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雨夜。
远处,皇城的宫殿重重叠叠,影影绰绰,矗立在冷冷密密的雨幕里,仿佛一只蛰伏于黑夜中的巨兽,只让人看到一片模模糊糊却压抑万分的残影。
天街上空无一人。
幽长而死寂的街道仿佛一道黑色的舌头,欲将这世间一切,都卷入到尽头那巨兽的口中。
三更的梆子响过,街上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红色的人影。
人影很瘦,非常瘦。
瘦得好像一把没有刀鞘的利刃。
瘦得让人怀疑他是否会被风一吹就倒。
但他行动的速度却非常快,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从长街这一头,来到宫门前。
他如果真的是一把利刃,此刻宫门前的几个守卫就都已经没有命了。
红色的人影站定,头上的斗笠却压得更深,宫门前的守卫全然看不到一丝他的容貌。下一瞬,他却忽然从身上摸出一个令牌。
那持着令牌的手,纤长白皙,即便在黑夜里也莹润如好玉。
这是一双绝美的、只有女子才能拥有的手。
原来这鬼魅一般的人,竟然是个女子。
守卫看了令牌,又看了这手,顿时猜到了她的身份,急忙毕恭毕敬地放她进去。
女子的身影就这样穿过重重雨幕,重重宫门,带着一身的冷冽杀气,直奔皇宫深处一处偏殿。
偏殿外静得落针可闻,屋里却是燃着灯烛的。
皇帝已略有些老态却不乏威严,寂静的大殿里,只听得到他来回踱步的声音。
“圣上,三更了,月姑娘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圣上不如先就寝……”一旁的随侍太监忍不住劝道。
皇帝仍然停不下脚步,走过一圈,又去看榻上躺着的人。
榻上那人衣着光鲜,身形却消瘦如骨,瞪着一双凸出来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头顶,嘴角还不时地流出不可名状的液体,俨然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但这人其实还很年轻。
他正是前些日子以视察名义去了一趟燕州的三皇子——周戟。
皇帝本来是为了锻炼他,特意给了他一个完全没有难度的差事。
但谁知道他却在路上遇到流寇,还不知道究竟什么缘故,突然发作了怪病,变成了如今这副鬼样子。
皇帝望着周戟,想起了他刚回京时的情形。
周戟出京的时候,带了足足二百人马,可回来的时候却只有他一个人。
是的,一个人,还半死不活地趴在马上。
要不是城门的士兵认得他的腰牌,只怕他的小命直接就交代在了京城城门外。
周戟被紧急送进皇宫,皇帝见状,少不得也吓了一跳,连忙召集太医会诊。可太医院里十几个太医,竟然无一人能诊治出周戟这到底是怎么了。
有人说是染上了不知名的疫病,也有人说是受了惊吓,还有人说是沾染了不吉利的东西。
众说纷纭,只好死马当活马医。
轮番用过药,周戟也丝毫不减好转,情况还一天天地坏下去。这几日,直接连进气都快没了,眼看丢掉性命就在眼前。
皇帝心急如焚。
幸好,快马加鞭赶回来的月姑娘今夜就能回来了。
周戟一定还有救。
想到月姑娘,皇帝的神情便是一震。
堂堂一国之君,居然会因为想到一个女子,而露出这种如释重负的期盼神情。
但随侍的太监却已见怪不怪。
只因他同样相信,只要月姑娘回来了,三皇子一定有救。
“再等等,阿月说是三更到,就一定会在三更到的。”
随侍太监于是便去添了灯烛。
谁料在转过身的时候,屋里竟然突然多了一个红色身影!
太监吓得手里的灯差点掉在地上!
诡异,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屋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
大半夜的,一袭红衣,简直要把人吓死。
但月姑娘一向是这样神出鬼没的。太监想到此处,连忙稳住心神,急忙带着人都退了出去,关上了殿门。
屋内,烛影摇曳。
女子大踏步走到皇帝面前。
皇帝很是欣喜:“阿月,你终于回来了!”
话还没说完,却见女子突然开始从怀里掏东西。
几封密信,一张地图,一方印信,最后还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只血淋淋的手。
皇帝吓得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
“这,都是从安志明那弄来的?”
女子点点头,但似乎并不打算过多解释。
皇帝干脆自己解释:“通敌的书信,北戎的地图,安志明的印信……和他的手?”
女子又点点头。
皇帝看了又看,终于猛地舒了口气,抚掌大笑起来:
“好,好啊!安志明啊安志明,你自认祖上为国立过功,就敢在幽州拥兵自重,甚至自称幽州王……朕让你奉召入京,你却推三阻四,堂而皇之称病不来。哼……不把朕放在眼里,朕就要了你的命!”
皇帝果真畅快不已。
安志明祖上曾立下赫赫战功,被封定国公,封地在幽州一带。世袭三代后,到了安志明这里,他却狼子野心,不仅北通北戎,还大肆圈地屯兵,谋反意图昭然若揭。
皇帝拿他没办法,只好派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皇帝大笑一回,看向面前的红衣女子。
“不过,你传回来的信件里,不是说要取他的首级吗?怎么就只带回来了一只手?”
女子却不回答,半晌,才慢慢开口:“……太……沉。”
她的声音十分嘶哑,仿佛常年都说不了几句话,很难发出正常人的嗓音一样。又说得特别慢,特别艰难,仿佛对说话这件事十分不熟悉。
但皇帝听了却更加大笑起来:“那这厮的脑袋有没有砍下来?”
女子半晌,又慢慢道:“……喂……狗了。”
“好好好,不愧是你!”皇帝笑得不行。
半晌,他似乎才终于想起来这次着急召她回来的原因:“阿月,快,快给三皇子看看,他得了一种怪病。”
女子便走到榻前,给马上就要没气的周戟诊脉。
她诊脉的手法也很奇怪,跟太医院的那群人都不一样。很快,她就得出了结论。
太医院的人医治了半个月,都没人能说出周戟到底是怎么了。
但这个叫月姑娘的红衣女子只掐了片刻,就笃定道:“被人害……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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