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锄奸
太子是何人？或许这局棋，压根就是他苦心孤诣布下的！
想起那日不欢而散的情形，我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我绝不会向他妥协！”我果断拒绝丽娅公主的提议：
“还有些宽限时间，我可以凭自己的本事查明真相。靠他？他那就是个大染缸！本来是清白的也会洗成灰的！我要让父亲清清白白出狱，而不是永远背负冤屈和骂名！”
一阵掌声忽然响起。
我错愕看向公主。
她看我的神情中都是欣赏，而后敛容道：“府上的内鬼，我想我应该见过。”
我愈发讶异：“公主怎会认识他？”
“我不认识他。跟着老国公的人里，有个姓王的吧？”得到我的肯定后，公主徐徐开口：
“我之前在驿馆附近曾经看到两个人鬼鬼祟祟地接头，好像提到了薛国公府，一时好奇就跟踪了上去，用了本族的摄心术，拿下了一封书信。”
说到这里，公主从衣襟中取出一个信封递给我：“不过这里面内容是什么鸡鸭鹅的，我当时看不懂，以为是自己弄错了，就没告诉你。现在你们家出事，我觉得奇怪才约你过来问问，或许能帮上什么。”
父亲上次提及的随从里，确实有个叫王覃的，这人我略有点印象，是父当时自军中退下，看他伤病缠身，家乡又已无父母亲人，才破例招他入府中做个小管事，连重活也不必干。
若真是他做的，那实在太讽刺了。
我拆开信封，展信细瞧，确如公主所说，是什么鸡鸭鹅树叶花朵之类的一篇诗，可连在一起压根读不通。
公主托着腮，语气有些愧疚：“可惜摄心术太消耗心神，不能使用太久，我当时也没想太多，不然就抓住他再问问了。要不，今晚回去你把他捆了，我再试试？”
“不用了。”我站起身，向公主感激一礼：“多谢公主帮了我一个大忙。这就已经足够了。”
方才须臾之间，我已想起在政事堂看到的那些“罪证”，当时觉得缺了什么，这封内容怪异的书信，正是一份用隐语写成的军事机密。
我心中疑惑顿消，回到家中后，给祁修谨写了一封密信，吩咐翠玉以采买东西为由出门，亲手将这信送给祁修谨。
……
父亲的书房中，虽已收拾过一遍，可早已不是原先的样子。
惯用的砚台笔洗都换了新的，架子上的书也凌乱无章，或许这一日间，还发生了些别的。
我站在案前，低眉整理着各类散乱的文书，不禁长吁短叹：“我薛家世代忠良，怎么可能谋反？到底是谁在背后诬陷我们？薛家满门真要枉死不成？”
因父亲素日待下人都温厚，这话一出，附近做活的丫鬟小厮们都纷纷来安慰我，说是大理寺定会还父亲一个公道。
那王覃竟也在其中，神情恳切全不似作伪：“小姐莫要太过伤感，或许还有转圜之机。老爷征战多年，一片赤诚之心，别人不知道，跟了他那些年的我最清楚，相信皇上会网开一面的。”
父亲是否无辜，他当真最清楚。
毕竟诬陷父亲的人中，他可是最亲近的那一位。
看着他镇定自若的脸，我只觉恶心欲呕，却只是叹了口气：“大势已去，还能怎么挽回呢？你去帮我个忙，把阖府的下人都叫过来吧。”
……
几百号人都聚集在庭中，神色各异往书房中张望。
“周先生，一会儿劳烦你给他们发遣散的费用，按三倍的年钱发放。”我扬声吩咐账房，跨出书房的门。
几个家丁抬了箱子过来，打开箱盖，尽是一串串的银钱。
“小姐，您这是？”一个新来的护院疑惑询问。
我挥了挥手示意大家静下来，扫视全场道：“大家在国公府也都有了段日子，不管老人新人，都是尽责尽职，所以现下国公府遭难了，我也得替你们想想。还是托了王爷的关系，特地求了恩典，主家犯事，与仆人无尤，你们有愿意走的，就都拿了银子另寻出路吧！”
这些人里，有我信任知道内情的，也有平时就办事不力不知情的。
有人诚恳表态愿意留下陪着薛家共患难，也有人拿了钱就离开，对于这种情形，我也早有预料，只把目光投向一人。
那人原在悄悄观察众人，一回头与我对上视线，几步走上前来，拱手道：
“别人能走，我王覃不能走。当初是国公爷发了慈悲收留我，是好是歹，我都得留下，哪怕给他送上一碗酒，也算是尽了心。”
说是留下等待审判，却连断头酒也预设了。
这样的歹毒之人，我怎么早没发觉呢？父亲久在军旅，良善之心竟养出这样一条豺狼来。
我忍着膈应，亲手把银袋递给他：“王先生真是忠肝义胆……”
话未说完，一队披甲士兵已奔入王府，祁修谨从人后走来，冷冷看向我：“我已仁至义尽。薛小姐还磨蹭什么？”
“大家各自保重吧！”我惨然一笑转过身来，撇下众人，随士兵们离去。
……
夜已深，一钩残月挂在天际，京城一片寂静。
薛国公府后门处，一个脑袋悄悄探出来，见四下无人，扭身出门，蹑手蹑脚离去，背上的包袱几乎要将脊背压弯。
才走出十数步，一个黑影忽从天而降，拦住了他的去路。
王覃下意识抓紧肩上的包袱：‘我家小姐不是已经跟王爷求过情了，只诛九族，不牵连仆人的么？’
祁修谨目光在他后背上停了停：“你这笔遣散费可是够重的。”
王覃哆嗦了一下，掂了下包袱极力显得轻松：“只是些衣物，王爷可以放小人离去了么？”
灯火昏黄下，又一个身影从石狮子后走出。
王覃脸色又是一变：“怎么是你？你不是被带走了？”
他惊惧地看看我，又看了眼祁修谨，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你们……”
我负手从暗处走出，欣赏着他惊慌无助的神情：“王先生白天不是说了么？别人都能走，就你不能。我成全你。咱们回府中坐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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