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两元钱,封一修坐着公车到了火车站。
火车站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流,他首先到了售票处,去看到湘西的火车票需要多少钱,结果是最便宜的硬座都要两百五十元。
两百五十元,曾几何时只是封一修带着冯雨晴他们吃一顿很普通的晚餐的价格,只是他们在游乐厅玩一个小时的花费,但现在,却有若巍峨的泰山一般,拦住了封一修的去路。
封一修有过一个念头,回学校去,去向孙强借那两千元,但他立刻就否定了,不,孙强已经不是自己的朋友,自己绝不会找他借钱,那是他仅存的尊严。
于是,封一修只有在火车站附近转悠,思考赚钱的方法,但他来来回回的走了半天,却只发现了一样生财之道――做搬运。
做搬运的意思是帮着一些刚下火车提着重物的人搬运他们的行李,一般是送出站台,到外面去转乘汽车或者出租车,每次能够得到三元到十元不等的力资,而且无需成本,用的是人天然的本钱,力气。
这的确是一件简单的工作,但对于封一修来说,却怎么也无法接受,在目前这种环境里,他不怕吃苦,不怕花力气。但是,他放不下面子,他甚至在暗地里狠狠打了自己几耳光,可还是无法鼓足勇气。
本来在封一修的怀中,还有一样值钱的东西,那是一款功能极为齐全,自带充电插头,待机时间可以长达一个月的最新的手机。
这是封一修过二十一岁生日之时,父亲从英国寄来的生日礼物,估计在数千美元以上,卖出去至少可以救急,但封一修从没有想过,不仅仅是因为这是父亲最后送他的礼物,要知道,在这手机里,他还存着一些父母回来后摄下的生活画面,这一生,他必须好好保存下去。
此时他急中生智,又想出了另外的办法,在他的皮箱里,还有两套西服、一件夹克、三条长裤,第一样都是名牌,买的时候都在一千元以上,而那两套西服中有一套更是高达九千多元。
这些衣服,他都没有怎么穿过,还都是崭新的,他打算只留一件夹克,和一条长裤,能够换洗,其余的全部卖了,预想就算是卖不到原价的一半,最低限度,五分之一总要卖吧,这样也够自己的车费了。
说做就做,封一修就在火车站外的广场里站了下来,取出了衣服,他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流,想喊“卖衣服。”
但话到嘴边,却像是蚊子似的“嗡”了一声,连他自己也听不见。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封一修忽然大叫了一声,“衣服,卖衣服,名牌衣服,便宜卖了,大家快来看啊。”
吼出了这一声,封一修的整个脸都涨红成了猪肝色,但他看到果然有人围了过来,顿时松了一口气,心中也有些镇静下来,有些事情,做之前很难,但真的做了,才发觉自己是能够做到的。
他这时已经再也没有想什么,完全豁了出去,脑中只浮现了平时和冯雨晴他们逛街时那些小摊小贩的声音,便又叫了起来,“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错过了好时机,买不到好东西,挥泪亏血本,跳楼大甩卖,快来看,快来看啊。”
在他的吆喝之声中,周围顿时围满了人,看着他的几件衣服,大多数没有兴趣,人很快又走了一大半,倒是有几个农村打扮的中年男人在摸着衣服品头论足,有的还在试穿衣服,看合不合身。
“这几件衣服好像还做得牢实,看起来穿几年没有问题。”
“对对,老胡,我看你穿挺合身,买下来,穿回去给你媳妇看看,她一定会抱着你狠狠的亲上两口。”
那个老胡身材和封一修差不多,果然有些兴趣了,很大气的道:“小伙子,这几件衣服多少钱,我全要了,你报个价。”
封一修见他打扮得土里土气的,应该是到城里打工返乡的农民工,知道这种人出不了多少钱,就算了算,他的两套西服与两条长裤总价接近两万元,按他预计卖五分之一的价格也要三千多元,恐怕对方不会要,就干脆再狠心少一些,道:“好,既然你全部要,我就给你最低价,总共两千元整,不能再少了。”
没想到他这话一出,却把那老胡骇了一跳,忙不迭的放下了西服,道:“两千元,你抢人啊,两百元还差不多,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衣服不是死人身上剥下来的就是贼脏,算了,算了,我看你没有诚意卖,走,走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招呼着同伴向候车大厅走去。
封一修一阵气苦,只好继续叫卖,又有几个人来问了价,但出的钱却仍然低得可怜。
就在这时,却又见一个四十来岁,穿得挺得体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拿着封一修的几件衣服看了又看,慢慢点了点头道:“不错,不错,是名牌货,而且不是假货,我看总得值一万元以上吧。”
封一修卖衣服正卖得无精打采,听着这话,顿时来了精神,道:“对对,全是名牌,不是假货,这位先生,你真是识货啊。”
那中年男子看了他一阵,忽然一把紧紧的抓住了他的右手。
封一修也没想到他会这样热情,道:“先生,你愿意出多少钱?难得有人识货,我一定很便宜的卖给你。”
那中年男子却沉下了脸,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证件来在他面前晃了晃,上面竟然是一个警察像。
“小子,上个月火车站对面的新生服装商场被盗是不是你干的?现在我怀疑你这几件衣服来路不正,跟我到局里去一趟。”
封一修不料卖衣服会惹出这样的祸事,心中骇了一跳,去警察局他并不怕,可是一但调查起来,不免会惊动学校,如果让人知道他落魄得在火车站卖衣服,那他真是什么脸都没有了。
眼看着那中年男子将一只手伸到了背后,似乎是去掏手铐,封一修又惊又慌,忽然奋力的一挣,手腕竟从那中年男子手中抽了出来,然后撒脚就跑,根本不敢去看后来。
当他只跑了六十米远之后,便见到前面一个摆烟摊的阿婆在对他招手道:“小伙子,别跑了,后面没人追你,你上当了。”
封一修赶紧回头去看后面,却见那中年男子果然没有追过来,已经在人群中消失了,顿时愣在那里。
却听那阿婆又道:“小伙子,刚才的事我全部看到了,那男人是个骗子,专门冒充警察在火车站附近诈骗,你真是倒霉,遇到他啦。唉。”
封一修想到刚才很轻易就挣脱出来,顿时明白了,浑身一片冰冷,他知道这个社会很复杂,但没想到比想像的还要复杂,还没有走出江南市,就遇到了骗子,连皮箱都给他拿走了,现在他除了那款不能变卖的手机和仅有的八十几元钱,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他好想哭,却是欲哭无泪。
那阿婆打量着封一修,端出了一个板凳给他坐下,道:“小伙子,看你干干净净的,不像是坏人,那些衣服不是偷的吧,你不跑,也不会被骗,那个人就吃准了这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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