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郁这才扔下拖鞋,顺着石阶小心的下水,她小步调的挪到贺敛身前,那碧绿色的池水随风而起,荡漾在她细嫩的腰畔,将肌肤冲刷的愈发瓷白。
贺敛用指尖描摹着她的曲线,平静道:“为什么不问?如果阿郁是担心我受困于过去,怕揭我伤疤才不肯问的,那大可不必。”
姜郁疑惑的看着他。
贺敛轻声:“你既然选择了我,我也不想自己在你心里,是一个离经叛道,谋杀血亲的背德畜生,你不愿意深究,但我清楚自己对你的心意,我不想你我之间有什么隔阂,让你产生恐惧,所以这一切,我解释给你听,好吗?”
姜郁轻掀羽睫,贺敛拉着她坐在自己腿上,将下巴垫在她的肩头,捞起那墨色的长发用指尖缠弄着,是不甚在意的口吻。
“当年我姥爷被同窗牵连,险些落马,不得已找上了我家,所以我爸妈是政界联姻,他俩之间没有什么感情基础,我妈也只是为了家族前途而委身,她不爱我爸,也不爱我,所以生下我之后,她就去英国了。”
姜郁盯着池水。
这不是一个多美好的故事。
贺敛垂睫。
“至于我爸,他是个亲情淡薄,专攻名利的人,我妈在英国待了6年不肯回来,他也不在乎,直到他当时要竞选秘书长,怕夫妻异地对他影响不好,这才去找过我妈一次,后来又过了一年,知意就被送了回来,他俩也彻底离婚了,其实这么说来,我和知意谁也没见过我妈。”
姜郁微蹙眉头,转过身,却见贺敛仍是一副淡然的表情。
她和妈妈感情很好,却没想到贺敛居然……
“我妈是个不愿被束缚终身的人,她想要自由,我从不怪她,而且我也不在乎她。”贺敛把她往怀里揽了揽,“所以,我也从来没去找过她。”
“贺绍铭一直在京港,是爷爷奶奶在金州把我养大,我又把知意养大,我们一家四口过得挺开心的,我不觉得没有父母在身边,是件多可悲的事。”
“哪怕从小到大,身边的人一提到我爸妈,就对我露出同情。”
贺敛歪着头,冷笑的很坦荡:“可我觉得他们都有病,我为什么要因为从未拥过的东西而感到伤情,难道就因为别人有,我就要羡慕吗?”
姜郁闻言,没有开口,而是将手缓缓抚上他结实的胸膛。
那处枪疤烫的她指腹微颤。
贺敛随着垂眸,握住她的手。
“我从小乖张难驯,不太喜欢和别人亲近,哪怕是亲朋好友,这些年也只有沈津一个能交心的朋友。”
“我堂哥……贺牧,他年少时一直想和我交好,用了很长的时间,他是我当时为数不多的,愿意去信任的人。”
提到过往,贺敛的黑眸凝结出霜。
“只是我没想到,他接近我,就是为了杀我。”
“十六岁那年,我俩去垂钓,他去车里拿鱼食,江边突然跑出来一群人要对我动手,结果没一个能打过我的,反倒被我逼问了出来。”
“那些人就是贺牧雇的,他想把我淹死,做成溺亡的假象。”
姜郁不安的咬唇,哪怕如今贺敛活生生的坐在他面前,但她还是被这几句轻描淡写的过去惊的攥紧了拳头。
“他杀你是因为……”
贺敛抚摸着她的脸颊,笑的寡淡。
“阿郁,金州贺家的家主之位,是块炙手可热的肥肉。”
他生在金州,又长在最鼎盛的贺家,门阀家族的内斗亦是司空见惯,为了财产和继承权杀到头破血流的,从不再少数。
包括梁沈两家。
或许,谢家也是如此。
他那个堂哥从小体弱多病,按照常规,是要被剔除继承人之列的。
姜郁一怔:“可是贺牧本来就排在你前面啊?你爸爸不是老二吗?”
贺敛笑了笑:“可老爷子喜欢二房。”
姜郁难耐的眨了眨眼睛。
全然明白过来。
“我当时质问贺牧,他承认了,我俩动手了。”
贺敛说:“然后,溺亡的就变成了他。”
姜郁有些晃神。
不为别的,而是他的口吻太过稀疏平常了。
如此沉重的过去,被贺敛说的像是‘早餐吃了两个包子’一样容易。
她环住贺敛的脖颈:“你当时……真的一丝犹豫都没有吗?”
贺敛:“从他承认的那一刻起,贺牧对我来说,就不再是什么堂哥,而是一个想要我命的陌生人,我没什么可犹豫的。”
姜郁:“所以,你的枪伤又是怎么来的?”
“贺绍远赔了夫人又折兵,怎么肯罢休。”
贺敛托着她的腘窝,让她贴近。
“当时整个贺家的旁支都到了,事情闹得很大,爷爷也压不住他,我便当着全家的面,掏出爷爷警卫员的配枪,给自己的心口来了一枪。”
贺敛低头摆弄着姜郁的手指:“我告诉他,如果我能活下来,贺氏集团就交给他,但我和他从此以后,谁也不欠谁的了。”
姜郁心酸的拥住他。
那可是贯穿前后的枪伤。
“你的命还挺硬的。”她的语调渐露鼻音。
“我也没想到自己能活下来。”
姜郁重新抬头,捧着他的下巴,眼里满是心疼。
贺敛失笑:“怎么了?这是什么大事吗?”
姜郁不禁哑然。
这都不算,那什么才叫大事?
“阿郁,我从不是一个受困于过往经历的人。”贺敛眉眼温和,“过去不可改变,便不值得现在还为它劳心伤神。”
他低下头,吻了吻姜郁的手指:“所以,我不愿看你停留在从前,那样只会错过现在,和未来的风景。”
“人永远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不值得的事,为难自己。”
“别人的错,就让别人受着。”
“自己的错,就去他妈的。”
姜郁眼眶还在发酸,忽而被最后那句‘去他妈的’逗得破涕为笑,忍不住在他肩膀上捶了一下。
这人的逻辑实在是太具有强盗性了。
别具一格的三观。
却格外稳定。
只不过,她有个疑问。
“贺敛……”
“嗯哼?”
“可是我也骗了你的信任啊?”姜郁的小调儿很是尴尬,想到自己当时在他眼皮子底下装模作样的日子,“你怎么……”
贺敛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话题回到她身上,男人的神色也恢复回那副带着无赖的混不吝,又堂而皇之的启唇。
“老子愿意。”
姜郁怔了怔,被他揽的更紧了。
贺敛用指尖勾住她的泳衣系带,在水下不疾不徐的往外拉:“我的确不羡慕我没有而别人有的,但是给我的,我有的,谁也别想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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