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那边,书房外的屋檐下,太子李昭仰头看天,那条剑光拉拽出的雪白痕迹,他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视线先是顺着那条雪白痕迹一直到远处,之后才收回来,看向起始之地。
那是西苑方向。
在他身侧,是那个中年文士陪着,他姓杜,名长龄,字业成。
同样是看着那条拖拽而去的剑光,这位一向被说成东宫第一幕僚的中年文士感慨道:“起于西苑,看起来是陛下的故旧?我不懂修行,还望殿下解惑,这是何等境界?”
李昭笑道:“光看这条剑光威势,就不是一般的剑修了,只怕说不上剑仙,都距离剑仙两字不远了。”
东洲这边,能被说上剑仙两字的剑修,有一道门槛,便是要到归真巅峰,才能被说得上剑仙两字。
一座东洲,无数仙府,无数修士,归真巅峰的大修士,抛头露面的,也就那么数人。
虽说潜修的归真修士肯定还有,但绝对也没有多少。
所以剑仙,一只手肯定能数得过来。
杜长龄说道:“看起来陛下这助力真是不少,不过依着陛下的性子,会这般招摇?”
朝野都知道,这位一味玄修的大汤皇帝,心思深沉,绝不是什么张扬之人。
李昭微笑道:“陛下年少时以藩王之身入继大统的时候,朝臣都说该从东华门入宫,但陛下不还是非要走大明门吗?”
那是一桩旧事,太子继位,应走东华门,但大汤皇帝,那个时候不过是先帝的堂弟而已,并非子嗣。
所以大汤皇帝坚决不从,和朝臣僵持许久之后,当时的内阁首辅这才做了让步,同意大汤皇帝走大明门。
杜长龄皱眉道:“那个时候陛下正是年少,有些意气,哪能和现在比较?”
李昭笑着说道:“所以?”
杜长龄感慨道:“原来是给殿下您看的。”
李昭想起了之前见过的周迟,笑着说道:“陛下身后有剑仙,底气当然就足了,可惜本宫这个太子啊,是认识了个剑修,可哪里比得上啊?”
跟着这位太子殿下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的杜长龄哪能听不出自家殿下言语里的意思,他哪里有半分懊恼失望,有的,好像只有期待。
于是他和李昭一样,都期待起来了。
那个不曾谋面的少年剑修,叫做周迟。
……
……
逛了一座小镇,最后小镇中央的石桥下坐了一夜的周迟,等到天蒙蒙亮,这才想要起身返回孟氏老宅。
只是刚有这个念头,周迟便听到不远处响起一道弱弱的声音,“你那鸭腿到底吃不吃啊,不吃能不能给我?”
那边有个半大孩童,约莫七八岁,衣着朴素,多是补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河边,拿着一根小小的青竹鱼竿,在钓那小溪里不大的游鱼。
周迟瞥了一眼他身边的那个破旧鱼篓,里面收获不多。
“你到底吃不吃?”
孩子看着眼前的周迟,准确来说是周迟手中的那个鸭腿,再次询问,眼里满是期待。
那个鸭腿他握了一夜,也只吃了一口。
周迟说道:“凉了。”
不过话是这么说,还是伸手递了过去,孩子接过,心满意足,但却没有狼吞虎咽,而是只咬下一小口,慢慢嚼着,但即便如此,他的脸上,都满是满足。
周迟看着他,沉默不语,这个世上,像是孟寅那样不愁吃穿的家伙,少,像是这个孩子这般,只是活着就用尽全力的,多。
这样一看,当初幼年时候,至少每月能吃上半只烧鸭的周迟,其实算不得苦。
孩子吃着鸭腿,还是没忘记道谢,“谢了啊。”
周迟看着那根鱼竿微笑问道:“能钓到鱼吗?”
孩子一边吃着鸭腿,一边说道:“不好说,有时候一天能钓上来一两条,不过都不算大,有时候好几天都钓不上来一条,不过也没啥,钓不上来便钓不上来,没鱼汤喝又不会死。”
周迟有些惊异于这个孩子的言语豁达,这样看来,他的父母,就肯定是那种不错的父母了。
“不过倒是你,吃不下这么多,你就少买一些啊,拿着这么个鸭腿,要是没遇到我,是不是等会儿就要丢到小溪里喂鱼了,你们这些有钱人啊,真是不懂得珍惜,真当那钱是大风刮来的啊?”
孩子盯着潺潺流动的小溪,手里冷腻的鸭腿已经被吃了大半,说是那么豁达,但这会儿看着还剩下一小半的鸭腿,他也惆怅起来,这会儿吃了,估摸着又得好久好久才能吃到这种好东西了啊。
周迟笑着说道:“要是不买多,你怎么能吃得上鸭腿?”
正惆怅的孩子听着这话,抬起头来,看向周迟,想了想,点头道:“你说得对。”
周迟笑了笑,觉得这个孩子有些意思,于是他试探道:“不然请你吃只烧鸭?”
可听到这话的孩子却很直接便拒绝道:“不要。”
周迟笑着问道:“怕我居心不正,另有所图?”
“什么正,图什么?”孩子有些茫然,但随即便摆了摆手,示意那不重要,而是说道:“你要是请我吃烧鸭,我就得也请你吃点啥,但我没钱,可请不了你,所以我不能吃你的烧鸭。”
“娘说过了,旁人对你的好,不能当成理所当然,要想在心里,要还。”
周迟一怔,随即问道:“那只鸭腿?”
想不到孩子只是狡黠一笑,“那是你吃不下,本来就要丢的。”
听着这话,周迟也笑了笑。
……
……
喝了一顿大酒,等孟寅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这位孟大少爷洗了把脸,披着外衣便在老宅里找人,先找周迟,没找到,然后再找老爷子,也没能看到。
最后他去寻自家爹娘,也不曾找到。
然后孟寅一屁股坐在雨廊下,有些伤心,嘀咕道:“怎么感觉被他娘的一家人嫌弃长得不好看,所以就直接丢了。”
管家孟重听着响动,赶紧跑到这边,不等孟寅发问,便主动说道:“大少爷,老家主和大爷他们清早的时候,就返回帝京了,见大少爷睡得正香,也就没叫大少爷起来。”
孟寅皱眉道:“老爷子这么忙?”
孟重小声道:“内阁哪儿离得开老家主,首辅年事已高,这许多事情,还指着老家主这位次辅呢,要不是老家主坚持,这次他连返回小镇这边,都不行的。”
孟寅翻了个白眼,“那姓高的年纪比老爷子还小一岁,这也能说得上年事已高?那老爷子是不是早就该致仕还乡了?”
不过说归这么说,孟寅还是明白自家老爷子的脾气,如今世道这么糟糕,一座大汤朝,虽然说不上大厦将倾,但也是风雨飘摇,老爷子站在那个位置,也是想要尽力为百姓们遮风挡雨一番。
不过就一把老骨头,能遮挡多少风雨?
“那我爹呢?也这么着急回去干啥?”
孟寅接过侍女递过来的醒酒汤,喝了一口,挑了挑眉。
孟重说道:“大爷上个月才升任工部侍郎。”
孟寅哦了一声,倒也没有细问。
“我娘呢?走的时候,有没有哭鼻子?”
孟寅刚开口,然后就摆摆手,算了,这事儿问不问,都是这样的,老娘一直就是那个性子,肯定哭得都不行了。
可难过舍不得,就把他叫起来嘛,做儿子的少睡一会儿咋了?
这都舍不得哎。
孟重也没接话,在孟家这么多年了,他可太清楚大爷和夫人对这大少爷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昨儿个要是老家主真要动手,估摸着大爷就是真要在门口跪着求情的。
不过好在不还是没打起来嘛。
忽然,孟重想到一件事,小心翼翼问道:“大少爷,昨儿你喝多了,还记得做了些啥吗?”
孟寅疑惑道:“不就是和老爷子喝了场酒吗?不过老爷子看着这把年纪了,酒量还真不赖的。”
孟重提醒道:“大少爷您可跟老家主勾肩搭背了。”
孟寅一怔,随即酒就醒了大半,然后看向孟重,“老爷子没翻脸?”
孟重摇摇头,“后来大少爷您说,这酒喝了,关系就近了,以后咱们哥俩就是好兄弟了,这有什么事情,跟您说就成,能办的一定办。”
听到这里,孟寅差点跌坐下去,他指了指自己鼻头,“我?”
孟重郑重点了点头。
孟寅叹气不已。
“不过老家主可没生气,就只是笑着骂了一句大爷,说是你瞧瞧你养的好儿子。”
孟重学了一遍昨夜老家主说话。
孟寅不满道:“老孟,以后能不能别大喘气啊?”
孟重不好意思挠头一笑。
“那周迟呢?”
穿好衣服,孟寅又问了一嘴。
“那位仙师昨夜说出去走走,就是现在都还没回来。”
孟重一个管家,也不敢去管周迟这样的山上修士,更不敢派人盯着了。
“那就没事了,要杀这家伙,哪这么容易,不过我要出去一趟,要是他回来了,你记得跟他说我去哪儿了。”
孟寅换了身衣服,在门口嘱咐孟重。
孟重点点头,笑呵呵道:“大少爷,走之前还是回来一趟,老奴有些拿手菜还没给大少爷做呢。”
孟寅笑着点头,说着知道了知道了。
……
……
一座小镇,小镇内百姓不少,小镇外的乡下百姓更多,正是盛夏时节,庄稼地里的活儿不多,用不着帮忙,一群半大少年,就三五成群的结伴漫山遍野的跑闹。
一棵树干有好几个孩子环抱都没办法手牵手那么大的黄葛树立在一条小溪边,那些盘根错节的根系有些就落入水面,被溪水不断推着浮动,追逐玩闹累了的三个少年,此刻就躺在黄葛树树荫下的草地上,每人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抬头看着头顶枝叶。
阳光落在青绿的黄葛树枝叶上,让叶子看着有些晶莹剔透。
“都一年了,孟寅那家伙说要出趟远门,怎么就不回来了?这家伙在外面,也不知道过得咋样了。”
一个胖乎乎的半大少年,忽然费力坐起来,有些担忧道:“老大,你说他会不会把咱们忘了吧?”
听着这话,就躺在他身边的那个干瘦黝黑的少年皱着眉头道:“我觉得不太会,说不定是在外面出事了。”
只是他刚这么说一嘴,那小胖子便给了他一下子,“别乌鸦嘴,这么说,倒是宁可他忘了咱们呢。”
干瘦少年有些委屈,“老大!”
明显更年长一些的那个高瘦少年也坐起来,揉了揉那干瘦少年的脑袋,笑道:“孟寅那句话,一看就跟咱们不一样,怎么也是小镇那边的富贵人家,哪能天天跟咱们厮混?之前说要出远门,说不定就是托词,其实就是那个再见的意思嘛。”
小胖子不满道:“就算是再见,也可以说清楚的,咱们舍不得归舍不得,又不会拉着不让他走,再说了,他要是那会儿就说了,我心一横,说不定就给家里的老母鸡逮来给他做叫花鸡吃了。”
干瘦少年附和点头道:“对,我家的鸭子也能给他抓一个。”
“啧啧,就你啊,你有这个胆子,难不成不怕屁股开花了?”
小胖子摇头晃脑,“我可记得你被打了之后,哭爹喊娘的样子啊。”
干瘦少年被人曝出糗事,心一横,就朝着小胖子扑了过去,不过到底是体格不如对面,所以很快便被那小胖子压制,不过小胖子骑在干瘦少年的身上,却也没想着下狠手,只是玩闹而已。
高瘦少年看着这一幕,也没多说啥,只是转头,捡了块石头,丢到小溪里,想起那个真是一年都没见过的家伙,有些失落。
其实跟那俩没心没肺的家伙不同,他可是去镇上打听过孟寅的,反正镇子上的人说,那白水街,就一家姓孟的,是大户呢。
知道这么个结果之后,那天回来的时候,他哭了一路,难过的是原来自己以为的最好朋友,原来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但快走回家的时候,忽然又没那么难过了,因为不管他们是不是一路人,可他从来就没想过要图他什么啊,孟寅就是孟寅啊,是他的朋友,他相信,孟寅也肯定把他当成朋友的啊。
不过他也明白,估摸着他们这辈子,是很难再见面了。
就算是以后再见面,他这一身脏兮兮的,见到那个一身绸缎的孟寅,他难道敢开口打招呼?
不会的。
就算是擦肩而过,他都只能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而已。
不过这事儿他从来没给这两个家伙说过,自己知晓就是了,就让他们觉得孟寅是出了远门,不回来了。
这样不是也挺好的吗?
“老大,想啥呢。”
就在高瘦少年神游天外的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提溜着两只烧鸭的孟寅笑眯眯站在不远处,看着这边笑道:“我就知道你们在这儿。”
本来还在厮打的小胖子和干瘦少年立马停下,跑起来朝着孟寅跑来,“狗日的,我以为你死在外面了呢!”
孟寅被两个家伙推搡着,也不生气,只是挑眉道:“老子是谁啊?孟寅!怎么可能死在外面!”
小胖子啧啧道:“一年了,你这狗日的,还是这臭屁样子!”
干瘦少年则是盯着孟寅手里的烧鸭,笑呵呵,“二哥,带了啥好吃的?”
当初这几个少年互相结拜,按着年纪来排序,高瘦少年是老大,孟寅老二,小胖子是三哥,干瘦少年就是老幺。
“镇子上的烧鸭,不过我觉着没你家养的鸭子好吃,老四啊,你就不能把二哥当成哥哥,再去抓个鸭子来给哥哥吃吗?”
孟寅一屁股在草地上坐下,笑呵呵开口。
小胖子嗤笑道:“这家伙要是有这个胆子,那就好了。”
孟寅招呼几人过来,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拿着一个鸭头啃着,“算了,老四那爹娘把那群鸭子当宝贝,老四的屁股也只有一个,别折腾了,折腾坏了怎么拉屎?”
小胖子哈哈大笑,拿起一个鸭腿就开始啃,干瘦少年也抓起一个,孟寅则是递出去一个鸭腿给高瘦少年,这才抓起最后一个鸭腿,笑眯眯。
之后四人闲话不少,但实际上更主要的精力都还是放在了那两只烧鸭上。
吃完之后,心满意足的孟寅躺在草坡上,把沾满油腥的手在草地上乱擦,嘟囔道:“有些腻了,整根儿黄瓜呢?”
小胖子早不用他多说,附近就是他家的菜地,他早就去摘了不少黄瓜过来,用衣服兜着。
孟寅拿起一根,顺手抹去上面的细刺儿,一口咬下,称赞道:“真水灵!”
小胖子几人都笑了起来。
“孟寅,你这到底去哪儿了,一去就一年多,一点信儿都没。”
几人躺在草地上,啃着黄瓜,小胖子忍不住开口询问,孟寅一本正经地纠正道:“得叫二哥,跟你说多少次了?”
不过他也没卖关子,只是笑眯眯道:“去当山上神仙咧。”
“吹牛!”
小胖子哪里相信这种话,“你要是真是当了山上神仙,哪里还会回来,想着咱们这些穷哥们?”
孟寅翻了个白眼,“谁说神仙就不能有几个穷哥们?”
反正小胖子不管他说什么,都不相信,只是敷衍点头,“行行行,你嘴好,我说不过你。”
“那你说你是神仙,给我们抖落抖落啊?”
小胖子看着树叶,笑嘻嘻开口。
孟寅摇头,“这可不能随便抖落的。”
“就知道你小子在说谎!”
这一次,孟寅不说话。
而一侧的高瘦少年,其实用眼角余光看着孟寅,知道他没说谎。
最开始见面,他就说自家可大了,有钱,只是老三不相信,他也不相信,可后来咋的,他发现孟寅没说谎。
那个时候都不说谎的家伙,这会儿怎么又会说慌呢?
……
……
到底还是没抗住诱惑,吃了一只烧鸭的孩子,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肚子,看着一地的鸭骨头,然后看了看那个自始至终都没吃一块鸭肉的家伙,想了想,从溪水里捡了块鹅卵石,递给周迟。
周迟打趣道:“这就两清了?”
孩子摇头道:“怎么可能?”
“这石头你收着,等以后某天我发达了,你要是有事求我,不管是啥事,我都给你办,不为别的,就为这只烧鸭!”
周迟伸手接过这块鹅卵石,点头道:“行。”
孩子皱眉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傻呢?我说啥你就信啥啊?我甚至都没问你的名字,以后我不认账了咋办?”
周迟想了想,说道:“也是啊。”
然后孩子就认认真真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周迟。”
周迟笑着回答道:“迟到的迟。”
孩子说道:“我叫赵大虎,大老虎的大虎嗷。”
周迟笑着说道:“记住了。”
然后叫赵大虎的孩子看了看天色,去收起鱼竿鱼篓,跟周迟告别,周迟没拦着,只是在原地看着他离去。
赵大虎走出一截路,忽然转头,看着在原地的周迟,欲言又止。
周迟问道:“咋了?”
“谢谢!”
赵大虎高兴又感激说道:“我从来没有吃过一整只鸭子!”
周迟看着他,沉默了会儿,才笑着说道:“我也是。”
……
……
日暮西陲,小溪里都是碎掉的夕阳。
不远处已经响起大人们的呼喊,少年们,该回家了。
几个人从草坡上爬起来,小胖子看着孟寅,欲言又止,干瘦少年挠挠头。
高瘦少年,抿了抿嘴。
“孟……二哥,明天能再见么?”
小胖子期待地看着孟寅。
孟寅的脸在夕阳里,看不出什么表情,“我还得回山当神仙呢。”
小胖子张了张嘴,“吹牛。”
只是这次,没什么底气。
不管孟寅是不是要当神仙,但他说不能再见,那就是见不到了啊。
“那你下次啥时候回来?”
小胖子问道。
孟寅摇头道:“不知道啊,神仙也得守规矩呢。”
小胖子听着这话,就失落得不行了,他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高瘦少年拍了拍孟寅的肩膀,“你要多吃饭,别饿着了。”
孟寅点点头,笑道:“知道了,老大你怎么也这样了?”
高瘦少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孟寅拍了拍干瘦少年,笑道:“你才该多吃饭啊,老四。”
后者只是挠挠头。
然后孟寅挥挥手,朝着前面走去。
他们三人站在草坡上,看着下坡的孟寅,看着他越来越远,小胖子忽然觉得有些难过,眼泪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他轻轻说,“怎么有点想哭。”
干瘦少年有些后悔,“真该给二哥抓只鸭子吃的。”
高瘦少年不知道说什么,就只是沉默。
……
……
草坡下,早就来到这边等着孟寅返回重云山的周迟站在这边,他看到了和那三个少年一起躺在草坡上的少年,有些羡慕。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朋友。
等到红着眼睛的孟寅走了过来,周迟才问道:“眼睛进沙子了吧?”
孟寅抹了一把眼泪,“就是舍不得嘛,哭鼻子有啥丢人的,就是哭了,咋的?!”
周迟拍了拍孟寅的肩膀,说道:“是啊,没什么丢人的,想哭就哭。”
即便已经成为了玉府境的修士,是旁人眼中的山上神仙,但毕竟还只是个少年。
孟寅嗯哼一声,然后一下子就是泪流满面了,这位重云山的天才弟子,孟氏的长房长孙,这会儿就是眼泪止不住的掉,“周迟,我真的很难过啊,早知道我就不去重云山了啊。”
周迟看着他,轻声道:“要是这样的话,我就交不到你这个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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