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阴云低压,风声渐起。亥时二刻,李拂弦与卫玉筱刚回到东宫,大雨便倾盆而至。差一步他们便淋了雨,就如同今夜,一步行错,就是万劫不复。
幸好,先雨一步,幸好,安然无虞。
而有的人就没这么好运了,比如怒气冲冲往芳容宫而去的李归尘。
行至御花园,大雨忽至,无处可夺,淋了一身雨。
秋雨虽是朦胧,但凉意浸骨,那种滋味并不好受。
“四殿下!”
芳容宫已经过了落锁的时间,但是今夜特殊,芳容宫的宫门还开着,冷雨不知道哪里去了,撑着一把伞这时候才回来,在芳容宫宫门口遇上了淋了一身雨的李归尘。
“您怎么来了?”
她赶紧将伞撑了过去,转头呵斥跟在李归尘身后的内侍,“你这奴才,为何没给殿下打伞?”
“姑姑息怒,大雨忽至,奴才来不及去取伞……”
那内侍扑通一声跪下了,身子发抖,瑟瑟道。
“这……殿下快进来换身衣裳,这秋雨可淋不得。”
这雨的确是下的突然,内侍惶恐的模样倒是让冷雨不好再追究,只得急切对李归尘道。
谁料李归尘却道:“我无事。这么晚了,姑姑何处去了?”
“这,回殿下。娘娘今夜头痛,但宫中的沉香屑用尽了,娘娘差奴婢去尚药局取了些。”
冷雨心头一跳,但是她早有准备,拿出了藏在衣袖中的一封不大的药包。
“原来如此。”
李归尘脸色微和,眼中的怀疑暂时消散了。
“奴婢不敢欺瞒殿下。”
她暗舒一口气,脸上适时地露出几分担忧,看着李归尘的神色有几分急切和关怀,欲言又止。
“进去吧。”
最后一丝怀疑消散,李归尘自嘲一声,许是被雨淋糊涂了,他刚刚竟然怀疑冷雨,真是魔怔了。
“是,殿下快请。”
宫门落锁,将红墙之内的光亮全被挡住。
芳容宫还是那个芳容宫,似乎什么都没变,又似乎有什么地方变了。
进了大殿,冷雨本想请他先换下一身湿衣服,但是李归尘进了大殿直接进了内殿。
“奴婢见过殿下。”
这个时辰见到李归尘,芳容宫的宫人都有些惊讶。就算李归尘是皇嗣,也是不和规矩的。而且李归尘淋了一身雨的模样,更是让她们诧异。
“母妃可安寝了?”
许是淋了雨,李归尘的脸色发白,眼角却带着一丝红,黝黑的眸中透着几分狠厉。
“回殿下,未曾。”
有机灵的立刻道:“奴婢立刻去禀报娘娘。”
能在内殿伺候的人,都是赵贵妃的心腹,也是李归尘信得过的人。李归尘此时前来,定然是有事情寻找赵贵妃。
“殿下请先去偏殿换下湿衣吧。”
“不必。”
李归尘拧着眉,内力护体,湿衣有什么打紧的。
他既然已经如此说了,宫人们自觉地闭嘴,给他奉上一盏热茶就安静的退了出去。
“娘娘,殿下来了。”
赵贵妃长发散披,衣着寝衣,已经准备就寝了。
“舜华来了?”
她有些诧异,“怎的这个时辰来了。”
伺候的宫人赶紧取了衣裳来,一旁的人回道:“殿下看起来是有急事,还淋了雨。”
“哦?”
赵贵妃秀眉一蹙,衣裳已经穿好了,她起身出去,心中有了几分不妙之感。
“华儿。”
寝殿之外,有一侧殿,李归尘就在此处等候。赵贵妃进去后就让其他人退了出去,询问道。
“怎么此时来了?出了什么事?”
“母妃,今夜的事情,是不是您安排的?”
李归尘手中的茶杯放下,看似很平静道。
“华儿在说什么,本宫听不懂。”
赵贵妃脸一僵,神情闪烁,却装作什么都不知的模样。
“母妃!”
李归尘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凌厉,漆黑的眸子盯着赵如雪,眼中似乎酝酿着一场风暴。
“华儿,母妃不会害你。”
赵贵妃呼吸一窒,手心一紧,迎着李归尘的视线,心底居然有了惧怕的情绪。
她镇定道:“大周不会允许一个有污点的储君称帝!只要将李拂弦的名声毁去,他就对我儿构不成威胁了!”
“可是你失败了。”
李归尘一句话让她脸色刷的一下变成一片惨白,她不敢置信道:“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你低估了他,我也低估了他。”
赔了夫人又折兵,就是说的他们。
不仅没对李拂弦有任何损害,反倒是他们自损三千。
殿中一下就安静下来,赵贵妃的手在发抖,她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才道:“情况如何?”
为了洗脱她得嫌疑,早在计划开始之时,她就抹去了痕迹,装作了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现在,倒是真的成了聋子和瞎子了。
“李拂弦无事,反而是师烨。中计之人,是师烨。”
“啪!”
茶盅摔在地上,价值连城的宝贝成了一堆无用的瓷片。但是李归尘的眉头都没皱一下,继续道:“父皇已经将此事怀疑到我的身上,窦琢亲自查办此事。”
“那两人不能留了。”
赵如雪眸光一闪,满眼狠意。
“陶浪已经去办了。”
李归尘看着赵如雪,神色略微有些冷漠,他道:“母妃,李拂弦并不是那般简单,日后的安排,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您不要再轻易动手。”
赵如雪沉默了一会儿,才黑着脸道。
“本宫省的了。”
她身处后宫,所能动用的势力,也只有后宫之中,而李拂弦与李归尘所挣得,却是朝堂之外,她还是狭隘了。
“还有,还请母妃,莫要再针对卫玉筱。”
这一次赵如雪却没有答应的那么干脆,反而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失望,“莫非华儿还对她……”旧情未了?相似的
旁人不知道,赵如雪作为他母妃,如何不知李归尘曾对卫玉筱情根深种。
赵如雪蓦然想起了卫玉筱与那人相似的面容,心底腾起了杀意。
真是祸害!
“母妃多虑了。”
李归尘一脸冷意,凉凉道:“儿子早已放下。只是父皇现在格外看重她,李拂弦也稀罕她,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李拂弦不会轻易的放过,那是个疯子。”
他不会将主动权交在别人手中。
“好,本宫知道了。”
赵如雪松了一口气,只要李归尘放下了卫玉筱,那便是极好的。
“时辰不早了,儿子告退。”
事情已了,李归尘不再久留,只拿了伞,离开了芳容宫。
世间传播最快的就是流言,第二日一早,昨日的事情就成了街头巷尾茶客们私下的谈资,各个版本的都有。
作为舆论的中心,师府,更是大门紧闭,门都未开。
丞相府内人人似乎都头罩着乌云,唯有虹雪楼,与往常一般无二。
师采薇甚至还有闲心吟诗作赋,好不惬意。
师烨出事了,可是那关她师采薇什么事?
“小姐!”
“怎么了?”
画案之后,师采薇手中笔墨不停,甚至没有回头,只问道。
“相爷请您过去一趟。”
报信的小丫鬟也是知晓她的脾气,恭恭敬敬回道。
“我知晓了。”
师采薇吹了吹已经风干的墨迹,吩咐丫鬟将《寒雨秋菊图》收起来。
“走吧。”
如果不出意外,定然是师烨的事情。
师采薇其母,只有她一个女儿,并无男嗣,而师烨,乃是师崇朝的庶长子,姨娘所出,养在嫡母膝下,但是与师采薇并不亲厚。或许是因为两人的身份,亦或许是因为论才情,他均不如师采薇,所以两人才那么疏远,根本就不像是兄妹。
师采薇径直到了书房,这不是她第一次来书房,但是今日书房的模样倒是她第一次看见。
就像是有人在书房打了一架一样。
书架倒了,仆人正在收拾。
看见师采薇,赶忙问好。
“小姐,相爷在内室。”
“嗯。”
师采薇点点头,绕过地上被摔碎的端砚,那块砚是师采薇送给师崇朝的生辰礼,师崇朝平日里甚是欢喜,没想到连这个都砸了。
“父亲。”
“你来了。”
内室之中,倒是干净整洁。书案之后,师崇朝一身儒服,清隽儒雅,根本看不出一丝暴戾。
“昨夜之事你可已经知道?”
“知道一二。”
“有何看法?”
“……”
师采薇长睫微垂,掩去眼中讥讽,道:“吃一堑长一智。他们这一次太鲁莽了,太子可不简单。”
师崇朝颔首,抚摸了一把美髯,将一封拆开的信递给师采薇,道:“这是四皇子的书信,你看看。”
“是。”
师采薇一目十行,很快将信看完,面露沉思。
“如何?”
“十一月二十七,乃是先皇后的忌日,太子与太子妃理当于皇泽寺为娘娘祈福诵经。”
“是矣。”
师崇朝拊掌,道:“十一月底,北戎人也将至京城,北戎战公主嘉耶公主乃是和亲公主。”
“太子大胜北戎,坑杀数十万北戎将士。北戎人怀恨在心,假意投降,实则伺机报复。得知太子与太子妃于皇泽寺,火烧皇泽寺。刺杀太子。太子不查,中箭身亡。”
一句一句,师采薇的脸色不改,轻描淡写说着最狠毒的话。
“此计甚妙。”
师崇朝不由的大笑,无论最后成与不成,都是北戎人动的手,与他们可是无半分干系。
秋雨不歇,秋风未平。
真是个多事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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