陌生人的人记了这么多年了。
“然后呢？”
“好日子没过多久，时楠本性毕露，在外面又找了一个女人。”
这其实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出轨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外面的熙熙攘攘，岂是家里的一个女人就能比得上的？
“我妈成了你妈，我现在才知道，你当年为什么看起来并不开心了。”
时筠也扯了扯唇，露出了一个讽刺的微笑。
“我妈失宠了，她和你妈一样，成了在家里被困着的那个金丝雀。
时楠用一张结婚证，把她栓死在了自己身边。”
恨意是这样产生的。
时筠回想着，眉头狠狠地皱在一起。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我没必要恨他，只要离婚就好了。”
大概是因为得到的太容易，时筠的母亲成了不被珍惜的那一个。
“时楠的公司其实不是第一次出问题了。”
时筠很是讽刺的勾了勾唇，“你知道他都是怎么处理的吗？”
时鸢摇头。
时楠的事情，她怎么可能知道。
“他为了保全自己的公司，把我妈送上了别人的床榻之上。”
刚一听到这句话，时鸢还以为是时筠在开玩笑。
但显然，她是认为的。
“我妈成了时楠敛财的工具，在这样的屈辱和折磨下，我妈患有抑郁症了。”
时鸢其实已经不记得时筠的母亲是什么样的女人了。
只记得是个非常傲慢的女人。
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记得了。
但这样傲慢的人，也被时楠逼到了抑郁。
“后来的事情你大概就知道了。我妈自杀了，时楠没办法再巩固和那些人的关系，带着我回国了。”
时筠脱力一样，靠在沙发上半天，惨白着脸。
听完这些，时鸢也是久久不能缓过神来。
她以为时楠最多就是不负责任人品败坏。
但没想到他连最基本的道德底线都没有了。
“我恨他，所以我会帮你，不择手段的帮你。但是我有一个条件，我要时楠付出代价。”
哪怕是什么样的代价，她都愿意。
“我可以答应你。”时鸢沉吟片刻，答应了时筠。
“但是，咱们不是朋友。”时鸢郑重其事地订正。
时筠微微愣了一下，“什么？”
时鸢再次强调，“敌人的敌人未必是朋友，我和你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朋友。”
“你们给我妈造成的伤害都是真实存在的，我帮你也不是为了你妈。”
时鸢可以不在乎时筠的求情。
但她控制不住自己对于弱者的同情。
身体产生的感觉是不会骗人的，时鸢听着这些，还是有些难过。
时筠无奈，笑了笑，“那你什么时候才愿意和我做朋友？”
时鸢扬了扬头，“什么时候都不可能。”
认清自己的地位还是很有必要的。
“你大概忘了，在我这边，我妈的一切不幸都是她亲手造成的。”
时鸢一辈子都没办法释怀。
她永远都背负着这些事情，因此永远都不可能和时筠做朋友。
“我先走了。”时筠站起身，顶着两个红肿的巴掌印走出了玉石坊。
聊的时间太长了时楠会怀疑。那她的努力就白费了。
时筠又换上了梨花带雨的面具，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在车里哭个不停，时楠被骗的一愣一愣的。
他忙不迭地安慰着时筠，急切的想听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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