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陌寒把信拿出来后，林落雪却笑不出来了。
情书藏在卧室衣柜最上方的夹层里。
卧室的衣柜上镶嵌着一面大镜子，林落雪每天都会在衣柜前照镜子，衣柜里面的衣服几乎全是她的。
顾陌寒的衣服只有寥寥几件，大多是婚前买的，婚前他还没有暴露自己吝啬的一面，每次见林落雪的时候，他身上的衣服总是合适得体的。
他从衣柜最上面的夹层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自己的情书。
情书被放在一个铁皮盒子中，从包裹的一层又一层的布中，看的出是精心保管了。
他把铁皮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封又一封摞在一起的信，叠在一起厚厚的。
取出这些情书后，顾陌寒一向阴沉的脸上竟然露出胆怯的神态。
他讨好的笑了笑，说：“不管写的好不好，宝宝，你都不要骂我，好吗？”
这声音轻轻地，听起来意外地有些脆弱。
信是从他喜欢上她后，开始写的。第一封信字迹看起来十分稚嫩、笨拙，上面涂涂改改，全是橡皮擦过的痕迹。
他还以为这些信永远没有让她看到的机会。
林落雪不知说什么是好，她一贯嘲讽真心、质疑真情。她漠视世人向往的所谓赤忱的情感，只因她从不相信。
世人惯常虚伪、贪婪、冷漠，却总爱吟唱那些美好的情感。
那些自我标榜坚贞不渝、生死相随的爱情，难道不是他们在自欺欺人吗？
她见过许多曾经情真意切说永不相负、许下山盟海誓要永远在一起的恋人，最后彼此嫌弃，满心倦怠。他们甚至连恨彼此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平淡的厌倦了。
厌倦比仇恨更伤人。
情真意切，只是虚无，海誓山盟，不过尔尔。
只是......林落雪看着那一摞又一摞的信件，第一次感到茫然。
她打开一封又一封的信件，这些信件中，不光有爱慕、思念、关心，还有痛苦、迷茫、不甘，怨恨。
“我没想过有一天你会看到它们。”他的脸上浮现出让人惊悚的羞涩，带着些许怯意。
床上铺着竹子编制的凉席，林落雪坐在上面，缓缓看着一封又一封的信件。
她以为顾陌寒写的情书，是从那些报刊杂志上面抄写下来的话，亦或是从书本中拼凑的句子。
但意外的.....写的不像一封情书，上面的文字充满偏激、痛苦、不甘。字里行间充斥着扭曲的情感。
怪不得他说让她不要骂他。
顾陌寒的睫毛轻轻颤动。
“我是一个自私的人，世人说爱是奉献、平等、给予，但我们之间，充满了利益、欺骗、强迫。有的时候，我常常有一种渴望，让你吃掉我，这样我们就永远融为一体了。只是这样你一定会厌恶极了我。
我爱你，我可以为你付出我的生命，我的灵魂，我的一切。可我也贪婪无度，我不止想要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想要。我的爱情，不像世人说的美好的爱情，但我竭尽全力，让它看起来更好些，让你可以接受。”
说着说着，他语无伦次、泣不成声。
他的爱情，像一颗复杂而苦涩的果子，再怎么裹上糖霜，吃到嘴里，还是会让人觉得又酸又涩。
他一边自我厌弃纠结，一边却固执地不愿意松手。
林落雪将纸巾递给他，他擦干眼泪。
他眼眶湿润，双眼通红，瞧着林落雪，她的眼睛像一泓山涧清泉，清澈见底，他却无论如何也看不穿。
林落雪垂眸，她笑了，那笑容很浅，很淡，像是天边的浮云，又像是空中的微风。
“许多人都曾说过爱我，对我许下愿意付出生命的诺言，你是那些人中，唯一一个让我比较相信的人。”
原本她一个也不打算相信的，多么愚蠢而可笑的诺言。
曾经，她当场要求一个众人眼中彬彬有礼的绅士，用生命去证明他的爱情。
当时，她说：“你说你爱我，愿意为我付出生命，那你就去死吧，你死了，我就相信了。”
虚无缥缈的诺言，谁不会许？
她愿意相信顾陌寒，也不是因为他说会在她死后殉情。
而是因为醉酒那天晚上，她梦到原书时间线发生的事情，她梦到与顾陌寒在四合院的对峙，与贺瑞章的断绝来往，与王铮的冰冷对视......
最后是，尖锐的刹车时，刺眼的火光，以及原书中命定般的结局。
原书书页翻动到其中一页，文字定格在一句话。
“......令人鄙夷的是，她那位漂亮却恶毒的妹妹，私奔死亡后，是和奸夫葬在一起的。”
你好啊，我的奸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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