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捏了捏手指。
万宝七年,五月二十三。
这个日子,他怎么可能会忘记。
前世的那天,他浑身染血,却依旧难转败局。
他被数根长矛惯胸而入,被死死的钉在了西郊的官路上。
哪怕现在已经重生归来。
可每每午夜梦回,他还是会忍不住的感到一阵心悸。
不只是为他自己。
还有那些跟在他身边出生入死的兄弟们。
全都被长矛惯胸而入,甚至还有的被马刀斩下头颅,一下子滚的老远。
那些是他父王留给他的人。
自小就跟在他的身边。
在西寻那么多年,也是他们暗中保护在他身边。
他们虽然是仆从侍卫,但是在他心里,他们就是他的兄弟,是他的亲人。
可是全都惨死在那一天。
但他的直接死因,却不是因为那群马匪。
区区马匪而已,他们当中无论谁都能以一敌百。
哪怕来再多的马匪,也不能奈何他们。
他们是中药了。
轻量的软骨散。
所以出门前并未察觉到,直到运用内力的时候,才发现,浑身酸软如棉。
只能勉强提起刀剑。
朔风焱霜等人,无力再战,纷纷抱住那些马匪的腿,任凭马匪的长矛刀剑砍在身上,只为了给他争取逃命的时间。
但是那些马也被下了药,纷纷倒在地上,他中了软骨散,也无力逃脱。
只能拼死一战。
结果就是他们全军覆没,都倒在了血泊中。
他当时真的死不瞑目。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心里强烈的不甘,他的灵魂竟然飘到了半空中。
看着他的人都倒在血泊中。
看着那些马匪们哈哈大笑。
他目呲欲裂,拼命的冲上去,想要和那些马匪同归于尽。
可他忘了,他已经死了。
他甚至碰不到那些人。
再然后,他就看到血泊中站起一个人来。
是千雷。
浑身上下染满了鲜血,看起来十分的惨烈。
他拼命的叫着,让千雷快跑,还骂千雷没脑子,既然侥幸没死,就好好装死。
等到那些马匪们都走了,再爬起来找机会逃命。
偏偏这个时候爬起来做什么?
让马匪补刀吗?
但是,眼前又出现了让他怎么都没想到的一幕。
那些马匪看到他,并没有掷出长矛刀剑,而是伸手道:“大人嘱咐的事情我们兄弟已经办妥了,把银子拿来吧。”
然后他就眼睁睁的看着千雷从怀里掏出厚厚一沓银票来。
交到了马匪头头手里。
“你们做的很好,多余的银票是赏给你们的。”千雷面无表情的说道。
“多谢大人。”马匪接过银票,恭敬的说道。
“杀了当朝九王爷,这可是轰动朝野的事情,你们快去逃命吧。”千雷又说道。
“兄弟们本就是干的杀人越货的勾当。”马匪哈哈一笑:“大人放心吧,我们逃命自有一招。”
顾渊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千雷。
他们也是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而且千雷为人老实木讷,怎么会……
他想冲上前去,揪着千雷问个究竟。
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是徒劳。
他们看不见他,听不到他。
“大人,日后若有了这种便宜差事,我和我那些兄弟们还愿意效力。”马匪已经翻身上马,冲着千雷拱拱手。
“去吧。”千雷面无表情的说道。
那马匪哈哈大笑后,便策马离开了。
一股强烈的吸力,让顾渊的灵魂不由自主的跟上了马匪。
他拼命的伸手,却也抓不住千雷。
然后,他的灵魂就待在了马匪头头的身边,看着他们无恶不作,烧杀抢掠。
他一开始还不停的怒斥,但是后来就麻木了。
整日浑浑噩噩的。
他想,他的灵魂应该也坚持不住了,快要消散了吧。
直到有一天。
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闯了进来。
穿着一身大红的衣裙,热烈又张扬。
明明不会武功,却透着一股让人心悸的强大气场。
竟比战场上杀伐决断的将军还要多几分凌厉。
一看就是经历了无数次的生死。
那女子的身边,只跟着一位更年轻的公子。
手里一把长剑,剑尖拖在地面上,淌着血,蜿蜒了一路。
剑起剑落,便是几条命。
那些马匪被吓破了胆子,竟然也会跪地求饶。
可那年轻女子却只吐出一句话来,声音清脆好听:“全杀,不留。”
她身后的男子,手中的剑挥舞的更快了。
惨叫声不绝于耳。
最后,那个马匪头头,也被他一剑斩落首级。
至死都没有闭眼。
那年轻女子面不改色的提起那个马匪头头的头颅,踩着一地的鲜血,一步一步往外走。
明明应该是刺鼻的血腥味儿,可他却闻到一股凛冽的寒香。
自他死后,明明就再也闻不到任何味道。
为什么此刻会嗅到一股寒香?
那幽幽的香气,像是丝丝缕缕的线,没入到他的灵魂中。
他那原本已经有些浑噩虚弱的灵魂,就像是突然被那些丝线注入了不菲的魂力。
让他整个人都神清气明起来。
再然后,他就像是被那些丝丝缕缕的看不见的香线扯住了一般。
不由自主的跟在了那个年轻女子的身边。
亲眼目睹她用马匪头头的头颅去祭奠了一座低矮的小坟。
又亲眼目睹她一把火烧了那个马匪窝。
再然后,他跟着那名年轻女子回到了京城。
他心情激荡,他想去九王府看看。
但是,无论他怎么努力,却都无法离开那年轻女子周身一丈的距离。
慢慢的,他也就死心了,老老实实的跟在那年轻女子身边。
想着她总归是京城里的人,衣着打扮也很不普通,应该是达官贵人的家眷。
那他日后总会有机会去九王府一趟。
哪怕去不了九王府,也总能遇见一些熟人。
他想知道玲珑过的好不好?失去了他的母妃会不会伤心难过。
还有肖朗他们,好不好。
这年轻女子确实去参加过宫宴,但是因为皇城有龙气在,他一个鬼魂进不去,只能在外面干等着。
第一次超过了一丈的距离,他却瞬间变得虚弱不堪。
直到那年轻女子从宫里出来,他才又恢复了活力。
再后来,他就看着那年轻女子在不停的谋划,不停的被追杀,不停的死里逃生,然后反击。
慢慢的,他知道了很多事情。
他知道她叫池瑜,他知道池家当年的惨剧,他知道她想要覆灭了整个唐家为池家上下百余口报仇雪恨。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眼里心里,已经被那道火红的身影深深的打下了烙印。
他为她悲而悲,为她喜而喜。
他看着她走了一辈子,他看着她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他也看着她,覆灭唐家报仇雪恨后,就经常对着几幅她自己画的丹青出神。
那幅画上,一位俊俏男子白衣胜雪,站在桂花树。
桂花纷扬而落,香透衣襟。
那男子,眉眼间有七八成,与冯长初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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