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前院的熊熊火光将立于一地尸体之中的沧月血迹斑斑的脸照得通明。
他的脸色无比阴沉,左肋和胸口上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上正泊泊地流着鲜血。
他身上怎么会有伤口?
火势很旺盛,火风中夹着点点黑色的尸灰,加入了名为人体的燃料的火焰散发着怪异的焦臭。
看着遍地的尸体,看着火焰中那仿佛有灵魂一般激烈地舞动着腾卷着的火苗,沧月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了一个怪异的旋律。又是一段仿佛从生下来就有的记忆从他记忆深处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升起,伴着那怪异的旋律,一连串快得几乎要听不清的古怪的音节从记忆中那个不苟言笑模样冷酷的年轻男子口中吐出。
那是一种语言,却不是亚兰古斯大陆上任何一国的语言。沧月从没听过这种语言,但他就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就好像十年前他和大哥炎月一起念出的那首诗一样,这个人口中吐出的,所谓的“歌”,不同于亚兰古斯大陆上任何一种旋律的歌声的“歌”用的就是那种语言。
“微凉的晨露沾湿黑礼服,石板路有雾父在低诉。无奈的觉悟只能更残酷,一切都为了通往圣堂的路。吹不散的雾隐没了意图,谁轻柔踱步停住,还来不及哭穿过的子弹就带走温度。我们每个人都有罪,犯着不同的罪,我能决定谁对,谁又该要沉睡。争论不能解决,在永无止境的夜,关掉你的嘴,唯一的恩惠。挡在前面的人都有罪,后悔也无路可退,以父之名判决,那感觉没有适合词汇。就像边笑边掉泪,凝视着完全的黑,阻挡悲剧蔓延的悲剧会让我沉醉。
低头亲吻我的左手,换取被宽恕的承诺,老旧管风琴在角落,一直一直一直伴奏。黑色帘幕被风吹动,阳光无言地穿透,洒向那群被我驯服后的兽。沉默的喊叫沉默的喊叫,孤单开始发酵,不停对着我嘲笑,回忆逐渐燃烧,曾经纯真的画面,残忍地温柔出现,脆弱时间到,我们一起来祷告……
仁慈的父我已坠入,看不见罪的国度。请原谅我的自负,请原谅我……我的自负。没人能说没人可说,好难承受,荣耀的背后刻着一道孤独。
闭上双眼我又看见,当年那梦的画面,天空是蒙蒙的雾,父亲牵着我的双手,轻轻走过,清晨那安安静静的石板路。
那斑驳的家徽,我擦拭了一夜,孤独的光辉,我才懂的感觉。烛光不不停地摇晃,猫头鹰在窗棂上对着远方眺望,通向大厅的长廊,一样说不出的沧桑。没有喧嚣,只有宁静围绕,我慢慢睡着,天刚刚破晓……”
慢慢地,一字一句地用那突然就会说的语言念完整首歌的词,沧月抬头看天,冷笑起来,“哼哼……我记忆中,有这样一个吟游诗人吗?我能决定谁对,谁又该要沉睡。争论不能解决,在永无止境的夜,关掉你的嘴,唯一的恩惠……挡在前面的人都有罪,后悔也无路可退,以父之名判决,那感觉没有适合词汇。就像边笑边掉泪,凝视着完全的黑,阻挡悲剧蔓延的悲剧会让我沉醉……哈哈哈……伟大的吟游诗人,你创作了最适合我的诗歌啊!以父之名……以天父之名……以吾父蓝斯诺之名……我是恶魔……有什么好难承受的?我蓝沧月有什么不可承受的?就算荣耀的背后会刻着无尽的孤独,我蓝沧月也不在乎!更何况我追求的不是荣耀,我要的,不是荣耀!”沧月看着天上的月圆,近乎疯狂地吼出这一句,不知不觉间,已泪流满面。
急促的马蹄起响起,蹄起中夹杂着急行军时沉重的脚步声,盔甲的摩擦声越来越大,沧月知道,火云的援兵到了。深吸了一口气,擦净脸上的泪水,再次检视了一下身上破碎的制服和流血的伤口,沧月倒提着重剑,作出一副很委糜的样子,慢慢地朝大牢的门外磨去。
一队衣甲鲜明的红甲骑士冲进了大牢大门,为首的骑士猛一勒马,战马仰天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停步。后面的骑士也纷纷停下。
为首的那个盔甲外的披风两道肩章上有着三颗银星,年约四十的中年骑士惊奇地看着火光冲天的大院和满院残缺不全的尸体,和在火光的映照下,满身是血,蹒跚着朝他走来的沧月。
沧月慢慢地走着,在离那为首的骑士还有二十步距离时忽然脚下一绊,单膝跪倒在地上。就在沧月身子一晃的同时,那为首骑士后面马上闪出五名骑士,飞快地护在了为首骑士的身前,“呛”地一声齐响,五名骑士全都拔剑在手。
为首的骑士摆了摆手,示意那五名骑士退下。
“你是谁?警钟是你敲响的吗?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为首的骑士声音不大,却自有一股威严。
沧月单膝跪地,重剑拄在地上支撑着看上去摇摇欲坠的身体,缓慢但很响亮地说:“属下拜见将军,属下是十九军团第七团第四大队第三步兵小队的下级士兵尼诺。斯通,三十分钟前,大约十名黑衣蒙面人入侵大牢,想要劫走囚禁在此地格瑞特大公一家,小队长带领全队士兵浴血奋战二十分钟,除属下外全部战死。虽然如此,本队兄弟血战之下,重伤入侵者,令他们无功而返,得保大牢不失!属下赶跑入侵者之后,敲响了警钟。”
为首的骑士身后一名骑士喝道:“既然已经重伤了入侵者,为什么不追上去将他们留下,反而让他们跑了?”
沧月道:“因为对方全是剑士,而本队只有小队长一人有初级骑士水平的实力,其余兄弟除我之外,都没修习过斗气,而我在重伤了对方之后,已经没有能力追击了。”
为首的骑士点了点头。本来在以近身肉搏入主的战士中,剑士比较注重个人实力的修养,擅长步战,而骑士多是练的在战场上搏杀的技巧,招式大半是战场上对敌所用,跟剑士精细的招式比起来,骑士的武技招式就显得粗糙多了。骑士擅长马战,讲究人马合一。如果同级的剑士和骑士单挑的话,骑士不骑马就不可能是剑士的对手,同样的,如果剑士骑马和骑士交战的话,也不可能是骑士的对手。
这次入侵的既然全都是剑士,那些没修习过斗气的士兵可以说没一个能接得了剑士一剑,眼前这小兵虽然说的众兄弟一起重创了入侵者,但白痴也知道重创十个剑士的是这小兵一人之力。那个初级骑士水平的小队长,能跟一个剑士打个平手就不错了,凭什么重伤他们?而这小兵赶走入侵者保住大牢人犯不失已经很难得了,难道能让一个没骑马的骑士跟十个剑士步战吗?更何况眼前这个有骑士实力的下级士兵也受了重伤。看现场的惨状也知道这个小兵没有说谎或是夸大其词。
“你是什么时候入伍的,既然修炼过斗气,又能在同伴全部战死的情形下赶跑十个剑士,为什么只是个下级士兵?”
沧月答道:“属下是今年七月入伍的,入伍后就直接调来这里驻守了,因为入伍时间短,又没立功的机会,所以一直是个下级士兵。”
骑士首领点了点头,“嗯,你现在已经立大功了,我是格林城堡里现在军衔最高的第一团团队长卡隆。迪卡尔,你从今天起就是我的亲卫骑士,等到城里的事情了结之后,我再正式给你授骑士衔。”卡隆如意算盘打得响亮,一个几乎是以一己之力重伤十个剑士的骑士不收罗到自己帐下那可是亏大了。
沧月道:“多谢团队长大人……”声音中透着惊喜,突然身子一歪,仆倒在地。卡隆明白他是失血过多伤势过重晕了过去,他可不想新收的一个亲卫骑士就这么了帐,马上命人去救治,又派出士兵救火及清理战场,当然也不会忘了派兵去牢里查看一下人犯。
做完了一切之后,卡隆留下两个步兵小队看守大牢,另留了十名骑士协助看守。大牢里的人犯十分重要,今夜要不是为了搜索刺杀克林亚将军的刺客,也不致于令大牢遇险。不过这种情形再也不会发生了,卡隆已经通过玄光镜与火云帝君联系上,被帝君指定为十九军团代理军团长,并要求他明天亲自将格瑞特大公一族押解至帝都审判。
虽然还有一堆烂摊子没收拾完,但卡隆也知道这一系列的事件是因格瑞特大公一族而起,只要大公一族不在了,事情就不了了之。不过令他稍有些担心的是,刺杀克林亚将军的刺客还没抓到,而那十个劫牢的剑士也都跑掉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在半路上截杀?这也是卡隆将沧月收归帐下的重要原因之一。
想到这,卡隆决定回帝都的时候带走军团的三千名骑士,只留下两千名骑士驻守格瑞特公国。格瑞特公国的军事力量已经被完全瓦解了,根本不怕民众造反,两千骑士加上四万多步兵足够镇住场面。
卡隆留下了足够的人手,带着人回去了。躺在担架上,伤口被简单处理了一下,正处于昏迷中的沧月忽然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默默地看着大院中一堆烧得正旺的火堆,十几个士兵提着水桶走向那堆火,一桶一桶的水浇到火堆上,火渐渐地小了下去,而沧月,也被两个士兵抬着渐渐远去……
亚兰古斯历3829十月一日,火云帝国驻格瑞特公国第十九军团代理军团长卡隆。迪卡尔率领三千骑士,一千名步兵押解格瑞特大公一族离开格林城堡,朝火云帝国帝都行去。格瑞特大公一族本有两千多人,在九月二十九日晚大公谋杀案之后,两百多人因反抗火云军队的拘捕而被杀,其余人等全部入狱。九月三十日晚的克林亚将军遇刺事件和劫牢事件之后,又有一千多名格瑞特家族成员被杀,罪名是企图越狱。现在被押解上路的,只剩下八百二十六名格瑞特家族中地位较高的人了。其实企图越狱是假,卡隆只不过嫌带的人太多太麻烦罢了。万一有人半路劫道,那些人犯跟着起哄,很有些难办。
只是他不知道,所谓的劫牢的十个剑士,全是沧月编的故事罢了。
所有知道真相的人已经被灭口,沧月现在的身份是卡隆的亲卫骑士尼诺。斯通,陪同卡隆一道进帝都见帝君,卡隆有心给沧月报上一功,雷风大帝向来赏罚分明,这次定会重奖沧月,卡隆也可跟着沾光,还可让沧月对他死忠,真是一举数得。沧月由于身上有伤,无法进行斗气测验,所以卡隆也不好给他正式的军衔,不过不要紧,只要伤好一半就可以进行斗气测验了。
近五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格林城堡并不高大的城墙慢慢从地平线上消失,躺在马车里养伤的沧月掀开窗帘,再次回头看了一眼那已只剩一个城楼塔尖的城堡,哀伤的情绪刚刚涌起,耳畔就传来师公火云邪神严厉的话语:“大丈夫行事当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必要时,可以牺牲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人!记住,你们是魔星照耀下的魔种,你们的王座应该是用无数人的白骨彻成,你们的酒杯应该是死在你们剑下的敌人的骷髅,你们……绝对不可以有仁慈!”
狠狠地摇了摇头,强压下心中的哀伤,沧月的嘴角浮出一缕冷酷的微笑。
“挡在前面的人都有罪……后悔也无路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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