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夏犹清和，芳草亦未歇，小花园里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色。
离着宋氏跪祠堂也过了三四日的光景，晏家的热闹也一直没停，晏胜宠妾灭妻，晏若川护母心切，闹得不可开交。
不过他们闹的越厉害，云淮的心情反而越好，今日天气好，她也来了兴致出来溜溜，却无意间撞见了同样带着孩子出来的月娘。
月娘眼尖，见到云淮后就带着儿子走过去。
“妾身见过少夫人。”
晏靖是个聪明的，当即跪下磕头，“靖儿给嫂嫂请安。”
“姨娘请起。”
云淮淡声一句。
月娘温声道：“少夫人今日心情看着不错，可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她有意亲近，云淮不是看不出，直接应下。
“是遇到点高兴事了。”
月娘放着孩子去玩，等孩子走远后却是一叹。
“原本我们能和大爷团聚也该高兴，可如今却吵的一个家不得安宁，我当真想就这一走了之。”
“哦~”云淮尾音微扬，“若是姨娘想走，也不是不行，只要和母亲说上一声，自然能够离开这家。”
月娘面上一僵，她本是来讨云淮个口气，瞧瞧她会不会妨碍自己，如今只觉得踢上铁板了。
捏着手绢抹了抹眼泪，她道：“若不是为了孩子，妾如何敢多待。”
“是啊……”云淮一叹，看向前方的晏靖，“这孩子再长就十岁了，若一直留在外面也不像回事，还有你肚子里的这个，委屈自己可以，但孩子一定是要有个名分的。”
月娘一愣，没想到云淮会这么说，一时间她都有些摸不清云淮的底了。
深深看着眼前那个端庄的人，月娘谨慎道：“是啊，孩子是要有个名分，只不过夫人一再坚持，这个家也没有我和孩子的一片屋檐，老爷子虽说不管事，可决策权全放在夫人手上，她和二公子想着法的赶我走，大爷一个人也怕顶不住。”
青花瓷茶杯倒映着云淮的脸庞，她淡漠的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我幼时贪玩，不小心踩了一只野猫的尾巴，它吃疼来挠我，我害怕打了回去，从此便结了仇。”
月娘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云淮同样对上她的视线，慢悠悠道：“这猫儿是最记仇的，时常见我就会偷袭我，我们不痛不痒的纠缠了一段时间，可这始终不是办法，我要过那条必经路，它时常来拦我伤我，我只能一不做二不休，把它弄死了，至此之后便清静了。”
话到这里云淮笑笑，“只不过弄死这猫可花了我很大的代价，我又胆小拿它没办法，只能把平时攒的银子全给了比我大的哥哥帮忙，我那个肉疼哦，抱着被子哭了好几天，可转念一想，没了这猫，我也少受不少罪，这比‘巨款’花的也值当。”
听到这里，月娘的脸色明显变了，沉吟片刻，她换上一副笑脸。
“少夫人果决，为了自己的安全，是该狠心些的，可妾想想啊也觉得心疼，这银子可不易得，若是就这么因为一只猫撒出去，实在太可惜了。”
云淮轻笑，“可不是么，但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那野猫也算个地头蛇，又仗着身边有个跟班的猫儿，耀武扬威的很呢，我瞧着其他猫撼动不了它的地位呢，若不先打了它，保不齐日后联合着它的同伙来收拾我呢。”
月娘垂眸看着自己的肚子，久久后才道：“也是……”
云淮抬头看了看天，“哎哟，和姨娘说着都误了时辰了，我在院子里做了些点心，就先回了，姨娘慢来。”
月娘起身恭送，直到云淮走远了，她的笑容才敛了下来。
轻声一叹，她看着扑蝴蝶的儿子。
“二太太看人也看岔了，她说云氏温和有主意，可我看着云氏才是这院子里最狠的狼呢……”
兰儿蹙眉，“姨娘何意？奴婢瞧着她是真的温和好相与呢，您瞧这晏家任谁都对您怠慢，她还跟您闲聊打趣呢。”
“她哪儿是闲聊打趣，她是让我舍了这个孩子一举打死宋氏呢。”月娘说着眉头紧紧揪着。
“啊……”兰儿大惊，“这怎么会，少夫人不是一直在说猫么？”
月娘一副忧愁模样，“她说的是猫，可她指的也是宋氏，她说的不错，我和她的争执都是些不疼不痒的纠缠，顶多她就被大爷打一顿，若要上升为休妻，她的儿子已经长大成人，背后的宋家也不是吃素的，老两位也不可能轻易同意动摇孙子的根基，若不做绝些，我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也根本不会动摇她主母的位子。”
大家族的婚姻牵扯的是两个家，宋氏身后站着晏若川，也站着宋家，她要让她的儿子能够继承大房一脉，首先要做的就是让宋氏从主母的位置上下来，这才有机会谈后面的事情。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月娘心里百般不舍。
“那姨娘当真要舍了孩子么？已经快七个月了，都有人形了呢……”
月娘一叹，“再说吧……”
让她好好想一想。
·
一路回了凌香阁，楚嬷嬷才开口，“夫人这一步棋走的险，也不见得月娘能够同意。”
云淮却道：“江早都有和我一争的心，嬷嬷觉得她没有么？”
说着她把手里的鱼食投进缸里，就见那鱼儿争相抢着。
“她一有儿子，二有宠爱，若不为自己和孩子搏一把，那也白活一场了。”
“月娘是个有野心的聪明人，如今心里必然有了主意，只是舍不得肚子里的孩子，等着给她添把火就好了。”
楚嬷嬷一愣，“夫人说的是……”
云淮笑笑，把手里的鱼食全扔进去，“嬷嬷不知，当时母亲逼我接受江早时多了句话，她教我江早永远越不到我前面去，让我容下她，如今换做母亲，焉知祖母不会这么和她说呢？”
“母亲是个糊涂的，但身边还跟着个清醒的金嬷嬷，金嬷嬷护住心切，看多了主子吃亏，未必不会劝着她，等母亲真的不和月娘计较时，这火就烧起来了，就是不知她是更聪明些把苗头指向二公子，还是母亲了……”
声音轻柔宛若春风，楚嬷嬷这么瞧着她，却鸡皮疙瘩直起。
这桩事情也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的，宋氏若真不在意月娘，月娘定然会动了心思，若只是陷害宋氏左右不过休妻，但若打上晏若川的主意，这父子反目可要更重些，完全是动摇一个家的根基。
这位主是要晏家万劫不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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