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早没见过这么凶的晏若川，被吓了一抖，这才哆哆嗦嗦开口。
“我这不是看着家里有仆人小偷小摸么，所以想着帮家里把这些银两拿回来，可这些银子也不算太多，细枝末节也不好去查，我就想着让下人们互相检举，这样查的也快些，没想到他们却死了……”
听见这话，晏若川只觉得血往头上冲，他喘着粗气，指着江早的手都在颤抖。
“你查这些做什么！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谁做这种不入流的蠢事！”
做这件事前，江早一直以为晏若川回来会夸自己能干，知道持家，可始终没想到他会这般骂自己。
眼泪就在眼眶打转，被晏若川当着这么多人骂蠢，她做的这些好像个笑话一样。
长呼一口气，晏若川看着众人，“江姨娘引起风波为的也是清除小偷小摸的事情，张贵他们的死也并非我所愿，一家给四十两银子安抚吧。”
晏若川摆明了袒护江早，话到这里就拉着江早走了，云淮叹了一声，看着姜嬷嬷。
“让人把他们四人好生安葬。”
姜嬷嬷应下，就下去办了。
芷妍实在看不过去，啐了一声，“草菅人命！”
江早没走远，也是听见了的，身形一震拉住了晏若川的袖子。
晏若川并未多说什么，直到带着江早回了房间，才道：“把掌家钥匙拿出来还给淮儿。”
江早眸子一缩，“为什么！”
“你还在问为什么！你今日害了四条人命你知道么！你信不信，明日弹劾我的奏折就会被送到萧太师手上！”
“可就是四个下人啊，谁又会在意呢。”
谁会在意？
晏若川气得厉害，额角青筋暴起，扬手一巴掌打在她脸上，直接将她打翻在地。
“死的不是畜生，是四个活生生的人！要是真有人追究，足够你去大牢里待个三五年了！”
话到这里他不免有些痛心，“我在外拼了命的查案，就是为了给晏家，给你更好的生活，你呢？成日里就想着压云淮一头，你拿什么压？你瞧瞧自从她回来不过两个月的功夫，晏家被搅成什么样了！云淮是云家精心培养的世家女，你只是个孤女，什么都不懂只会瞎胡来！”
江早脸上火辣辣的疼，被晏若川当宝贝一般宠了三年，她都不敢想有朝一日会被他打。
“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啊……”
“你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一直想要却得不到的地位和身份！”晏若川毫不留情的指出。
原本儒雅的人面露狰狞，江早看着他，豆大多少眼泪止不住的流，晏若川无疑是把她的自尊扯出来踩在脚下。
她做这么多就是为了比下云淮，让众人都看看，可没想到自己做了这么多换来的却是一句云淮是世家女，自己比不上她，她在这一刻也明白了，晏若川从始至终也是看不起她的身份的。
她攥紧拳头，任由指甲陷进肉里。
她真的好恨，恨自己没有一个显赫的家世，倘若自己也是那世家女，谁敢羞辱自己半句！
骂过之后，晏若川也冷静了下来。
“这些日子我都不会回来，你自己在家好好反省。”
江早迅速拉住他的衣摆，咚的跪了下来，“若川哥哥，我知道错了，你不要让我把掌家权还给少夫人，若是给了她，日后谁还瞧得起我，下人们又要背地里说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也不惹事了，家里的事情我做什么都去问问少夫人，你相信我。”
这是江早第一次跪他，晏若川心里也清楚，她鹿儿一样晶亮的眼睛含着泪水，左边脸也红肿的厉害，看得晏若川心里也难受。
轻声一叹，他道：“罢了，你自己说的，若是再惹事，我也饶不了你。”
说着他就走了，珠儿赶忙上前扶起江早，可江早扑进了她怀里痛哭起来。
·
府里死了人不是小事，要说一个两个那还好说，可接连从府里抬出去四具尸体，那事情就收不住了，晏家又一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晏若川第二日一上朝就被参了，言官直说他家宠妾灭妻，让妾室作祟害人性命，一个个说他掌家不严。
为了压住事情，晏若川也只能咬死是下人偷窃还不出钱这才走向极端，和他们一家无关。
但好的是萧执并没有想要追究此事的意思，反而说起了另一件事。
“朱大人被杀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这桩案子从刑部移交大理寺后，就被大理寺卿张大人分给了晏若川，晏若川道：“回太师，此案疑点颇多，并不是刑部所说的是一桩单纯的仇杀案。”
他话落，不少人因此变了脸色，刑部侍郎站出来。
“晏大人说这话难道是说刑部无能，连个案子都查不明白么！”
萧执坐在金銮殿上，翘着二郎腿，手撑着额角，像是看戏一样地望着激动不已的刑部侍郎。
“闭嘴，等晏大人说完。”
轻飘飘一句，确实让刑部侍郎话都不敢说，只能用眼睛瞪着晏若川。
有萧执撑腰，晏若川的胆子自然大了起来，轻咳一声道：“卷宗上说朱大人在家中被人割断喉咙，一击毙命，凶手交代自己是从后环抱住了朱大人，用右手割伤了他，如此那应该是左深右浅，但朱大人的伤完全相反，刑部找到的所谓凶手并不是真凶。”
“小晏大人，有没有可能是他精神恍惚，记错了呢？”刑部侍郎开口，他这话几乎从牙缝里蹦出来，话中警告意味满满。
晏若川能听出他想结案，但他知道这个案子并不简单，死的那个朱大人就是个大贪官，他突然暴毙必然有内因。
这么些时日他也想明白了，晏家要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让清流党重新接纳他们，而这桩案件或许就是契机，他定要抓住。
想到这里，他咬了咬牙，“下官试过，他只会使用右手，所说属实。反倒是朱大人……下官查到，在数月前，朱大人暗中购买了一群少女进府，一个月后庶子满月宴请了不少官员，之后坊间就流传出了一种回魂丹的东西，一颗价值千金，而朱大人身为钦天监的监正，平日里也是会些炼丹术……”
他话都没说完，就被刑部侍郎打断，“晏大人说的这些有什么关联么？小小年纪还是不要急功近利的好。”
晏若川也不示弱，当即道：“自然有关联，我在朱大人的府上发现了回魂丹的炼制方法，其中的药引就是少女的血和心脏！”
此话一出，不少人变了脸色。
“这不可能！”丞相站了出来，“朱大人仁善，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可证据确实指向朱大人。”晏若川强调。
大理寺卿同样站出来，看着刑部侍郎，“大人一再阻止，莫不是做贼心虚，亦或者你才是那个同党？”
“胡扯！”刑部侍郎大惊。
彻查这桩谋杀案本就是受到了自己顶头上司的支持，如今听见他站出来帮自己，晏若川心里也有了底气，对着萧执一揖。
“下官请太师让下官追查下去，好让事情水落石出！”
“回魂丹……”萧执喃喃念了句，饶有兴致地瞧着文武百官，“想不到诸位大人还有长生不老的心啊？你们活这么长岁数做什么？等着当皇帝么？”
他这话出，百官齐齐跪下大喊“惶恐”。
萧执冷冷一哼，起身说了句退朝。
晏若川一愣，萧执既不说不让自己查，也没说可以查，他当真有些不懂他的意思。
跟着众人恭送走了萧执，刑部侍郎走到晏若川面前。
“晏大人，你这么小的年纪就做了四品官，可不要走错一步丢了性命才是。”
晏若川心头一震，只觉得一双无形的手攥住了他的喉咙。
大理寺卿没有接话，只是深深看了一眼晏若川便走了。
晏若川站在大殿，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逆流，他身上冷的厉害，想到朱大人脖子上的伤痕，他真有些担心若此事查下去，死的就是自己。
“二哥，可是畏惧了？”
旭王世子曹元修温润的声音响起，倒是把晏若川的魂拉了回来，他惨白着一张脸，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其实这个案子刚出来的时候自己也摇摆不定，是曹元修一直鼓励自己要查下去，可如今他真是没底了。
曹元修又道：“公道自在人心，我觉得二哥做的没错，他们也只是想要吓退你而已，若真就这么退缩了，才是叫天下文人更看不起。”
话到这里他又补了一句，“况且如今旭王府站在你的身后，二哥还怕他们真敢动你不成么？你大可去查，若有需要，我会帮你的。”
简单两句话，却是让晏若川心里的大石落了地，他感激地看着曹元修，“方才我还真有些害怕，但听了你的，又觉得此事我必须去做。”
曹元修笑的温和，“不怕，有我在呢……”
晏若川心里有了底气，也不做等待就走了，倒是曹元修站在原地，小半会儿工夫，就见小厮走了进来。
“主子，郑老夫人去晏家了……”
晏家出了这么件事，如今自然不可能是同意婚事。
“罢了，晏家没用得很，等这桩事结束了就除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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