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魔武士 > 第十集 魔族反攻

?第一章御前会议

  

  魔族终于飞走了,它们飞向了远方。

  

  系密特并不知道,它们是否会带着援军回到这里,他所知道的,只是自己暂时得到了安全。

  

  现在是逃离险境最好的时机,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情必须完成。

  

  挖开积雪,系密特朝着山峰顶上攀爬。

  

  没有了那些冰岩,四周大多数松软的积雪,丝毫没有着力的地方,正因为如此,系密特感到比原来要难以爬行许多。

  

  山峰顶上是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地方,这里原本就没有什么冰岩,凛冽的风吹走了堆积的雪花。

  

  系密特将他安置在山顶上的那枚水晶取下来,塞进了皮甲内侧的cha兜里面,和这枚水晶放在一起的,还有那卷羊皮纸,以及那把锋利的小刀。

  

  他只带走了这些,波索鲁大魔法师让那头鹞鹰送来的其他东西,天平、签冲和别的工具,全都留在那个冰洞里面,此刻想必已被埋在那厚厚的积雪下了。

  

  远处一个极小的黑点在那里盘旋着,毫无疑问是那只鹞鹰,系密特朝着那边天空招了招手,想着那头鹞鹰能够再一次落在他的手臂之上,但是令他失望的是,那个极小的黑点,朝着远处飞去。

  

  将一切部收拾妥当,系密特跳下了山崖,他一路滑落下去,布满松软厚实积雪的山坡,成了最好的滑雪场地。

  

  小心翼翼地行走在山脚下的谷地之中,这里已然成为一片洁白,不过和山顶上那平坦光滑的景象完全不同的是,山脚下此刻变得坑坑洼洼。

  

  到处能够看到磨盘大小的巨大冰块,散落在地面上,而那些更大一点的冰岩更是令常人难以跨越。

  

  这里原本是丛林,但是此刻一棵树都看不见,事实上甚至看不到一点绿色。

  

  系密特并不打算在这里停留,他朝着盆地边缘快步走去。

  

  令他感到惊诧的是,在盆地的边缘堆积着厚厚的积雪,那一堆堆的积雪看上去,甚至像是连绵起伏的丘陵。

  

  系密特取出水晶,将这一切都映射了下来。

  

  而此刻在万里之外的拜尔克,波索鲁大魔法师、大长老和数宗正坐在魔法协会的会客厅里面,正中央的茶几上放着那枚水晶球,三位老者聚精会神地,盯着那枚水晶球里面映射出来的景象。

  

  “太令人兴奋了,小家伙的成功,至少让我们拥有了一个多月的准备时间,或许这一次胜利,能够令平静的局势一直延续到秋后。”大长老笑着说道。

  

  “但愿如此,入秋之后,魔族的行动应该渐渐变得困难起来,不过我仍旧担心魔族的动向,谁都无法确切地知道,魔族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够弥补这一次的损失,更不知道它们何时会发起攻击。”教宗说道。

  

  “是否能够让我再看一眼,山峰崩塌时最初那段时间的景象?”教宗又问道。

  

  波索鲁大魔法师并没有说任何话,他轻轻地挥了挥手,水晶球里面立刻出现那冰雾弥漫、白浪滔天的景象。“让我看看盆地边缘。”教宗说道。

  

  这一次,大长老也明白了教宗的意思,他同样有些担忧起来。

  

  波索鲁大魔法师稍微思索了一下,立刻点了点头,他用手轻轻抚摸了两下那颗水晶球。

  

  只见白浪冰尘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有的只是茂密的丛林,和影影绰绰的靛蓝色身影。

  

  看着那如同潮水一般涌出的魔族,三位老者纷纷皱起了眉头。

  

  “能够估计得出逃走了多少魔族吗?”教宗问道。

  

  “树冠太过茂密,想要得出准确的数字恐怕非常困难,不过可以肯定,能够逃脱的只是极小的一部分。”波索鲁大魔法师说道。

  

  “即便是一小部分,可能也是成千上万啊。”教宗皱紧了眉头,无比感叹地说道。

  

  “这已经很好了,系密特这一次干得非常出色,现在应该是我们做些什么的时候了。”大长老说道。

  

  “这句话说得不错,不能够总让系密特独自冒险,我们确实应该做些事情。除此之外,还要让其他人也做出一些贡献,此刻,或许已是战局的转机。”波索鲁大魔法师赞同地说道。

  

  教宗一言不发,他皱紧眉头,思索片刻之后,缓缓地站了起来。

  

  “有谁愿意和我前往宫廷?”教宗问道。

  

  大长老和波索鲁大魔法师对望一眼,然后一起站了起来。

  

  一辆几乎没有任何装饰的马车,停在了苏普利姆宫门前的广场之上。

  

  那三位地位崇高的老者,缓缓地从马车上下来,原本侍立在宫廷门口的那些宫廷侍卫们连忙跑了过来。

  

  丝毫不在意这些宫廷侍从们诚惶诚恐的恭顺模样,教宗迳自问道:“詹姆斯陛下正在何处?我必须立刻见到他。”

  

  为首那位肩上佩戴着勋徽的宫廷侍从长官,连忙毕恭毕敬地说道:“教宗陛下,国王陛下正在夜空厅召开御前会议,各部官员、内阁大臣全都在那里。”

  

  教宗点了点头,他转过身来,朝着波索鲁大魔法师和大长老看了一眼。

  

  大长老指了指波索鲁大魔法师手里托着的那颗水晶球。

  

  “虽然显得过于匆忙,不过我这里的事情非常紧急,必须立刻见到国王陛下。”教宗完全明白大长老的意思,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位宫廷侍从长官并没有想到,教宗陛下的态度竟然会如此坚决,这下子他立刻感到为难起来。

  

  毫无疑问,眼前这三位一起到来,肯定有重大事情发生,但是国王陛下召开御前会议,同样也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

  

  无故打断御前会议,是一个非常重大的罪名,但是教宗陛下,也不是他这个小小的侍从长官顶撞得起的。

  

  这样事关重大的决定,原本应该由宫廷总管阿贝侯爵做出。

  

  万般无奈之下,这位侍从长官只能够匆匆忙忙去给阿贝侯爵报信。

  

  三位地位崇高的老人,径直朝着宫廷大门走去,一路上根本没有人敢于阻挡他们的脚步。

  

  夜空厅位于第二道宫殿群,这座建造于大开拓时代的宏伟建筑,曾经是丹摩尔王朝的骄傲。

  

  正因为如此,夜空厅成为了第二道宫殿群里面最显眼的一座建筑物,它甚至成为了这里的象征。

  

  不过大开拓时代的建筑风格,并不受后世的君王们所喜爱,正因为如此,在其后的无数个世纪之中,历代君王数次重建这座气势恢宏的建筑物,这座建筑物的外表,已和当年大相迳庭。

  

  而当今的国王陛下年轻的时候,崇尚精致典雅的后复古风格,因此这座建筑物的四周被增加了数十根立柱,而那个高耸的圆顶四周多了一圈雕塑。

  

  这座气势恢宏的建筑物,真正的名称是大议事厅,往常只有召开御前会议和重大外交谈判的时候,才会开放这个地方。而此刻大臣正拥挤在这里,小心翼翼地等待着国王陛下的垂询。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紧闭的会议厅侧门突然间打了开来,不过底下大多数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情,只有坐在最上方正中央位置的国王,能够看清那站立在门口、慌慌张张招着手的侍从长官。

  

  在此时此刻打扰御前会议,显然令那位至高无上的国王陛下非常不满。

  

  他压低了嗓音,用极为冰冷的语调,对侍立在身旁的宫廷总管说道:“你去看看旁边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相信你可以处理好这一切,这个会议非常重要,居然在这个时候令我分心,实在是可恶之极。”

  

  听到国王陛下这样一说,那位宫廷总管这才注意到侧门所发生的事情。

  

  他连忙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并且一脸怒容地对着那位侍卫官。

  

  “阿贝侯爵,教宗陛下、圣堂大长老陛下、波索鲁大师突然间一起到来,他们要立刻面见国王陛下,看上去好像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情,教宗陛下说一刻都耽误不得。”

  

  那个侍从长官连忙说道,他非常清楚,此刻如果不尽快将事情说清楚,他肯定会有许多麻烦。

  

  听到这番话,阿贝侯爵微微一愣,不过他立刻便明白事态的严重性。

  

  既然这个侍卫官不敢擅自作出决定,他这宫廷总管同样也不敢随意隐瞒这件事情。

  

  无论是太长老、教宗,还是波索鲁大魔法师,都不是他得罪得起的人物,现在他们会一同来到这里,肯定有极为重大的事情发生。

  

  这位宫廷总管绝对相信,眼前的侍卫官肯定告诉过那三位突如其来的到访者,国王陛下正在召开御前会议,而那三位仍旧执意要让国王陛下暂时中止会议,可见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想到这里,这位宫廷总管毫不犹豫地转了回去。

  

  阿贝侯爵站立在国王陛下的身旁,凑近那高贵无比的耳朵,低声告知了这位威严的君王,那三位不速之客的到访。

  

  底下那位正在进行报告的大臣早已经停了下来,大议事厅里面鸦雀无声。

  

  毕竟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对国王陛下的脾气再熟悉不过,这位至尊的陛下对于一切事情都无比严格,而御前会议更是不能够有丝毫差错,正因为如此,大臣们才会显得如此小心翼翼。

  

  而此刻,御前会议居然被打断,如果是在以往,这种情况绝对不会被允许发生。

  

  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几乎每一个官员的脑子里面部跳出了这个念头。

  

  过了好一会儿,那位国王陛下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请教宗陛下、大长老陛下和波索鲁大师进来,想必他们将给我们这里所有的人,带来极为重要的消息。”

  

  国王皱紧了眉头说道:“但愿不是糟糕的消息。”

  

  听到这番话,底下的大臣们,几乎每一个人的心中都被什么东西堵塞了一般,一种异常凝重,甚至令人感到窒息的气氛,弥漫在大议事厅上方。

  

  四周的二十四扇大门完全敞开,这是最高标准的迎接仪式。

  

  原本坐在座位上的大臣们也已站起来,此刻没有一个人敢表现得有分毫不恭敬。而三位地位尊崇的贵宾那显得有些急匆匆的脚步,更是令大臣们感到胆颤心惊。

  

  “三位在此时此刻来到这里,想必有重大事情发生,魔族即将开始对我们发起进攻了吗?”国王陛下也站了起来,他走下台阶,迎上前去问道。

  

  “至尊的国王陛下,我们所带来的消息,或许应该算是好消息。”教宗陛下微笑着说道。

  

  这句话立刻引起一阵松气声,刚才议事厅之中的人们,个个将心提到了嗓子眼,此刻一下子心情变得轻松下来,以至于暂时忘记了国王陛下的威严,和这个地方的神圣。

  

  不过,此刻国王也不会去在意这些事情,刚才他同样心情沉重、充满了忧愁。

  

  “是什么样的好消息,是否能够让我们这里所有的人都高兴一下?”詹姆斯七世马上问道。

  

  波索鲁大魔法师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陛下,想必你应该知道,小系密特这一次前往北方领地之前,我们曾经托付与他一项特殊的使命。

  

  “我让陛下看样东西,一个证明胜过千句解释。”

  

  说着,这位大魔法师将手中的水晶球举了起来,紧接着,他用手指朝着头顶上方,那缀满天花板的无数盏吊灯划了两下。

  

  那些吊灯突然间全都熄灭了,同样,原本从巨大圆形屋顶四周的天窗透射进来的阳光,也仿佛被什么东西阻挡住了一般。

  

  不过,大议事厅之中并非一片漆黑,因为这位大魔法师手里托着的水晶球,已然将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带进了另外一个世界。几乎每一个人都感到,自己仿佛突然间来到了一座一望无际的山岭之中。

  

  这里的山峰连绵起伏,这里的丛林繁茂而又密布。

  

  正当众人猜测着这是什么地方的时候,突然间眼前的景象猛地一变。

  

  山岭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光线幽暗得仅仅能够看到十几米外的景象,不过那一棵棵参天大树,告诉了众人此刻正在树林里面。

  

  不过没有一个人能够说得出,地面上布满的那些紫色植物到底是什么东西,更不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直到突然间,一个从来未曾见过的魔族出现在众人眼前。

  

  几声刺耳的尖叫从不同的方向传来,甚至有人尖叫着救命。

  

  “大家不要慌张,你们所看到的,只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景象,真正的魔族并不在这里,各位用不着担心生命受到威胁。”波索鲁大魔法师只得撤去了魔法,令光明重新投射在大厅之中,说道。

  

  但是仍旧有一个大臣,在那里歇斯底里地狂喊着救命。

  

  “把那个白痴拖出去!”

  

  那位至尊的国王早已经忍无可忍,他突然间感到拥有这样的臣子,实在是一件奇耻大辱。

  

  “我相信各位接下来,还会看到更多意想不到的事情,我实在不知道,各位是否能够承受住,那些情景给各位带来的异常恐慌,所以,我在这里警告各位,如果觉得有可能难以承受恐惧和害怕的话,请现在便退出会场。”波索鲁大魔法师提高了嗓门说道。

  

  众位大臣们互相对望着,却偏偏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他们之中,有的对到底发生了什么充满了好奇,而更多的人,则是担心此刻退出,会令自己蒙羞,同时也会让国王陛下看轻。

  

  看到这番景象,波索鲁大魔法师无奈地笑笑,摇了摇头,再一次举起那枚水晶球。

  

  大议事厅里面的所有人,再一次投入了那异样的世界。

  

  不过这一次,他们并非身处于密林之中,面对着一个从来未曾见过的魔族,而是在一个陌生的、如同异世界一般诡异的所在。

  

  突然间,四周又是一片惊叫声响起,不过发出惊叫的人,显然立刻想起刚才的警告,很快又闭上嘴巴。

  

  这种突然间响起又突然间中止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如果说,刚才那突然间出现的魔族,令众人感到恐慌的话,那么此刻的景象,除了令人恐惧得心脾尽裂之外,还有一种阴森诡异的感觉。

  

  无数整整齐齐排列在一起的,如同巨大虫卵的东西里面,映照出一具具魔族的身躯,而更多的魔族,就在这阴森恐怖的地方,匆匆忙忙地走来走去。

  

  仿佛是为了加深众人心中的恐惧一般,眼前的景象再一次变成了那片密林,但是这里已然是另外一番景象,原本空荡荡、只有一片不知名紫色植物的地方,此刻站立着许多魔族士兵。

  

  又是一阵尖叫声,显然有人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恐惧感,因为那密密麻麻的魔族看上去就站立在身边,仿佛一转身,便会和这里的每一个人撞个满怀一般。

  

  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再一次响彻了大议事厅。

  

  “旁边的人帮帮忙,让那些胆小鬼住嘴。”大议事厅里面,突然间传来了那位国王陛下愤怒的声音。

  

  尖叫声终于停止,只有阵阵低沉的呜咽,显然国王陛下的旨意得到了迅速的执行。

  

  而此刻,景象再一次发生了变化。

  

  只见十几艘魔族飞船从空中降落下来,难以计数的魔族纷纷跳下魔族飞船。

  

  这一次,倒没有听到有人发出恐惧的尖叫,不过倒是可以听到,许多人发出沉重的呼吸声。

  

  显然这里有不少人完全能够猜到,这些被放落下来的魔族意味着什么。

  

  彷佛为了证实那些人的猜测,景象又变成了那片密林。

  

  不过这一次,又和刚才完全不同,如果说刚才魔族士兵只是站立在那里,那么此刻已得用“拥挤”来形容。“”

  

  那些魔族一个挨着一个,紧紧拥挤在一起,根本就没有人能够说得清,到底有多少魔族的身影。

  

  彷佛是因为习惯了恐惧,这一次没有人惊叫,也没有人呼吸急促,大厅里面鸦雀无声,每一个人的心中,也同样充满了死一般的寂静。

  

  许多人相信,如果说世界即将毁灭,末日就要来临,用眼前这番景象来形容,肯定再合适不过。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景象终于再一次改变。

  

  这一次,众人仿佛突然间站在高高的山坡之上,远远的丛林里面,可以看到魔族士兵那晃动的身影。

  

  突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本躲藏在树林里面的魔族,冲上了山坡。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再一次引起一片惊叫声,特别是当众人看清,那些冲上山坡的魔族气势汹汹的狰狞模样,以及那满山遍野全都是魔族,整个山坡都被靛蓝色的身影所掩盖的景象,更多的惊叫声响了起来。

  

  尖叫声带着恐惧,同样也带着绝望,此刻已没有一个人认为,有谁能够在这样的景象之中生存下来。

  

  魔族,全都是魔族,到处是魔族,如果说刚才在树林之中,众人还只是震惊于魔族数量之多的话,那么此刻这里的每一个人,才真正感受到绝望的味道。

  

  突然间,令人难以置信的变化出现了。

  

  只见一片如同波涛般奔腾而下的冰雪洪流,瞬息之间冲刷过山坡,那满山遍野的靛蓝色魔族,片刻间被一片洁白瞬息掩埋。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发出声息,大厅里面鸦雀无声,之后,欢呼声如同惊雷炸开一般,响彻整个大厅。

  

  或许是因为刚才的恐惧太过强烈,或许是因为压抑的气氛持续太久,那些原本将冷静和优雅奉为金科玉律的贵族们,此刻居然也无法压抑住自己的兴奋,将欢欣和喜悦用最为激烈的方式表现了出来。

  

  不过,这些大臣和官员们,毕竟并非平民百姓可比,那声爆炸般的欢呼,同样也令他们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欢呼声迅速平息下来,大厅里面恢复到原本那一片寂静的样子。

  

  同样在不知不觉之中,四周那天地间一片洁白的景象,也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灯重新闪亮起明亮的光芒,阳光重斩从天窗之中透射进来。

  

  唯一有所不同的是,此刻在大议事厅里面的人们,神情之中多多少少有些恍惚,有些激动。

  

  大多数人的面孔因为兴奋而发红,不过也有一些人因为恐惧而脸色苍白,甚至有两位看上去奄奄一息。

  

  当一切恢复原状之后,人们渐渐恢复清醒,那些看上去脸色非常不正常的人,立刻被带离了大厅。

  

  看着那些被拖着、被搀扶着定出大厅门口的大臣们,仍旧留在大厅之中的每一个人,都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轻蔑的冷笑。

  

  而此刻,那位至尊的国王陛下,也已在几位宫廷侍从的搀扶下,回到自己的座位。

  

  倒不是国王也受到了惊吓,或者精神状态显得不太正常。

  

  这位老人的精神意志,算得上是颇为强健的那种,不过极度的惊吓之后,又突然间换成极度的喜悦,这两种相差悬殊的、最为激烈的情感,突然间加诸于他这样年纪的老人身上,多多少少有些吃不消。

  

  此刻,这位国王陛下只感到浑身发软,不过他的心里却是兴奋异常。

  

  甚至连他自己也已忘记,刚才那惊雷一般的欢呼声响起的时候,他是否也在那里高声喊叫着。

  

  坐在正中央的宝座之上,这位至尊的陛下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他用充满惊讶的语气问道:“你们三位刚才是否说过,刚才我们所看到的一切,是你们三位托付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前往北方领地去完成的秘密使命?”

  

  这句话,同样也令身处于大议事厅里面的其他人,猛然间醒悟过来。

  

  即便已猜到了这个可能,这里的每一个人,仍旧显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特别是那些和这件事情关系最为密切的人物,几乎个个震惊无比、呆若木鸡。

  

  其中显得最为惊讶的,无疑便是系密特的哥哥。

  

  这位往日自认为神通广大,呼风唤雨只是信手间事的财务大臣,此刻张大了嘴,眼睛呆愣愣地盯着那三位地位崇高的老者。

  

  此时他的脑子里面已然空白一片,如果说当初系密特,从奇斯拉特山脉奇迹般地回到蒙森特,并且为北方领地带来了胜利的曙光,那么这一次,他的弟弟所做的这一切,已然能够称得上神迹了。

  

  而统帅部的那些军人们,同样呆愣愣地站在那里,根本就没有发现,身边的人已然纷纷坐了下来。

  

  这些军人对于刚刚所看到的一切,也感到难以置信,而此刻,他们的心里面却充满了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如果这样一个丰功伟绩,是由一个军人,或一个知名的勇士完成,或许他们所背负的压力可能会小许多。

  

  但是,此刻完成这项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使命的,居然是一个小孩,毫无疑问,前线的军人肯定会受到极大的压力。

  

  几乎每一个在座的将领都非常清楚,此刻北方的军官们,绝对不能够有丝毫的差错,要不然,他们将坠入“唾弃的深渊”。

  

  最令这些军官们担忧的是,如果国王陛下用刚才所看到的那奇迹般的胜利,当作是评价功勋的标准的话,那么上一次战役受到奖赏的所有功勋,将显得黯淡无光。

  

  此刻几乎每一个人都在暗自猜测,这样的功勋将会得到什么样的赏赐。

  

  更有许多人在猜测,经过这件事情,塔特尼斯家族在国王陛下心目中的分量,将会得到怎样的提升?

  

  每一个人的脑子里面都乱作一团,这些深谙官场之道的贵族们,纷纷思考着自己应该在此刻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这个奇迹般的功勋,如此清楚地袒现在众人的眼前,因此即便打算在其中稍稍染指,也必然成为愚不可及的白痴行为。向国王陛下进言,重重奖赏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

  

  这根本就只是多此一举的事情,更何况,提议给予什么样的奖赏,将成为一件极为令人头痛的难题。

  

  万一提议的奖赏远远超过陛下的心意,那岂不是令自己成为陛下恼怒的对象?

  

  如果提议的奖赏,远远低于塔特尼斯家族幼子的最终所得,这算足拉拢塔特尼斯家族,还是算和这个肯定会飞黄腾达的家族作对?

  

  几乎每一个人都在为如何抉择而苦恼着。

  

  而此刻唯一没有任何烦恼的,除了国王陛下,便是塔特尼斯伯爵。

  

  清醒过来的塔特尼斯伯爵,立刻恢复了以往那谦逊低调的样子,他甚至没有考虑应该如何让国王陛下,给予自己的弟弟尽可能多的奖赏。

  

  他甚至认为,一个聪明人根本就不会去想这些事情,如此巨大的功勋,根本就不可能不受到赏赐,国王陛下的慷慨人尽皆知,反倒是自己千方百计去讨要奖赏,会令陛下感到厌恶。

  

  既然自己已花费一百万金币,换来了圣洁的名声,那么再加一些忍耐和谦逊,令圣洁的名声更加真实,岂不是最为完美?

  

  系密特的哥哥在那里做着飞黄腾达的美梦,他一心一意设想着,如何趁此机会,巩固家族在京城之中的地位和影响,他倒并不急着能够爬到更高的位置,或者立刻成为丹摩尔王朝地位显赫的世家豪门。

  

  暴发户式的崛起,往往也会以突然的衰败结束,深知这个道理的塔特尼斯伯爵,此刻反倒开始有点担忧,自从来到拜尔克之后,一连串的辉煌和成功,是否来得太过频繁和迅速?

  

  而此刻,另外一位没有任何烦恼的至尊的陛下,正详细地询问著有关这件事情的所有详情。

  

  宫廷侍从早已经搬来了三把椅子,原本神圣而又庄严的大议事厅,此刻成为各自聚集交谈的客厅和会场。

  

  刚刚亲身经历过那难以形容的恐惧、害怕,同样也亲眼看到过,那令人震撼同时又毛骨悚然的景象,更被那突如其来的胜利转机冲击得气血激荡,此刻再听波索鲁大魔法师诉说详细的经过,这位至尊的陛下感觉到,自己彷佛置身于那至为危险之地,那种紧张和激动的感觉实在难以形容。

  

  看到詹姆斯七世,已然被波索鲁大魔法师叙述的故事深深吸引,甚至连情绪和表情,也随着叙述的进展而剧烈变化着,始终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教宗,只能够摇头苦笑。

  

  他实在有些想不明白,波索鲁大魔法师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做的结果,显然会令詹姆斯陛下对于塔特尼斯家族幼子的功勋,更加印象深刻。

  

  而此刻他的描述,更是将一个勇敢无畏、聪明机智、充满奉献和牺牲精神的形象,深深映入了詹姆斯陛下的脑子里面。

  

  这样做的结果,只会令那位陛下,对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更加信任和宠爱。

  

  事实上,从内心之中,这位教宗陛下自始至终,都对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充满了警惕,虽然他从来未曾怀疑过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拥有什么样的私心,他甚至认为,这个未被过多污染的小孩,要远比大多数同龄人纯洁得多。

  

  不过,这位睿智的老人所担心的,恰恰是这个此刻还算是纯洁的小孩,如果得到丹摩尔国王太多的信任和宠爱,必然会因此成为国王身边举足轻重的一员,而宫廷、内阁、议院这些东西,在那位教宗陛下看来,是这个世界上最充满污秽和邪恶的地方。

  

  如果是一个普通人受到污染,变得内心充满罪恶,这位教宗陛下根本就不会太过在意,在他看来,这个世界原本就充满了罪人,增加一个和减少一个,根本就没有多少差别。

  

  但是系密特却完全不同,教宗真正担忧的是他的力量。

  

  拥有着力武士的强悍力量,更拥有着力武士所不曾拥有的奇特能力,虽然此刻圣堂大长老还能够约束和压制这个小孩,但是连大长老自己也承认,他根本无法估量这个小孩能够取得的成就。

  

  一旦当他成长到超越一切强者,当再也没有人能够约束他的时候,没有人能够预测,选择堕落之路的他会做出些什么。不过他同样也知道一件事情,那便是大长老和波索鲁大魔法师,虽然同样知道他的担忧,但是他们却选择了截然不同的另外一条道路。

  

  正因为如此,这位教宗陛下只能够无奈地在一旁沉默不语。

  

  “无可否认,这一次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确实为我们带来了一场奇迹般的胜利,不过我们担心,仍旧有一些魔族逃脱了出去,除此之外,我们还担心魔族可能会发起报复性的攻击,或许应该事先采取一些防范措施。

  

  “还有另一件事,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虽然成功地杀死了许多魔族,不过那隐藏在山峰洞xue之中的魔族基地,恐怕仍旧未曾受到丝毫损伤。大长老已决定派遣圣堂武士到那里,趁此机会,给予那个魔族基地彻底的毁灭。”“

  

  “因此,我们希望北方军团能够配合圣堂的行动。必须承认一件事情,虽然这一次奇迹般地给予了魔族极为沉重的打击,但是魔族之中有一个分支,几乎没有任何损失,那便是能够飞翔在空中的飞行恶鬼,而军队的弩弓,正好是对付这些令人讨厌的魔族的最好选择。”

  

  听到波索鲁大魔法师所说的一切,此刻已然陷入极度兴奋之中的至尊的陛下,一直不停地点头。

  

  “没有问题,我立刻下达旨意,让北方军团马上派出增援的人马,我相信统帅部能够很好地达成这一次的使命。”詹姆斯七世微笑着说道。

  

  他转过头来,吩咐身边的宫廷总管,将塞根特元帅叫到他的跟前。

  

  那位元帅大人早已经猜到国王陛下会有所吩咐,事实上,这一次的胜利,原本就让他和他的部下们稍稍松了一口气。

  

  刚才波索鲁大魔法师所展示的景象,令他毛骨悚然,他仅仅只是粗略估计了—下,驻扎在那个基地之中的魔族,数量恐怕已超过百万。

  

  这已然是上一次战役同样粗略估计出来的魔族数量的一倍,说实话,当他看到那满山遍野挤满魔族的景象时,他的心在瞬息之间停止了跳动。

  

  这位年迈的统帅几乎已看到,无数士兵成片地倒下,无数城镇和村庄化为荒无人烟的废墟,他甚至仿佛看到了京城拜尔克尸横遍野的景象。

  

  正因为如此,当那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转机出现的时候,或许其他人都在兴奋地高声欢呼,但是他自己却已全身绵软地坐倒在地上。

  

  这样的感觉在他的记忆之中只有一次,那便是他第一次在战场之上获得了胜利,那种胜利的喜悦,和身心的极度疲惫同时袭来的感觉,是如此奇特而又强烈。

  

  这位年迈的统帅对于国王陛下的旨意,没有太多的犹豫,只不过他对于前去增援的人选有些犹豫不决。

  

  由波索鲁大魔法师刚才所说的那个地点,这位年迈的统帅已明白,那是属于特赖维恩堡驻军的防区。

  

  自然,派遣克曼狄兵团前往增援,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塞根特元帅并非是对于前方的权势纠葛一无所知的人物,更何况塔特尼斯家族和克曼狄家族之间的仇怨争执,早已成为众所周知的事情。

  

  事实上,京城之中的许多人,已将塔特尼斯家族和克曼狄家族,看作是军方和豪门世家的代表,而这两家的恩怨,也已被看作是军方和豪门世家之间的纷争。

  

  而这一次获得近似于奇迹般胜利的人物,正是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就连这位年迈的元帅大人也非常怀疑,如果派遣克曼狄兵团前往增援,是否会引起纠纷和争执。

  

  “我立刻将这件事情传达给葛勒特将军,我会命令他立刻行动。”

  

  塞根特元帅最终决定将这个难题推给葛勒特将军,事实上,他最希望葛勒特将军能够带领人马亲自增援。葛勒特将军和塔特尼斯家族之间的友谊,同样也被京城之中的大多数人所承认,事实上,就连塔特尼斯伯爵也公开宣称,他和葛勒特将军私交甚笃。

  

  塞根特元帅的提议,同样也令那位至尊的陛下感到满意,这位国王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其中的奥妙?

  

  在他看来,派遣谁前往增援,无异于将一个唾手可得的功勋送给那个人。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葛勒特将军都是唯一合适的人选,因此,这位至尊的陛下点了点头。

  

  统帅部连同所有的军人都退了出去,此刻最为忙碌的,毫无疑问便是他们。

  

  如何调度人马,派遣谁尽快给予增援,除此之外,如何防止魔族的报复性反攻,以及如何趁此机会进一步扩大战果,所有这一切,都必须尽快拿出方案来。

  

  “我们也该离开了。”

  

  教宗同样站起来说道:“我和大长老必须好好商议一下,如何派遣圣堂武士增援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北方领地缺乏得力的神职人员,我要亲自安排这件事情。”

  

  “我也要一起离开。”

  

  波索鲁大魔法师说道:“我或许会亲自前往北方领地,亲眼见识一下魔族的基地,我实在是非常希望,能够从那里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真是羡慕身为魔法师的你,能够通过魔法传送到许多地方,而我就没有这种本领。”旁边的大长老笑着说道。

  

  说笑间,三位地位尊贵的老者,离开了这座气势恢宏的大议事厅。

  

  被打断的挪前会议终于能够重新开始,不过经历刚才那番激动人心的场面,原本的议题,自然而然地被所有人遗忘得一干二净。

  

  除此之外,那些原本的议题,和刚才所发生的事情比起来,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了。

  

  正因为如此,接下来的御前会议,根本就变成了一个歌功颂德的聚会,唯一的议题就是——如何论功行赏。

  

  当然,受到奖赏的,不可能只有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一个人,反正这一次前往北方领地的法恩纳利伯爵,以及同行的其他人,肯定会受到奖赏,为了这件事情,早晚也得召开一次会议。

  

  经过了这几个月的变化,无论是长老院,还是内阁之中的官员,全都比以往开窍了许多,因此,根本就没有人敢于发出有争议的提议。

  

  几乎每一个有资格发言的人,都争先恐后地,用极为夸大的言词,吹捧这一次的功勋和成绩。

  

  当然,最大的功臣非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莫属,其次便是法恩纳利伯爵。

  

  不过那些嗅觉特别灵敏,而且头脑较为灵活的人,立刻想到了同属于塔特尼斯家族的那位财务大臣。

  

  法恩纳利伯爵和塔特尼斯伯爵是什么样的关系,京城之中绝对不会有人不知道,而这一次,和塔特尼靳伯爵关系最为密切的两个人,全都受到了嘉奖,如果独独遗漏了这一位,想必有些说不过去。

  

  更何况,这些头脑灵活的人,同样记忆力也相当不错,他们之中的大部分全都记得,塔特尼斯伯爵曾经拿出一百万金币的钜款,献给陛下充当军费。

  

  这曾经是轰动京城的新闻,但是此刻却毫无疑问成为了最好的理由。

  

  因此顺理成章地,塔特尼斯伯爵的名字也被填在应该嘉奖人员的名单之上,而且他的名字是如此靠前,仅次于这一次身为钦差大臣、率领调查团前往北方领地的法恩纳利伯爵。

  

  倾听着群臣的意见,那位至尊的陛下始终一言不发。

  

  不过从他那舒展的眉头,和充满喜悦的眼神之中,完全可以清楚地看出,他对于这一切非常满意。

  

  

  

  第二章中心浓雾弥漫在蜿躯的群山之中,那蒸腾的浓雾给人灼热的感觉,而且颜色也与众不同,其他地方的浓雾全是白色的,而这里的浓雾,却仿佛染上了墨汁一般,灰蒙蒙的。

  

  在这片浓雾之中,到处能够听到沉重的铁锤击打铁砧发出的声响,这种声响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除此之外,还有那嗤嗤的钢水浇注的声音不绝于耳,伴随着这令人耳麻的声响,更多的浓雾蒸腾起来。

  

  埃隆河——维琴河的诸多支流之一,从群山深处远远而来,蜿躯着流淌过那团浓雾所在的地方,又蜿躯着流向远方。

  

  它来的时候,带着冰雪覆盖的雪峰的严寒和清澈。

  

  但是当它离去的时候,河面就如同煮开了一般,冒着阵阵热气,而且河水变得如同墨汁一般。

  

  太阳从群山中升起,将浓雾驱散,露出了一座蜿躯环绕在群山之中的城市。

  

  这是一座非常奇特的城市,它的街道沿着山脉盘旋而上,山坡上建造着一排排低矮的平房。

  

  和街道相互贯通的是一条条铁轨,这些铁轨如同丛林里面的树根一般,盘绕得到处都是。

  

  河滩边上布满了喷吐着火舌、冒着浓烟的工厂,那震耳欲聋的噪音,全都是来自这里。城里唯一像样一些的建筑,便是那几座山头上的要塞。

  

  这便是被誉为财富之城的波尔玫,而此刻从京城拜尔克的统帅部发出的紧急命令,刚刚到达最高大雄伟的那座城堡。

  

  这座城堡是北方军团的前线指挥部,同时也是北方军团统帅葛勒特将军的宅邸。

  

  但是此刻,那分原本应该由葛勒特将军亲自接收的命令,却滞留在了葛勒特将军的副官手里。

  

  看着这封紧急命令,这位副官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为好,正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坐在旁边办公桌上的一位年迈的老将军,看到了他手中的那分文件。

  

  “你手里的是什么?”老将军问道。

  

  “安奥格隆将军,这是塞根特元帅以统帅部名义,刚刚发给葛勒特将军的紧急命令,命令葛勒特将军派出兵团,增援正在执行紧急任务的系密特,塔特尼斯勋爵,会合的地点是固昆岭。”

  

  “葛勒特将军正在前往索系罗,视察那里的防御部署的半路上,现在由我暂代指挥官的职责,这分紧急命令也由我来处理。”那位老将军说道。

  

  从那位副官手里取过统帅部的命令,看了一眼上面特意加注的紧急字样,这位老将军自然不敢有丝毫的耽搁和延误。

  

  “是否需要询问一下参谋长的意见?这里还有一分附函,我还没有看过,我的级别不够。”那位副官问道。

  

  “全部都拿过来好了,我会处理这件事情,这是必须立刻执行的紧急命令,不能够有丝毫耽搁。”

  

  一边翻越着铺开的地图,这位老将军一边接过那位副官递给他的文件。

  

  “啊!找到了,固昆岭,真够远的,居然在扎昂昆山脊的尽头,从这里派兵前往那里,得好几天时间,那里是特赖维恩堡垒的防地,只有通知克曼狄兵团前往增援,才能够赶得到。”

  

  将那分命令重新递给那位副官,这位老将军说道:“现在你帮我将这分命令,转发往特赖维恩堡。”

  

  “这分命令上说要增援塔特尼斯家族的成员,派遣克曼狄兵团,是否?”那位副官有些担忧地问道。

  

  “这只是通常处理而已,至于你刚才所说的那些,好像不是你我所应该担心的事情,没有任何一位真正的军人会拒绝执行命令,我相信克曼狄伯爵绝对是个真正的军人。”

  

  看着那位副官有些犹豫不决,那位老将军的神情变得严厉起来。

  

  将那位副官打发走,那位老将军重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这时候他才注意到,自己的手里捏着一分文件。

  

  这位老将军想起自己让那位副官转发命令,但是却忘记了这分附函。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将那分附函扔在了那位副官的办公桌上。

  

  那分来自千里迢迢之外的拜尔克统帅部的命令,在上午时分,到达了克曼狄伯爵的手里。

  

  命令被一字不差地转到他手里,但是缺少了那分附函,这分命令显然完全变成了另外一种味道。

  

  刚刚从兵营之中巡视回来,克曼狄伯爵从自己的参谋手里一接过这分命令,他立刻皱起了眉头。

  

  朝着自己的参谋看了一眼,从参谋长的眼神之中,同样也能够看到一丝忧虑。“我们的好日子到头了。”克曼狄伯爵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说道。

  

  “我去召集大家,或许能够找到对策。”那位参谋长说道。

  

  在特赖维恩堡那狭小拥挤、深处于地下的会议室里面,克曼狄伯爵,这位上一次战役的英雄,此刻正皱紧了眉头,坐在会议室的一角。

  

  而他所信任的军官们同样皱紧了眉头,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此刻正传递在他们手里的那张纸条。

  

  纸条上简短地写着:“速前往固昆岭等候、增援系密特,塔特尼斯勋爵。”

  

  “大家有什么看法不妨说出来,这里没有其他人。”克曼狄伯爵无精打采地说道。

  

  会议室里面的所有人自然知道,克曼狄伯爵因为什么原因愁眉不展。

  

  没有人说话,那张纸条转了一圈之后,最终回到了最靠近克曼狄伯爵的那位参谋长的手里。

  

  “我猜也该轮到我们了。”克曼狄伯爵重重地叹息了一声说道。

  

  “或许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那位参谋长安慰道。

  

  “怎么没有那么糟糕?我们在勃尔日的盟友已然倒台,我相信他们在酷刑下痛苦哀嚎的同时,肯定说了许多事情,而这些事情之中,又肯定有很多和我们有关。

  

  “我同样也相信,国王陛下的手里肯定有一份记录,我甚至猜测,在那份记录的旁边,还有对于我们的判决。

  

  “现在,恐怕是将那些写在字面上的判决付诸实施的时刻了。解决了我们的盟友,从我们的盟友和感到胆颤心惊的其他人手里,弄到了足够的军费,并且用这笔军费,安抚了北方军团之中一部分军官和士兵,自认为已然控制住局势的国王陛下,显然打算腾出手来对付我们。”克曼狄伯爵用极为低沉的语调说道。

  

  “可是我不明白,让我们前往固昆岭,算是什么意思?”底下的一位军官问道。

  

  “几天前,圣堂派出了一百多名圣堂武士,还来了一个魔法师和一些神职人员,来到了固昆岭,如果我的设想没有错的话,在固昆岭附近肯定出现了魔族,甚至有可能是一支魔族大军。”

  

  “而这一次,拜尔克统帅部亲自下令,让我们增援固昆岭,显然是打算和魔族进行一场会战。”克曼狄伯爵叹息了一声说道。

  

  “各位应该非常清楚,和魔族进行战斗,除了依托坚固的防御工事,就只有依靠隐藏在水幕笼罩之中发起突然袭击,而在山岭问对魔族发起主动攻击,从来就只有全军覆没的下场。”

  

  “那数次穿越奇斯拉特山脉的尝试,足以证明这件事情,能够从那里活着出来的,迄今为止为人所知的,就只有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一个人而已。”

  

  “正因为如此,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应该最为清楚这件事情,而这道命令偏偏让我们增援那个小孩,同样这也意味着,那个小孩将是这一次行动的指挥者。”

  

  “曾经成功穿越奇斯拉特山脉的他,或许有办法再一次逃脱性命,而那些圣堂武士,只需要紧紧跟随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同样可以保存下来。至于那位魔法师,神奇的魔法力量令他们最为安全。真正有可能丧失性命的,就只有我们这些前往增援的军人。”克曼伙伯爵说道。

  

  “为什么要这样做?”另一位军官问道。

  

  “或许是国王陛下并不希望公然判决我们有罪,毕竟我们是上一次战役的功臣,而且对我们进行公然的逮捕和审判,会令北方军团士气动荡,甚至导致国王陛下丧失军人们的忠诚和信任。”

  

  “正因为如此,只能够假手魔族,来施行陛下所希望的裁决,如果我们全都死在了魔族的手里,只需要一张慰问的旨意,只需要追赠几个华而不实的头衔,对于国王陛下来说,他所有的麻烦便彻底不存在了。”克曼狄伯爵说道,“或许陛下最希望的,并非是我们全都被魔族杀死,而是我们和魔族同归于尽。”一个参谋打扮的中年人,突然间cha嘴说道。

  

  那位参谋长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这同样也是我的看法,不过我的看法稍微乐观一些,我相信固昆岭那边肯定将发生重大事情。要不然不会聚集那么多圣堂武士在那里,还派遣了魔法师协助。”

  

  “而且我相信,国王陛下会更愿意看到魔族被我们消灭,而不是我们和魔族同归于尽,毕竟我们和我们曾经的盟友并不一样,他们可以说全都是有害无益的蛀虫,而我们或许未必会令那位陛不喜欢,但是毫无疑问,我们始终在替他守卫疆土。”

  

  “正因为如此,我对于这个命令的看法是,国王陛下希望获得胜利,却未必会管我们的死活。”

  

  “我们不得不完成命令,惊人的牺牲和巨大的损失在所难免,这里在座的各位,或许将无法再一次重聚。”

  

  “除此之外,我还相信,如果这一次的战斗以胜利告终,我们所能够得到的,将是活下来见到亲人和朋友的喜悦。国王陛下的赏赐,无疑会给予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毕竟我们的职责仅仅只是增援。”

  

  “但是如果战斗以失败结束,毫无疑问,我们将会在另外一个世界重聚,到了那个时候,正如团长刚才所说的那样,陛下所需要拿出的,就只是一分抚慰的旨意而已。”

  

  这位参谋长的话,令所有人沉默不语。

  

  过了好半晌,最终还是克曼狄伯爵打破了沉默,“你是我们的智囊,你倒是说说,此刻是否还有一条活路,展现在我们眼前?

  

  “我不打算去要求那无谓的荣耀,和塔特尼斯家族的争斗已令我精疲力竭,他们是受到幸运之神眷顾的宠儿,幸运的光辉总是笼罩在他们身上。”

  

  那位参谋长皱紧眉头,思索片刻之后,说道:“我只能够想到第一步,此刻我们根本就连即将面对什么都不知道,自然无从谈起具体的计画。

  

  “第一步,说穿了,就是消极对待统帅部的命令,我们绝对不能够显露出拒绝执行命令,拒绝前去送死的样子,这只会令我们的处境更为艰难。”

  

  “不过,我们可以找寻一些借口,在没有弄清情况之前,暂时不派遣大部队前往增援,只是一支人数较少的先头部队前往那里,即便有所损失,也不会太大。”

  

  “虽然先头部队有可能全部牺牲,但是却能够为后续的部队争取时间,和应对的余地,这并非是搪塞,更不是拒绝执行命令,小心谨慎将是我们最好的借口,而后续的援军更是推搪的理由。”

  

  “不过唯一的难题便是,由谁来担当先头部队统帅的职责,各位应该非常清楚,担任这个使命的人,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话音刚落,那些军官之中将近半数的人都站起来,向前跨了一步。

  

  那整齐一致的动作,甚至令他们自己都感到大吃一惊。

  

  “全都给我坐下,这件事情还轮不到你们,这支先头部队只能够由我亲自率领,虽然我们拥有足够的理由,不过仍旧有人会看出,我们是在消极对待这道命令。”

  

  “只有我亲自率领那支先头部队,才能够推搪国王陛下耳边的口舌,除此之外,如果真的身陷险境,平心而论,你们之中有谁比我更加了解魔族的行动?有谁比我拥有更加丰富的对抗魔族的经验?”

  

  “即便做最坏的打算,这次行动万一彻底失败,我命丧身死的消息,越早到达国王陛下的耳朵里面,对于这支兵团来说,或许会更多一分获得保全的机会。”

  

  “或许内阁和参议院里面的各位,对于克曼狄兵团之中的每一个人,充满了愤怒和痛恨,不过我相信,在国王陛下的心中,所痛恨的只有我一个人。”

  

  “我活着,陛下恐怕寝食难安;我死了,他或许会想保全这支兵团。”

  

  说到这里,克曼狄伯爵重重地叹了口气,他的神情显得异常无奈,甚至有些绝望。

  

  会议室里面一片寂静,没有人能够站出来给予他们的长官安慰,因为他们知道,克曼狄伯爵所说的一切,全都是真实的。

  

  在山岭丛林里面等待了两天时间,虽然系密特用狩猎来打发时间,并没有令他感到寂寞和忧愁,但是仍旧未曾看到增援的人马到来,而那堆积在谷地之中的积雪,却已有融化的迹象,却令他感到有些心情焦虑。

  

  毕竟此刻是炎炎夏日,虽然北方的天气不像京城拜尔克那样炎热,不过却远比维持积雪不融化的温度超出许多。

  

  除此之外,系密特同样也担心,那些魔族从里面挖开厚厚的、堆积的碎石和冰岩脱逃出来。

  

  只要回想一下被埋在那座山峰底下的魔族数量,便可以想像,那些魔族想要挖开一个逃生的缺口,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情。

  

  在焦急之中等待了两天的系密特,终于再也无法忍耐心中的焦虑,他决定再一次进入那个魔族的基地。

  

  站在一道低缓的山坡之上,系密特的记忆之中,下方便是那个巨大的洞xue,这里同样也是波索鲁大魔法师在计算之中特意照顾的地方,因此堆积在这里的岩石冰块,远比其他地方更多也更为厚实。

  

  系密特用脚跺了跺地面,表层渐渐融化的积雪重新又被冻结起来,使得整个地面冻结成为一块巨大的坚冰。

  

  系密特四处寻找着当初他进入的那条缝隙,雪崩的威力虽然震撼人心,不过系密特猜想,这场雪崩还不至于改变整个山峰的构造。

  

  唯一令他感到头痛的便是,他只能凭借记忆寻找那条缝隙的位置,以往的那些参照物,那些土坡和草丛,早已经被埋在厚厚的冰层底下。

  

  敲开了八九个错误方位的冰层之后,系密特总算找到他极力搜索着的缝隙。

  

  当初从这里逃脱出来,他确实花费了不少时间,不过再一次进入这里,倒是轻而易举。

  

  正如系密特猜想的那样,那气势恢宏、威力惊人的雪崩,并没有波及到山峰内部,和当初他第一次通过这里的时候不同的是,岩壁显得更为潮湿,而顺着坡道流淌下去的水更多了一些。

  

  事实上,到了缝隙的后半部,系密特甚至感到自己正浸泡在溪流之中,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的、融化了的雪水,带着刺骨的冰寒,不停地冲刷着他的身体。

  

  系密特无比庆幸,身为圣堂武士的自己,拥有精纯而又深厚的生命能量,要不然此刻他恐怕已冻结,成为一具坚硬的尸体。

  

  不过那不停冲刷而过的冰冷雪水,仍旧令他感到手脚麻木,事实上,当初他在那个冰洞之中居住了那么久,也没有感到过像此刻这样难熬的感觉。

  

  与此同时,系密特总算明白,当初盖撒尔大师将生命能量传递给自己,是多么巨大的决断和牺牲。如果不是为了这样的话,当初自己恐怕已然死在奇斯拉特山脉那冰冷的河水之中,而盖撒尔大师或许能够活下来,凭借他那雄厚无比的生命能量,他完全可以忍受后背的伤势。

  

  顺着湿滑的坡道,系密特迅速滑落进当初他逃生的那条山壁上的狭窄缝隙。这里曾经是如此难以通行,但是此刻,却宽敞得足以让系密特站直身体走出去。原本狭窄的缝隙,已被腐蚀成为一个椭圆形的大洞。

  

  系密特小心翼翼地从洞口走出来,洞口已变成了河滩,从山岩之中流淌下来的雪水就堆积在这里。

  

  原本被撕裂开来的网膜已被重新修补好,系密特再一次小心翼翼地割开网膜,不过这一次,他再也用不着使用那柄长长的弯刀,波索鲁大魔法师让那头鹞鹰给他带来的诸多工具之中,有一把锋利的小刀。

  

  感受不到魔族眼睛巡视的目光,系密特直接破开了一道缺口,他从缺口探头往里面张望。

  

  和当初他看到的景象比起来,此刻已然面目全非。

  

  大部分地方已被沉重的积雪压得坍塌下来,只有紧靠着山崖的地方还有一些空隙。那些巨大的孵化器看上去全都已冻结起来,表面蒙着一层厚厚的冰霜,孵化器之中还未曾成长起来的魔族,显然不可能存活下来。

  

  四周看不到一个魔族的身影,也听不到一丝声息。

  

  顺着山崖的缝隙,系密特小心翼翼地往前摸索着。

  

  一路之上,他根本就没有看到一个魔族,考虑到那异常寒冷的温度,系密特倒是完全能够理解其中的原因。

  

  同样这也令系密特拥有了一丝希望,或许那些被困在山峰里面的魔族,同样已然被寒冷全部活活冻死。

  

  正当他这样想的时候,突然间听到远处传来阵阵声响。

  

  将那奇特的铠甲覆盖在自己的身上,为了保险,系密特割开了网膜,在网膜的内侧穿行。

  

  当他接近那声音发出的所在,系密特才小心翼翼地割开一个极小的缺口,将眼睛凑近缺口仔细观瞧。

  

  令他感到震撼的是,前方一块很小的地方,躺倒着难以计数的魔族尸体,那些死去的魔族,几乎毫无例外地蜷曲着身体。

  

  其中的一些尸体已蒙上一层洁白的冰霜,看上去已经死去很久。

  

  在这横七竖八躺倒一地的尸体当中,十几个还活着的魔族,正奋力往前挖掘着,其中的一个魔族士兵看上去,行动已颇为迟缓,一副即将冻毙的模样。

  

  看到这番景象,系密特立刻便猜到这是怎么一回事情,显然魔族打算不惜一切代价,打通通往外面的道路。

  

  但是积雪下的严寒,对于这些害怕寒冷的生物,却是最为致命的武器。

  

  正因为如此,魔族只能够用前仆后继的办法,挖掘生路。

  

  不过系密特始终无法弄明白,魔族为什么不蜂拥而出一起动手,或许那样做早已经挖开了一条缺口。

  

  正当系密特感到疑惑不解的时候,一阵冰岩碎裂的清响,传人他的耳朵里面,紧接着,那些正在挖掘着的魔族头顶上的冰岩,猛然问坍塌了下来。

  

  这一次的坍塌,并不能够和那场雪崩相提并论,不过仍旧在转眼间,将已挖掘出来的那条通道完全堵塞了起来。

  

  看到此情此景,系密特暗自感到庆幸,同样他也已然知道,是什么阻止了魔族顺利逃脱。

  

  稍稍放下心来,系密特小心翼翼地变成其中一个魔族的模样,朝着洞口走去。洞口并没有站立着魔族士兵,系密特看了一眼脚下的冰霜,立刻明白这是什么原因。放心大胆地进入那深邃的洞xue,不过他仍旧时刻保持着警觉,魔族士兵并非是他所担心的对象,他唯一担忧的是那些魔族眼睛。

  

  此刻还无法证明,这些洞xue之中肯定没有魔族眼睛存在。

  

  按照脑子里面的记忆,系密特沿着墙壁,小心翼翼地往前摸索着。

  

  这一次他拥有足够的时间,足以让他能够悠闲地在魔族基地之中四处游荡,搜索上次未曾发现的秘密。

  

  远处一群站立着的魔族引起系密特注意,这些魔族围拢在一个巨大的坑洞旁边。

  

  系密特立刻变成了她们中的一员,围拢在这里的,全都是魔族之中的农民。

  

  走近那个巨大的坑洞,坑洞底部那仅有的一滩黑紫色的稀泥,令系密特想起了这是什么地方。

  

  这应该是当初他所看到的,那个最为繁忙,制造食物的所在。

  

  系密特记得当时自己还感到十分好奇,想要知道魔族到底是如何制造她们的食物。

  

  此刻干涸的深坑,终于令系密特知道了其中的奥妙,这个巨大的深坑,看上去就像是某种生物器官。

  

  那软绵绵的底部,仍旧在不停地蠕动着,四壁还不停地渗透出透明的黏液,那些围拢一旁的魔族之中的农民,此刻正一个挨着一个,站到正中央的凹坑旁边。

  

  从那个凹坑里面,不停地吐出他曾经看到过的那黑色的圆球。

  

  看着这无比巨大而又诡异的器官一般的东西,系密特不由得想起,当初他躲藏在那座孵化器里面时的感觉。

  

  曾经有一刹那,他感到自己的精神意志,随着那孵化器相连的组带,迅速无比地在整个基地之中漫游了一遍。

  

  那种感觉实在是太过诡异,同时又隐隐约约觉得有些熟悉,好像是当初自己被还原成为胚胎,进行肉体重组时候的感觉。

  

  难道,这整个基地,原本就是一个巨大的,无比令人难以想像的生物?

  

  如果是生物的话,那么毫无疑问,肯定有致命的弱点和要害,只要成功地击中那个要害,便能够彻底摧毁这个庞大无比的基地。

  

  系密特一想到这一点,便有些迫不及待起来,他要尽快找到那个要害所在的位置。

  

  小心翼翼地退出了这个洞xue,系密特继续往前搜索着,前方渐渐能够看到越来越多的魔族,有些甬道之中,魔族士兵甚至紧紧地拥挤在一起。

  

  这些魔族士兵的数量令系密特大吃一惊,他实在未曾想到,经过了那等毁灭性的打击,魔族的数量仍旧如此众多。

  

  远远看到魔族士兵拥挤在一起,系密特便不敢继续前进,他绕开那里,朝着其他甬道而去。

  

  不过,系密特很快便发现,靠近中心那个他曾经潜入的洞xue附近,全都拥挤着魔族士兵。

  

  那里是否便是魔族的要害和弱点?系密特不禁想到。

  

  想要证实这件事情,除了潜入进去探察个究竟,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但是要潜入那拥挤在一起的魔族士兵之中,这件事情谈何容易。

  

  系密特费尽心机,思索了好一会儿功夫之后,才打定主意,先将他的发现告诉波索鲁大魔法师再说。

  

  他退到一个角落之中,从cha兜里面取出了那枚水晶,无意间,波索鲁大魔法师给他的那张羊皮纸也给掏了出来。

  

  令系密特感到意外的是,羊皮纸上居然显现出新的字迹。

  

  小心翼翼地抖开羊皮纸,系密特将身体背转,紧靠着那个角落。

  

  羊皮纸上的内容,令他感到心情一下子轻松了许多,波索鲁大魔法师曾经许诺过的增援人马终于到来,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北方军团派遣的增援兵团。

  

  系密特此刻确实感到无比欣喜和宽慰,至少他终于再也用不着孤军奋战。

  

  顾不上四处搜寻魔族基地的要害所在,系密特迅速钻出那深藏在山峰之中的洞xue。

  

  从那条瀑布般的缝隙钻出去,系密特不得不再一次忍受那刺骨的冰寒,不过他发现这一次水流要小了许多。

  

  当他成功地钻出山坡口的那道缝隙,他终于明白那是什么原因,天空中一轮明月高高悬在那里,此刻已然是深夜。

  

  夏季的夜晚虽然算不得寒冷,不过却无法令那厚厚的积雪迅速融化。

  

  空旷但堆满积雪、显得洁白一片的山谷盆地之中,仍旧看不到一丝人的踪迹,系密特运用那来自魔族的能力极力远眺。

  

  在山谷外的一片丛林之中,系密特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丝火光,再仔细一看,那站立在高高树冠上,魁梧高大的身影,是正在站岗放哨的圣堂武士。

  

  看到此情此景,系密特突然间感到异样的亲切,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和盖撒尔大师同行的那个时候。

  

  轻轻纵身一跃,半空中在一根仲延而出的树枝上yongli一蹬,藉着树枝弹起的力量,系密特飞上了那高高的树冠。

  

  远处那名圣堂武士,显然已经注意到这一切,同样也已然知道对方的身分。

  

  能够做到这样动作的只有圣堂武士,而圣堂之中,只有一个不愿意公开承认自己身分的圣堂武士,拥有着矮小的个头,和看上去纤弱的身体。

  

  “塔特尼斯勋爵?”

  

  那位圣堂武士尽管已知道来者的身分,仍旧询问道。

  

  “我喜欢别人叫我系密特。”小家伙笑着说道:“来了多少增援部队?谁是这支增援部队的首领?”

  

  “我们总共八十四人听命于塔登大师,二十五名能武士由巴莫雷大师率领,因萨雷斯祭司带领七名神职人员,魔法协会也派遣了卡休斯大师协助我们。”

  

  “除此之外,还有由克曼狄伯爵率领的一支一千五百人的小队,他们负责保护我们的退路。”那位圣堂武士回答道。

  

  当听到最后那个名字的时候,系密特的神情微微有所变化,同样他也从那位圣堂武士那语焉不详的话语之中,猜到了一些东西。

  

  不过这反而令系密特感到轻松许多,他原本就不打算和克曼狄伯爵深入交谈,现在连面部用不着见,那是再好也不过了。

  

  一丛篝火边,围坐着一圈人。

  

  这里的每一个人,系密特都非常熟悉,那巨人般异常魁梧的塔登大师,是他所见过的圣堂武士之中,最接近他的选择的一位圣堂武士。

  

  巴莫雷大师穿戴着全副铠甲坐在一边,这倒是系密特第一次看到,在他记忆中,以往这位大师总是跟随在葛勒特将军身边,充当保镖。

  

  而卡休斯魔法师更是老相识,唯二了系密特有些意想不到的是,那位因萨雷斯祭司居然也和他早已相识,他出生时的受洗仪式,便是这位祭司主持的。

  

  “你们带来了多少爆炸药剂?”系密特看了一眼堆放在远处,用油绸包裹的那几个箱子问道。

  

  “两千公斤,如果你觉得不够的话,在固昆还有一千多公斤。”卡休斯魔法师笑着说道,在火光映照下,他那颗光头更显得锂亮。

  

  “这里的每一个人在临出发的时候,都受过训练,懂得如何制造炸雷。”那位巨人般的大师补充道。

  

  “这是我最感到高兴的消息。我刚刚从山峰的裂隙之中进入魔族的基地,非常遗憾,雪崩虽然将魔族基地的外围部分全部摧毁,但是里面的魔族却仍旧安然无恙。”

  

  “我无法继续探察,不过可以肯定,魔族的数量令人震惊,而且此刻魔族正拼命挖掘,想要逃脱出去,如果不是因为冰岩多次坍塌,将她们挖掘出来的洞xue重新堵塞起来的话,恐怕此刻魔族已然满山遍野。”系密特说道。

  

  “我们是否能够通过那道裂隙,进入魔族基地?”塔登大师问道。

  

  系密特看了一眼塔登大师那巨人一般的个头,摇了摇头。

  

  “或许能够将缝隙开得更加大一些。”塔登大师说道。

  

  “我们手里有炸雷。”卡休斯魔法师提醒道。

  

  “我不知道是否可行,当初我打通那条缝隙,花费了好几天时间,而且挖掘过程中,好几次差一点令缝隙坍塌下来。”系密特说道。

  

  听到这样一说,所有人都皱紧了眉头,他们已明白此刻的处境。

  

  几天的时间或许足够魔族挖通冰层,而用炸雷打通缝隙,或许反而引起坍塌,将原来那道好不容易挖掘出来的缝隙封闭起来。

  

  篝火晃动,仿佛预示着这将是一个不眠之夜,这里的每一个人都非常清楚,时间对于他们来说是多么重要。

  

  当黎明的阳光,将东方的天际照耀得渐渐发白,西面还仍旧笼罩在一片幽暗和阴沉之中。

  

  雪地上留下了一串杂乱的足迹,一队人马围拢在山坡之上。

  

  那位巨人般的大师看了一眼那个小洞,他知道自己终于不得不放弃,那个洞口实在太小,他甚至连一条腿部塞不进去。

  

  “我们就按照计画在外面防守,绝对不会让魔族挖开冰层逃出来,里面的事情就麻烦你了。”

  

  “只能够让你孤军奋战,真令人感到遗憾,现在我终于发现,太过魁梧的身体也是个麻烦。”这位巨人般的圣堂武士大师说道。

  

  而此刻,那位魔法师正小心翼翼地,将一细又一细的炸雷用钢丝穿起来。

  

  “我仍旧不敢肯定,这些油绸绝对能够将水隔绝在外面,可惜我们手里没有蜡或者火漆,那样就可以稍微保险一些。”卡休斯魔法师满怀遗憾地说道。

  

  将钢丝的一头系在自己的腰问,系密特脚朝下倒转着,钻进了那个窄小的洞口。

  

  突然间,那位正在忙碌着的卡休斯魔法师,好像记起什么似地叫住了系密特,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袋子说道:“带上这个,这是波索鲁大魔法师让我给你的。”

  

  系密特好奇地打开那个口袋,只见里面满满地装着窥探水晶。

  

  苦笑着将这些水晶塞进身侧的cha兜,系密特小心翼翼地朝着下面滑去。

  

  而在洞口,那位魔法师同样神情紧张地拽着钢丝的另一头,他看着钢丝一点点地进入那个洞口,同样也带走了那些细绑在钢丝上的炸雷,他的嘴里始终念念有词,不过连他自己都不敢肯定,这个咒语绝对管用。

  

  顺着那已非常熟悉的缝隙,系密特朝着下方滑落下去。

  

  无论是冬天还是夏季,黎明时分的气温总是最为寒冷,正因为如此,四周的水也显得比原来稀少,这令系密特感到稍稍有些放心。

  

  不过他同样也知道一件事情,夏季的黎明非常短暂,他必须在尽快的时问内,通过这条危险万分的缝隙。

  

  正如他所想的那样,四周的水流开始渐渐变得大起来,这是日出的信号。

  

  系密特开始和太阳升起的速度赛跑,但是与此同时,他还得时刻注意他身后拖曳的那些炸雷。

  

  虽然卡休斯魔法师的魔法看起来有效,钢丝仿佛被无形的框架固定住了一般,总是悬浮在缝隙正中央,不过系密特仍旧不敢肯定,这个魔法能够支撑多久。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系密特终于穿过了那条狭窄的缝隙。

  

  将最后一细炸雷从那条缝隙之中拽出来,系密特猛扯了两下钢丝,这是事先约定好的暗号,证明自己已平安到达底部。

  

  钢丝没有再放下来,紧接着原本被无形的支架托住的钢丝垂落下来,显然那位魔法师已经撤除了他的魔法。

  

  系密特将那些炸雷背在背后,朝着洞口走去。

  

  虽然只是一小部分,不过背上的这些炸雷也有好几百公斤,幸好系密特是个圣堂武士,这些重量对他来说还算不得什么。

  

  重新钻进了那个山洞,令系密特感到更为放心的是,洞口的冰层显然又坍塌了一次,昨天离开的时候挖开的地方,再一次被堵塞了起来。

  

  洞口附近的地方仍旧看不到一个魔族的踪影,系密特放心大胆地在这里游荡着,他真正感兴趣的,是那些空旷而又巨大的洞xue。

  

  这些洞xue显然是半天然半人工挖掘而成的,有许多粗壮而又巨大的石柱牢牢地支撑住顶部。

  

  昨天晚上,系密特已从卡休斯魔法师让他看的影像之中知道,那些魔族非常巧妙地,将每一层的支柱全都堆叠在一起,正是这个原因,使得山峰之中虽然被挖掘得干疮百孔,但是始终未曾倒塌。

  

  不过,这些支柱毫无疑问,又是魔族基地之中一个最为致命的弱点,较底层的支柱一旦断折,或许整个基地都会彻底坍塌下来。

  

  这正是系密特再一次潜入这里的使命和职责。

  

  将其中的一细炸雷解开,解开的炸雷就仿佛是一条腰带,只不过这根腰带是由十根拇指粗细的管筒,整整齐齐排列而成。

  

  系密特将这条威力无穷的腰带,小心翼翼地系在正中央的那根巨大石柱上。

  

  一个洞xue接着一个洞xue,系密特在洞口附近那些没有多少魔族靠近的地方,全都细绑好了炸雷。

  

  这是昨天晚上他和众人商议的结果,即便不能够引起整座山峰彻底坍塌,也至少要用崩落的岩石,将洞口严严实实地封闭起来。

  

  这样就算冰雪融化了,那些魔族仍旧难以逃脱出来。

  

  留下最后五细炸雷,系密特开始朝他不曾进入的地方走去。

  

  卡休斯魔法师只是希望他尽可能设法进去查采一下,而系密特自己也有冒险尝试一下的打算,成功地一下子消灭了那么多魔族的他,突然间胆子变得大了许多,那些飞行恶鬼曾经给予他的担忧,已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消退。

  

  所有的通道仍旧拥挤着魔族,在尝试好几条道路之后,系密特甚至开始有些失望了,突然,空气之中弥漫着的一股微微的酸味,引起了他的注意。

  

  系密特变成了一个魔族之中的农民,朝着一群魔族士兵挤去,他用那件奇特的铠甲变化出来的兜囊,正好掩盖住背后背着的那几细炸雷。

  

  当他快要接近那些魔族士兵的时候,系密特感到自己的心猛然间揪了起来,他丝毫没有信心那些魔族会让开,更没有信心不会被那些魔族看出破绽。

  

  挤进那些魔族士兵之中,令系密特感到惊讶的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被挤到的魔族会向一旁推开,虽然心中仍旧充满了紧张和担忧,不过系密特开始好奇地打量起这些魔族来。

  

  令他感到疑惑不解的是,这些魔族一个个如同行尸走肉,甚至好像没有丝毫的知觉。

  

  有一些被他挤得歪倒的魔族,就倾斜着靠在身边的魔族身上,而丝毫没有重新站直的打算。

  

  如果不是从那偶尔睁开的眼睛里面,能够看到一丝生命的气息,如果不是耳边尽是一片轻微的呼吸声,系密特甚至以为,所有的魔族都已然死亡,变成了一具具尸体。

  

  这诡异莫名的景象,令系密特感到不可思议,他甚至掏出一枚水晶,安在了其中的一个魔族的头上,那个魔族只是睁开眼睛,无神地朝着四下张望了两眼,便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冬眠?

  

  突然间,一个灵感从系密特的脑王异面跳了出来,从小就跟随着姑夫在森林里面打猎,系密特自然非常清楚,许多动物拥有着冬眠的习性。

  

  动物是为了度过严寒的冬季而陷入冬眠,不过冬季并不是直接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在严寒的冬季,很难找到填饱肚子的食物,因此,有些动物就只能够依靠冬眠来减少活动,进而减少需要摄取的食物。

  

  系密特立刻明白了问题的根源,那已然干涸的制造食物的器官,同样也能够给予他足够的证据。

  

  知道自己暂时还算安全,系密特在自己鼻子的引领之下,径直朝着那发出酸味的地方挤去。

  

  那是一个巨大的洞xue,还没有接近洞口,系密特便已然感到鼻子和眼睛难受异常,事实上,这里根本就没有魔族士兵,只有同样前仆后继的魔族农民,一个接着一个冲进那个洞xue之中。

  

  站在远处的角落之中,系密特等了好一会儿,他只看到这些魔族进入那个洞xue,却没有看到一个魔族从里面出来。

  

  看到此情此景,系密特彻底打消了进去一采究竟的念头,他可不希望自己在酸液之中融化。

  

  不过那长长队列的末尾,却引起他的兴趣,将一枚水晶duizhun了那正在挖掘的洞口,系密特向着队列末尾duizhun的方向走去。

  

  那些站立着陷入冬眠的魔族中间露出一条空隙,系密特顺着这条道路,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突然间他感到了一丝心灵的恐慌,几乎在一刹那间,系密特感到自己的身体一下子僵直,那是魔族眼睛扫过他的感觉。

  

  寂静,四周仍旧是一片寂静,那苏醒过来的魔族眼睛扫视一圈之后,仿佛又沉睡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系密特才敢再一次挪动脚步,他犹豫着伸出脚向前迈进,但是又犹豫不决地缩转回来。

  

  是勇敢地面对未知的挑战?还是谨慎地选择撤退?两种念头在系密特的心头不停地争斗着。

  

  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决定,但是他同样又知道,此时此刻,绝对不是能够犹豫不决的时拥挤在魔族之中,系密特知道,此刻自己只要有丝毫的差错,下场必然是尸骨无存。这一路之上,他逃过了四只魔族眼睛的身边。

  

  有两次,如果不是那些挤在一起的魔族士兵,阻挡住了魔族眼睛的视线,系密特相信,自己肯定已然被苏醒过来的魔族所包围。

  

  而此刻,聚集在这个洞xue之中的,更是魔族中最为可怕、最具有危险性的种类,那斑斑点点如同血迹一般的暗红颜色,曾经是无数人最为害怕的梦魇。

  

  还有那些紧贴着墙壁,如同蝙蝠一般吊挂在那里的飞行恶鬼,更是令系密特感到毛骨悚然的对象。

  

  不过最令他感到恐惧的,还是飘浮在远处角落之中、那个巨大的魔族眼睛,此刻她虽然正在沉睡,但是系密特丝毫不敢肯定,那只魔族的眼睛是否会在什么时候睁开。

  

  这里应该便是他始终在找寻的基地中心,因为在这座洞xue里面,有三个他从来不曾看到过的东西。

  

  其中的一个在紧靠一侧洞壁的角落之中,远远看去,就仿佛是一团用乱麻编织起来的线球。

  

  但是那阵阵忽明匆暗、非常有节奏的脉动着的红光,又令系密特想起心脏,他甚至隐隐约约分辨出了心房和心室。

  

  另外两个他从来不曾看到过的东西,一左一右竖立在洞xue两侧,那看上去就像是两个巨大蜗乍的外壳。

  

  系密特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要害,他又不敢将炸雷细绑在石柱上面,万一引起那魔族眼睛的注意,岂不是连他自己也暴露了出来?

  

  从那条狭窄的缝隙里面钻出来,被外面的寒风一吹,系密特感到身上更加寒冷,他连忙用生命能量不停地在体内循环。

  

  那些正等候迎接他的人中,最先看到的,毫无疑问是塔登大师那巨人一般魁梧高大的身躯。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却是卡休斯魔法师那颗光溜溜的脑袋,再配上他那副急不可耐的神情,系密特就想要笑出来。

  

  “我们这里所有的人都在替你提心吊胆,现在我总算相信,波索鲁大魔法师说你拥有着超越常人的胆量是什么原因。”

  

  卡休斯魔法师惊叹地说道:“说实在的,当我们看到你挤进那些魔族之中的时候,每一个人都为你提心吊胆。

  

  “更别说你,居然敢在那艘魔族飞船的眼皮子底下,将炸雷放在那些奇怪东西的下面,难道你不知道,那艘魔族飞船能够在黑暗之中看到你?”

  

  如果让系密特自己诉说当时的情况,系密特肯定会告诉别人,当时自己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和害怕,但是此刻卡休斯魔法师既然这样说了,系密特只能够装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说道:“这并没有什么,那些魔族显然已经陷入冬眠。”

  

  “噢——我相信,我是不可能拥有像你这样的胆量,怪不得你能够成就那许多奇迹一般的功绩。”卡休斯魔法师仿佛喃喃自语一般说道。

  

  无论是那位祭司,还是圣堂武士们,都用赞许的目光盯着系密特,唯有两位圣堂武士大师仿佛捕捉到了什么,显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好吧,让我们赶快退到安全的地方,山崩或许会再一次引起雪崩,虽然山上的冰层已所剩无几,但是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危险?”卡休斯魔法师连声说道。

  

  在他的催促声中,众人朝着山谷外急速奔行,而跑在最后面的,自然还是那位魔法师。

  

  第三章争执昨晚的篝火仍旧冒着轻烟,从那座山峰上赶回来的人们,此刻正众拢在一起。

  

  所有人此刻都站在一旁袖手旁观,只有那位卡休斯魔法师最为忙碌,他在地上画了半天的魔法阵,还临时堆砌起一座土台。

  

  同样从袖管里面取出一个水晶球,卡休斯魔法师却无法像波索鲁大魔法师那样,信手挥两下,便令水晶球显示出影像,他将那枚水晶球小心翼翼地放在土台的正中央,嘴里念念有词,吟诵了好一会儿咒语。

  

  水晶球渐渐显露出一片白光,白光散去后,出现了那个洞xue之中的景象。

  

  洞xue里面原本一片漆黑,但是此刻在那个水晶球里面,却能够隐隐约约看到晃动的身影,还有一些黑色的阴影。

  

  “这些黑影就是那些石柱,我的能力只能够令景象变成这样。”

  

  卡休斯魔法师无奈地说道:“现在我要让那些炸雷全部爆炸,但愿我的力量能够穿透那厚厚的山岩。”

  

  众人用不信任的目光,看着这位魔法师,而他自己也显然有些不太放心。“我肯定可以引爆那些炸雷,只是未必是全部而已。”那位魔法师连忙加了一句。这下子众人更加没有信心起来。

  

  这位卡休斯魔法师盘腿坐在地上,一边吟诵着咒语,一边不停地比划着手势。

  

  只见那枚水晶球之中,渐渐浮现起几个金色的小点,不过这些小点,仿佛是夏夜随处可见的萤火虫,不停地闪烁着时明时暗的光芒。

  

  这种匆明匆暗的状态持续了好一会儿,那位魔法师终于睁开眼睛。

  

  “不行,不行,看样子得想办法增强力量,我记得总共是二十细炸雷,现在却连半数都没有显现出来。”卡休斯连连摇着他那颗光头,无奈地说道,他跳起身来,朝着自己的帐篷奔去。

  

  过了好一会儿,他拿着一大堆东西跑了回来。

  

  这些东西里面,最显眼的便是一根法杖,那是一根用不知名的金属打造而成,两米多长的细长直杖,顶端弯成圆环,正中央镶嵌着一块拳头大小的白玉。

  

  这根法杖的表面刻满了魔法文字,而那块白玉上,更是刻着一个极为复杂的魔法阵。

  

  仍旧盘腿坐好,将那根法杖深深cha进前面的土里,卡休斯魔法师将十二块刻有魔法文字的符石,仔细地放在身体四周。

  

  双手紧紧抓住那根法杖,他再一次吟诵起刚才的咒语。

  

  这一次,水晶球里面迅速浮现出金色的亮点,这些亮点不再显得闪烁不定,而且数量也多了很多。

  

  “还差一点点,差五个,应该是放在最深处的那五细炸雷。”系密特看了一眼那些亮点说道。

  

  话音刚落,只听到卡休斯魔法师大喝一声,只见他双目圆睁,额头之上青筋暴起。

  

  突然间,几个金色的亮点同时跳了出来,但是却又在瞬息之间消失。

  

  “嗨———”卡休斯魔法师再一次发出一声大喝,这一次他连脖子都整整粗了一圈,脸上更是胀得通红。

  

  但是水晶球里面的那些金色亮点,并没有因此而买他的帐,仍旧是那十五个亮点在那里闪亮着。

  

  “算了,或许先将出口封闭起来,也是不错的选择,也许洞口的坍塌也会波及中间那块地方。”因萨雷斯祭司在一旁劝解道。

  

  系密特也打算上前劝说一番,但是他无意间碰了一下那根法杖。

  

  几乎在瞬息之间,他突然间感到一连串从来没有见过、也根本无法理解的魔法文字,出现在他的脑子里面,同样出现的,还有一段奇异的咒语。

  

  下意识地,系密特吟诵起那段咒语来。

  

  恍惚间他并没有发现,水晶球里面的金色亮点,突然间散发出耀眼的光芒,而且原本迟迟不肯显露的那五个亮点,此刻也同样明亮耀眼。

  

  看到此情此景,卡休斯魔法师心中大喜,他顾不得追究其中的原因,另一个异样的咒语从他的嘴里吐了出来。

  

  与此同时,系密特也莫名其妙地跟着吟诵那个咒语,几乎在一瞬间,所有的金色亮点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啊——成功了!成功了!”卡休斯魔法师发出疯狂般的笑声。

  

  笑声将系密特从恍惚之中唤醒,与此同时,那难以理解的咒语和魔法文字,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恍然大悟的系密特,使劲在记忆之中寻找,如果能够趁此机会学到一种魔法,又何乐而不为?

  

  但是任凭他极力回忆,但是脑子里面始终空空如也,别说那段咒语,即便那些魔法文字,他也一点都不记得了。

  

  好不容易让那位光头魔法师安静下来,众人已知道,这一次他们又获得了巨大的胜利,不过,在未曾看到真正的成果之前就进行庆祝,仍旧有些不太安心。

  

  正因为如此,那位光头魔法师在稍微休息了一下之后,重新盘腿坐在地上,不过这一次他让系密特站在他的面前,双手抓住那根法杖。

  

  按照卡休斯魔法师的说法,系密特根本就是一根最出色、最神奇的法杖。

  

  不仅如此,再好的法杖,也只能够令魔法师对于精神力的控制更加精准和凝聚,但是系密特却能够增强那股精神力,而且相对于卡休斯这样的魔法师来说,增强的程度甚至达到了原来的十倍。

  

  如果不是因为系密特受到许多高高在上的人物关注,卡休斯魔法师倒是非常希望,能够将他弄到自己身边。

  

  拥有系密特帮助的他,甚至能够达到大魔法师的程度,当然这仅仅只是就魔力控制和强度来说,不过卡休斯有信心,能够在极短的时间里面,大大提高不足的部分,毕竟对于魔法师来说,最难以得到进展的,便是对于魔力的控制和强弱。

  

  看着水晶球里面极为清晰的景象,卡休斯实在感到遗憾,以他原来的能力,绝对达不到这样的程度,他更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才能够达到这样的成就。

  

  虽然他的内心深处确实有些遗憾,不过水晶球里面的景象,仍旧令他感到高兴。

  

  几乎所有的地方都已彻底坍塌,所能够看到的只是一片杂乱的巨石,最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就连那中心所在也彻底坍塌。

  

  卡休斯并不认为随意扔在那里的炸雷,能够将巨大的石柱炸断,这显然不符合他的计算。

  

  或许是因为其他地方的坍塌,引起了那里的崩塌。卡休斯魔法师只能够找到这样的解释。

  

  几乎在一刹那间,欢呼声响彻了整个树林,不过发出欢呼的只有系密特,卡休斯,那些神职人员,还有圣堂武士们,仍旧表现出平静,甚至有些冷漠的样子。

  

  这令系密特感到一丝汗颜,不过他猛然又想到,自己其实并不能够完全算是圣堂武士之中的一员,这种想法令他又感到泰然起来。

  

  对胜利的欢庆,在克曼狄伯爵率领士兵到来的时候结束了。

  

  系密特显然并不打算和这位世家仇敌见面,他找了个借口,要再一次进入那条缝隙,便离开了。

  

  虽然每一个人都非常清楚,系密特只是寻找借口,不过深知塔特尼斯家族和克曼狄家族之间的仇怨的他们,自然不会将这件事情说破。

  

  更何况,无论是圣堂武士,还是那些神职人员都认为,这或许是最好的选择,他们毕竟不想看到自己人发生争执。

  

  同样没有看到塔特尼斯家族幼子,然后从因萨雷斯祭司那里听到解释的克曼狄伯爵,也非常清楚塔特尼斯家族幼子躲开他的原因。

  

  没有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在一旁,这位伯爵大人放心地询问起具体的情况来。

  

  事实上,当他刚才远远听到一片欢闹声,并且看到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和兴奋的时候,这位伯爵大人隐隐约约之间已感到,自己和参谋的推测或许有些出入。

  

  会发出如此欢笑,会显露出这样灿烂喜悦的,绝对不会是一群知道自己是前来送死的人。

  

  正因为如此,当他从因萨雷斯祭司那里听说了所有的缘由,克曼狄伯爵暗自为自己的姗姗来迟而感到后悔,他非常清楚,这毫无疑问将是一件极大的功劳,如果他早一点到达这里,即便没有出任何力,无论如何,功劳肯定会有他一份。

  

  毕竟没有人能够抹杀他前来增援的事实,而按照惯例,参与行动的每一个成员,都能够享受到胜利的荣耀。

  

  事实上,当初那些未曾出过一点力的文职官员,用这种办法捞取了不少功劳和好处,也正是这个原因,在前线拼命厮杀的军人们,才那样痛恨分薄他们功劳的文职官员。

  

  而那些文职官员之中,最为无耻的,无疑便是那位守备塔特尼斯伯爵,他倒是没有替自己捞取多少功劳,因为他非常清楚,最大的功劳之中,绝对少不了他的那一分,正因为如此,他将拼命捞取的功劳当作人情,送给了那些京城之中的豪门世家子弟。

  

  这个无耻而又狡诈的家伙,用军人们以鲜血换取的荣耀,为他自己未来的前程铺路,而接受他那份重礼的人,又绝对不是北方军团的军官所能够对付得了的。

  

  正因为如此,塔特尼斯伯爵才会成为以克曼狄伯爵为首的前线军官们,最为痛恨的仇敌。

  

  只要一想到这些,克曼狄伯爵便感到恼火,原本他的部下之中,有半数以上能够得到晋升。

  

  平心而论,如果这一次的事情,并非塔特尼斯家族成员为首,这位兵团长伯爵未必愿意不顾自己的荣耀,去cha上一脚,捞取功劳。

  

  但是此刻,塔特尼斯这个名字,却令他有一种以牙还牙的念头。

  

  既然塔特尼斯家族的长子,从前线的军人们浴血奋战所换来的功劳当中,抽取了那么多利益,为什么他就不能够,在这件事情上捞取一些补偿?

  

  想到这里,这位上一次战役的功臣,立刻命令他的传令官,将留守在固昆岭的后续兵团全部调集到这里来。

  

  “非常高兴能够和各位并肩作战,我立刻下令部署防御工事,依靠这座山峰,我相信绝对能够抵挡住魔族任何形式的进攻,更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有多少魔族到来,就让多少魔族倒在这座山峰底下。”克曼狄伯爵信誓旦旦地说道。

  

  因萨雷斯祭司听到这位兵团长大人,既没有说增援兵团归属何人指挥,也没有说他足以驻扎防守的形式待在这里,还足以协防的名义留下,更没有询问系密特和圣堂武士们,有什么需要他协助的地方,一上来便以近乎于接管的口吻说话,他自然也能够猜到,克曼狄伯爵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曾经替系密特主持受洗仪式的他,自然和塔特尼斯家族私交深厚,虽然对于塔特尼斯家族的长子,他颇有微辞,不过这个家族的两代女主人,以及老塔特尼斯伯爵,都是他密友,自然而然,在克曼狄家族和塔特尼斯家族的纷争仇怨方面,他更加倾向于后者。

  

  正因为如此,这位祭司大人眼看着克曼狄伯爵,正在做一件极为愚蠢而且危险的事情,他仍旧微笑着站在那里,丝毫没有劝解的意思。

  

  回到营地,和克曼狄伯爵的兵营比起来,一百多个圣堂武士,再加上几个其他人,这样的营地显得很不起眼。

  

  因萨雷斯祭司将他所知的一切向众人一说,众人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远处那座山峰。

  

  山坡上已然筑起一道简陋的围墙,克曼狄伯爵的动作倒是相当迅速,四周的山峰被重重把守,看上去一副军队已然接管这里的模样。

  

  “你有什么想法?毕竟这次行动以你为主,我们这里所有的人,都只不过是增援你而已,事实上,除了卡休斯魔法师,我们这些人几乎没有帮上任何忙。”那位巨人般的力武士大师说道。

  

  “我并不打算和军人们发生争执,我根本无意卷入克曼狄伯爵和我哥哥的恩怨之中,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魔族是否会打通一条通道逃脱出来,虽然我们已堵塞了那个洞口,不过魔族仍旧有可能从其他地方,打开另外一条通道。

  

  “除此之外,另一个让我担忧的问题是,魔族是否会调派增援的兵团前来?虽然这几天始终平安无事,但是并不证明魔族不会进行反攻,或许魔族的大军此刻正在什么地方秘密集结着。”系密特淡然地说道。

  

  “魔族的想法,谁都难以诉说清楚,或许她们正在等待着冰雪融化也说不定,毕竟这些魔族能够用冬眠的方法,令自己在没有食物的情况下生存很久,因此拯救行动对于魔族来说,在时间方面肯定不成问题。”卡休斯魔法师说道。

  

  “那么,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塔登大师问道:“我所得到的命令,是前来增援系密特。”

  

  听到这番话,系密特当然知道,最终的决定权在自己手里。

  

  如果此刻,在那座山峰之上搭建防御工事的,是伽马子爵或者赛汶,系密特相信自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留下来,暂时和他们共同戒备和防守。

  

  但是此刻,他却有一种迫不及待想要离开的念头,系密特相信,无论是他,还是那位克曼狄伯爵,都未必会高兴看到对方。

  

  “我们或许应该暂时撤退,我相信克曼狄伯爵拥有足够的经验,对付那些魔族,不过我们最好不要离开前线太远,万一需要增援,从勃尔日赶到这里,或许会耽搁太多时间。”系密特说道。

  

  “是否暂时撤回固昆岭?”塔登大师问道。

  

  系密特皱紧眉头,思索了片刻。

  

  固昆岭给他的感觉非常糟糕,那倒不是因为固昆岭隶属于特赖维恩堡管辖,而是因为那里,和奇斯拉特山脉上的那道山脊极为相似,那绝对不是防御魔族进攻的好地方。

  

  “或许我们应该撤退到更加利于防守的地方,找一个既能够及时救援前线,又可以阻挡住魔族,不让她们骚扰到蒙森特的地方。”系密特说道。

  

  众人思索了好一会儿。

  

  事实上,符合这个要求的地方,附近就有一个,那便是特赖维恩堡,但是这里所有人都非常清楚,这绝对不会是一个令系密特能够接受的建议。

  

  过了好一会儿,对附近比较熟悉的那位祭司,缓缓说道:“或许前往索系罗是个不错的选择,索系罗隶属于波尔玫管辖,是葛勒特将军亲自布防的阵地,那里靠近特赖维恩只有七十公里,是魔族必须突破的第二道防线。”

  

  抽出地图,系密特在上面找到索系罗,他看了两眼之后,点了点头说道:“这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离前线很近,而且正好有两条路,一条通往波尔玫,另一条更是主干道,通往北方几乎最为重要的每一个城市。

  

  “我们就去那里,明天下午应该能到达。”系密特说道。

  

  两边是蜿躯起伏的群山,这些并不高耸也不险峻的山脉,和在其东南方的奇斯拉特山脉,同属于北部山系的分支。

  

  不过在北部山系的各大支脉之中,以这道最低矮、最不起眼的支系,最为闻名遐迩,因为当年丹摩尔王朝,之所以花费无数心血,动用难以计数的人力物力,在北方开拓出这片当初看起来非常难以控制的领地,并非足因为现在被誉为巨大的翡翠的蒙森特,而是这片蕴藏着无数财富的群山。

  

  最初是黄金令这里变得富有而又疯狂,那些挖到黄金变得富有起来的人,回到故乡挥霍、炫耀,以至于引来了更多人来到这里,而更多的是没有挖到黄金的人,走投无路的他们,在北方找到了大片肥沃的土壤。

  

  将近一个世纪的、由黄金引起的疯狂,最终因为金矿日渐稀少而断绝,不过,原本荒芜的山岭却已然到处是人烟。

  

  村庄变成小镇,小镇成为城市,越来越多的城市渐渐出现在这片土地上,有了众多的城市,也就有了众多的人口,同样也带来众多的需求。

  

  当人们再一次回到那荒弃的、曾经被誉为宝库的群山的时候,幸运的发现者再一次打开了宝库的大门。

  

  铜矿、铁矿、煤炭取代了当年的黄金,成为财富的象征。

  

  在通往那座财富之城的大道上,正有一辆马车疾驰着。

  

  道路显得颇为颠簸,这座以财富闻名,甚至被誉为财富化身的城市,却始终只有一条糟糕透顶的道路。

  

  而此刻坐在马车里面的人,心情同样糟糕透顶,这位北方军团的统帅刚刚到达索系罗,便接到通知,紧接着又看到来自统帅部的那分命令,这一次他的那位代理副手,并没有忘记将那个附函一同传递给他。

  

  正因为如此,当这位北方军团的统帅一听到这件事情,片刻都未曾停顿,便立刻往回赶,不过这一次他的马车上带着一位牧师,他只希望自己随时随地都能够立刻得到消息。

  

  道路越来越崎岖坎坷,葛勒特将军的心情也同样变得越来越糟糕,刚才他从随行的牧师那里,得到了另外一份报告,这份报告是他的副官紧急传递给他的。

  

  报告上说,克曼狄伯爵递交了一份捷报文书,在这份文书之中,他宣称自己已然占领魔族基地,并且正在完成扫荡魔族的工作,除此之外,文书之中还详详细细地罗列了他进行的部署,和应对可能发生变乱的方案。

  

  虽然报告上面没有提到太多东西,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葛勒特将军的心中感到一种莫名的紧张和不安。

  

  突然间,一阵剧烈的颠簸,将他从沉思之中震醒,马车的行进变得异常缓慢,这完全是因为地面已破损得令人难以想像。

  

  远处已然能够看到一座座间隔稀疏的建筑物,那便是他所管理的领地波尔玫。

  

  这座以财富闻名的城市,本身却无比破旧,毕竟居住在这里的,原本就是矿工,和拥有一技之长的工匠。

  

  稍微有钱一些的人,都会选择在其他地方购置产业。

  

  看着那坑洼不平的道路,葛勒特将军暗自怨恨,如果不是因为这条糟糕透顶的道路,他怎么会花费这么多时间在往返的路途之中?

  

  但是想要修缮这条道路,他又感到有心无力,那将是一笔数额惊人的钜款,更何况,谁都难以说清,修好的道路能够支撑多久,行走在这条道路上的,全都是满载着沉重金属和矿石的破旧大车。

  

  一路颠簸着,总算进了城,波尔玫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城市,正因为如此,城里的道路高低起伏。

  

  同样因为山城的原因,波尔玫根本就没有像样的城墙,有的只是一座座孤立的要塞。

  

  葛勒特将军的宅邸,正是其中的一座要塞,那曾经是北方领地的第一座城堡,拥有着极为悠久的历史。

  

  马车径直驶入了城堡之中,还没有等到马车停稳下来,葛勒特将军已急不可耐地从马车上面跳落下来。

  

  几乎是闯入宅邸一般,葛勒特将军直奔自己的办公室,两旁侍立着的军官们纷纷避让开去,他们从来未曾看到过他们的长官,显露出如此焦急而又愤怒的神情。

  

  “安奥格隆将军,这是怎么一回事?”猛地打开办公室的大门,葛勒特将军用近乎于怒吼一般的声音问道。

  

  “葛勒特将军,我没有想到克曼狄会这样做。”原本站立在窗口的、一位满头花白头发的年迈将官,连忙站直身体说道。

  

  “没有想到?你难道同样也没有想到,克曼狄家族和塔特尼斯家族之间的关系吗?”发泄了一通怒火之后,葛勒特将军转过头来,对他的贴身副官问道:“克曼狄的那分报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这是捷报文书的原本。”那位副官连忙从旁边的文件夹里面,取出厚厚的一叠纸说道。

  

  葛勒特将军一眼看到那厚厚一叠的数量,就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翻阅起来,一开始的几页他还仔细地看,之后便随手飞快地翻起来。

  

  正如他所猜想的那样,这分捷报文书上面,尽管没有过多的吹嘘和夸张,也没有将消灭魔族的功劳全都揽在自己身上,不过字里行间却隐隐约约显示出,这场战役始终在克曼狄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进行一般。

  

  仿佛为了证明克曼狄家族,和塔特尼斯家族之间不睦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在这分文件之中,根本就没有出现一个和塔特尼斯家族有关的文字。

  

  “安奥格隆将军,请你出去。”这位北方军团的统帅毫不客气地说道。

  

  他用手里的拐杖指了指门口,这在以往是极其不礼貌的表现,不过此刻葛勒特将军感到,只有这样能够符合他的心情。

  

  等到年迈的副手离开之后,葛勒特将军向自己副官询问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所有这些事情是如何发生的?”

  

  那位副官诚惶诚恐地,将他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临未了又加了一句:“长官,平心而论,安奥格隆将军让我感觉到,他是个非常传统的军人,固守着军人的意志和思想。”

  

  看了一眼自己的副官,葛勒特将军自然明白副官想要表明的意思,事实上,他也已然感觉到,他的副手有些看好戏的意思,一直以来,这位老军人便是军队之中强硬派的支持者。

  

  “洛喀什在吗?他难道未曾阻止这件事情?”葛勒特将军问道。

  

  “参谋长大人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安奥格隆将军已将命令转发下去了,正是参谋长让我将那分命令,连同附函,传递给您。”副官连忙回答道。

  

  “他现在在哪儿?”葛勒特将军问道。

  

  “我想参谋长应该没有离开过他的办公室。”

  

  听到这句话,葛勒特将军转身便朝着门口走去。

  

  站立在老朋友的书桌旁边,葛勒特将军用他的那根拐杖轻轻敲了敲书桌,发出的声响,惊动了正埋头于文案的参谋长洛客什。

  

  “哦——你总算回来了,真是糟糕透顶。”那位参谋长连声说道。

  

  “是啊,克曼狄这个家伙,又开始给我们惹麻烦了。”

  

  葛勒特将军没好气地说道,他缓缓地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此刻他感到自己那条瘸了的腿,痛得简直站不直。

  

  “听说你没有能够来得及阻止安奥格隆将军。”葛勒特将军问道。

  

  “是的,当我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晚了。”参谋长回答道。

  

  “难道没有试图进行补救?”葛勒特将军微微有些恼怒地说道。

  

  “噢——我唯一能够做的补救,就是给你发去那份信函,我是你的参谋长,但是并非是代理你职权的人,而安奥格隆显然已经老糊涂了。”参谋长摇了摇头说道,“萨尔刚刚告诉我,安奥格隆将军或许站在克曼狄那一边。”葛勒特将军说道。

  

  “这或许有些成见的味道在里面,我相信安奥格隆看到那份命令的时候,脑子里面并没有考虑那样多,你应该知道,他并非是那种擅长思考的人。

  

  “不过,当命令被转发并且进而执行的时候,或许他确实存在了一些私心,但是我更加愿意相信,这些私心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有所差错,同样也是因为老人的固执和糊涂。”参谋长靠在椅背上悠然说道。

  

  “那么,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做?”葛勒特将军问道。

  

  “或许我们应该给克曼狄一个警告,不能够一次又一次迁就他,而他却不停地给我们惹麻烦。”那位参谋长说道。

  

  “我也这样认为,由你来起草这分警告,措辞一定要严厉。”葛勒特将军语气凝重地说道。

  

  正当葛勒特将军准备离开参谋长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的大门猛然间被推开了,葛勒特将军的那位副官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在他的手里拿着一张纸。

  

  “葛勒特将军,这是陛下发给您的信函。”

  

  副官那慌乱的神色,令葛勒特将军和他的参谋长,同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感觉。

  

  缓缓地接过那张纸,这位北方军团的统帅朝着纸上看了一眼,那上面的内容异常简单,不过从字里行间,却能够明显地看出,那是国王陛下亲笔书写,同样也能够清楚看出的是,书写这份信函时,那位至尊的陛下所带有的愤怒。

  

  茫然地将那张纸递给了参谋长,这位北方军团的统帅感觉到浑身乏力,他又走到旁边的椅子上,缓缓地坐了下来。

  

  “这次的麻烦大了,没有想到克曼狄跳过我们和统帅部,直接向陛下请功。”那位参谋长冷冷地说道。

  

  “现在怎么办?”

  

  葛勒特将军有些无力地问道,此刻他猛然感到,处理这些事情,要远比和魔族作战困难得多。

  

  “在我看来,这一次反而容易办许多。

  

  “谁都知道,克曼狄伯爵是个‘坏孩子’,而这个‘坏孩子’的身边,还聚集着一群志同道合的同伴,而你始终在充当家长的职责,极力想要引导这些‘坏孩子’走向你所希望的轨道,与此同时,你又极力想要庇护这些‘坏孩子’。

  

  “你难道不觉得这样太过劳累吗?更何况,别人未必领你的情,眼前这件事情就完全可以证明,克曼狄根本就不信任你。

  

  “克曼狄毕竟不是个真正的小孩,他能够也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既然这一次他自己进行了选择,那就应该由他自己来领受任何有可能的结果。

  

  “而你,我的老朋友,你只是北方军团的指挥官,你所需要表现出的,仅仅只是公正和严明,除此之外,你的职责就只是守护北方领地的安全,军官们的事情,由他们自己去负责便可以了。”

  

  参谋长的话,令葛勒特将军有些意外。

  

  他思索了好一会儿,最终重重地叹息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你说的一点没错,不过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我必须表现出公正,我将会进行最后一次努力,尽可能地让克曼狄得到公正的对待。

  

  “毕竟是他在上一次战役之中,保全了整个北方,我所得到的功勋之中,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他,和他那些部下们的浴血奋战。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我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军人,而不可能像塔特尼斯伯爵那样,进人到另外一群人、另外一个世界中去,作为一个军人,我有太多需要眷顾的东西。”

  

  参谋长点了点头说道:“我早已经猜到你会这样选择,不过作为你的朋友,我仍旧要本劝你一句,如果实在不行,在适当的时候果断,放弃克曼狄。

  

  “作为长官,我感到和你的搭档非常令我愉快,我实在不希望在原本属于你的位置上,坐着一个难以相处的人物。”

  

  那位北方军团的统帅微微点了点头,他非常清楚老朋友的担心,就连他自己都非常清楚,因为克曼狄的事情,国王陛下已然迁怒于他,要不然,这分措辞异常严厉的警告,将会直接传递到克曼狄的手中,而不是此刻出现在自己面前。

  

  突然间,办公室的大门再一次被猛地打了开来,又有一位军官闯了进来,那位军官的脸色苍白,气急败坏的样子,令所有人都不禁吓了一跳。

  

  “报告长官,增援兵团和留守在特赖维恩堡的克曼狄兵团,同时发来紧急警报,魔族发起了全面攻击。”

  

  传令官的话,令两位高级军官大惊失色,虽然在这几个月之中,他们已做好了随时可能遭受攻击的准备,但是骤然间听到魔族来袭,仍旧令他们俩大惊失色。

  

  葛勒特将军猛然间站立起来,他正打算下达展开防御,和向特赖维恩堡进行增援的命令,一连串刺耳的尖叫声从窗外传来。

  

  几乎所有人都立刻快步走到窗前,只见远处的天际,显露出数十个迅速靠近的靛蓝色飞行物。

  

  紧接着,四面八方的警钟一起敲响,而底下那座简陋而又肮脏的财富之城,早已经成为一片慌乱的世界。

  

  在远处,在那座白雪皑皑的雪峰之上,战斗正在进行着,不过,这更像是单方面的射猎。

  

  躲在一排由冰块和碎石浇注而成的矮墙后面,矮墙的顶上,用厚厚的帆布覆盖着,克曼狄手下的士兵们,正朝着山脚下那些拥挤着,并且不停挖掘山崖的魔族,发射着致命的箭矢。

  

  而那些魔族,却丝毫不顾伤亡,仍旧自顾自地进行她们的动作。

  

  魔族并非没有发起过反击,山坡上布满的尸体,证明了她们曾经做过的尝试。

  

  不过那陡峭的山峰,和克曼狄伯爵所选择的防御地点,令那些尝试全部成为徒劳无功的努力。

  

  从上往下,士兵们的弩箭,能够轻而易举地穿透山脚下任何魔族的身体,但是魔族之中除了诅咒法师,没有任何一种兵种能够威胁到他们,甚至那些能够投掷致命标枪的魔族,在到达攻击范围之前,也已然倒在那密集的箭雨底下。

  

  矮身在那道低墙后面快步疾行,克曼狄伯爵时而停下来,探头朝底下张望一番。

  

  突然间一阵冷风,令这位兵团长打了个寒颤,他朝着守卫这道防线的队长吼道:“为什么不扎紧顶蓬?难道你们打算全都死在诅咒法师的血雾底下吗?”

  

  “报告长官,我们的帐篷数量不够。”那位队长诚惶诚恐地回答道。

  

  “那么就稍微缩短防线,一条有破绽的防线,和没有完全一模一样!”克曼狄伯爵怒吼道。

  

  看到那位队长立刻前去执行他下达的命令,这位兵团长大人转过头来,对自己的副官说道:“我们到上面去看看。”

  

  “那是否会太过危险?那些飞行恶鬼不能不防。”那位副官连忙说道。

  

  但是他的劝告,丝毫无法阻挡住那位刚强的兵团长。

  

  如同三道圆环相隔、套在锥形尖峰之上的防御阵线,虽然简陋,却显然非常有效,站在最高的所在,克曼狄伯爵眺望着远方。

  

  这是最高的防御阵地,同样也是山顶,总共只有二十个士兵,却拥有四座弩床,duizhun不同的方向。

  

  此刻只有七个士兵正在站岗放哨,其他人都在沉睡之中。

  

  看了一眼下方那道防御线,可以看到有零星的几十具魔族尸体躺倒在那里,其中的一些是被竖立着的细长刺枪所穿透,不过更多的,却是死在来自这里的箭矢底下。

  

  “魔族没有再次发超过突袭?”克曼狄伯爵问道。

  

  “是的,我们消灭了一艘魔族飞船,她们再也不敢来了。”为首的那位军官说道。

  

  “那些飞行恶鬼是否引起了一些麻烦?”克曼狄伯爵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始终没有遭到过飞行恶鬼的攻击,或许没有其他魔族的配合,这些飞行恶鬼没有胆量发起攻击。”那位军官说道。

  

  “但愿是这样,这里是我最担心的一道防线,能够给你的士兵只有这些,如果你们支撑不住,我们的背后就彻底露出来了。”克曼狄伯爵说道。

  

  正说着,突然间他看到下方有一个士兵,正朝着上面爬来,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一个黑影急速飞了过来。

  

  “快趴下,小心背后。”克曼狄伯爵怒吼道。

  

  那个人显然听到了这声警告,连忙蜷曲身体,极力躲藏起来。

  

  正在站岗的士兵中,靠近那个方向的,全都将箭矢扣上弩槽,弓弦早已经拉开,随时能够发射。

  

  因为对付的是那些脆弱的飞行恶鬼,纤细的雀矢已然足够致命。

  

  弓弦清响中,这些纤细的箭矢飞射而出,并且在空中分开成为几支。

  

  交织在一起的箭矢,令那只飞行恶鬼异常忌惮,连忙倒转逃了开去,而那个士兵则趁此机会拼命奔逃。

  

  刚刚死里逃生,那个士兵气喘吁吁地说道:“报告长官,特赖维恩堡刚刚传来消息,驻地已被彻底包围。”

  

  对于这个消息,克曼狄伯爵并没有感到惊讶。

  

  “现在是谁主持防守?”克曼狄伯爵问道。

  

  “是参谋长官。”那个士兵连忙回答道。

  

  匆匆回到底下,克曼狄伯爵急不可耐地来到那位祭司隐蔽的所在。

  

  “我想知道更加详细的情况,请阁下帮我联系特赖维恩堡。”克曼狄伯爵满怀焦虑地说道。

  

  那位祭司点了点头,他闭上眼睛,开始冥想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地睁开眼睛说道:“此刻您的参谋,正在主持特赖维恩的防御,他已向北方军团和统帅部发出了警报。”

  

  “你帮我告诉我的参谋,他必须清楚地知道,孤立的特赖维恩根本就无法守住,那里没有足够的余地让兵团挪移,因此只能和魔族拼伤亡和牺牲,这对于我们相当不利。”

  

  那位祭司缓缓地闭上眼睛,不过这一次,他仅仅只是一会儿便有了反应。

  

  “他说用不着您太过担心,曾经经历过第一次防御战的他,非常清楚特赖维恩的局限性,他已将大部分兵力从特赖维恩堡里面拉出去,让那些兵团进入附近的山岭之中。

  

  “不过他仍旧留下了三千人马,和他一起守卫特赖维恩,因为他非常担心,如果在此刻将全部人马拉出特赖维恩,或许在进入阵地,组织好防线之前,便会遭到魔族的猛烈攻击,那无异于送死。”

  

  听到这番传话,克曼狄伯爵总算是放下心来,这同样也是他所想到的办法,当初他便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将兵团拉进了山岭之中,事实证明,这是将损失减到最低程度唯一的办法。

  

  “请您再帮我询问一下,我的弟弟特立威是否平安?”克曼狄伯爵说道。

  

  “刚才我没有来得及告诉你,特立威先生被赋予了进入山岭的那支兵团的指挥权,这是所有军官的一致意见。”那位祭司说道。

  

  听到这番话,克曼狄伯爵的神情显得颇为激动,他的脸颊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

  

  在远处另一片群山之中,一支大军正穿行在沟壑之间。

  

  这条沟壑是专门挖掘出来的,耗费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无数洞xue串连在这道沟壑两旁,洞xue的出口被建筑成为一座座简陋的要塞,除此之外,在每一道山峰突兀高耸的所在,同样也建造着孤立的要塞。

  

  而此刻,这支大军正竭力将这道奇特的防线,修筑得更加安全。

  

  这支大军的首领,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他曾经被誉为北方领地的两颗璀璨明星之一,只不过此刻和另外一颗相比,显然幽暗了许多。

  

  不过在这里,他仍旧充满了威信。

  

  “命令各位队长,我给他们半个小时,修筑好他们的阵地,半个小时之后,我将会对正在进攻特赖维恩的魔族发起攻击。

  

  “我不希望看到,先头部队将魔族引来之后,士兵们却还没有做好准备。”特立威下令道。

  

  “这是否有悖参谋长官的意愿,他肯定更希望兵团尽可能少受到损失,而不是消灭相当数量的魔族。”旁边的一位军官提醒道。

  

  “我知道你们想些什么,同样也知道其他人的意思,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件事情,如果我哥哥在这里的话,他不会让任何一个人选择自我牺牲,而我同样如此。”特立威说道:“现在不到半个小时了,请各位快点进行各自的工作。”

  

  穿行在那狭窄的沟壑,和一座座洞xue之间,特立威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压力。

  

  所有这一切,都是他哥哥心血的凝聚,同样也是第一次战役之中,那些牺牲的士兵们用鲜血换取来的教训。

  

  用刀剑和铠甲和魔族抗争,根本就没有可能获取胜利,只有依靠魔族所不曾拥有的东西,才能够对抗魔族。

  

  而魔族最大的弱点,便是她们不懂得建造,正因为如此,当魔族占领了防线之后,她们根本就不懂得稍稍修改那道防线为她们所用。

  

  因此,孤立的防御阵地,对于这些悍不畏死的生物,或许并非十分有效,但是这种连绵起伏、能够相互照应的防御形式,却能够非常有效的保护自己,消灭魔族。

  

  特立威一向认为自己哥哥的选择极为正确,对抗魔族真正能够依靠的,并非是强悍有力的圣堂武士,也不是神秘莫测的魔法力量,而是人类所拥有的智慧。

  

  激烈的战斗,同时在北方领地几乎每一个角落同时展开。

  

  魔族的飞船在北方的上空随意闯荡着,而上一次战役之中,成功阻挡住这些魔族飞船的功臣,此刻却已然被卸下武器,放回到大自然之中。

  

  幸好经历过上一次战役磨练的北方军团,已不再像上一次那样束手无策。

  

  密密麻麻竖立在城市和要塞顶部的尖锐长矛,令那些从天而降的魔族损伤惨重。

  

  同样,士兵们也不再站立在城楼之上,去争夺那毫无意义的数米之地。上一次的战役,早已经让他们知道,对于魔族来说,最好的防御,并非是将她们阻挡在厚实的城墙外面,而是躲在更安全的地方,给予这些悍不畏死的生物尽可能沉重的打击。

  

  长鸣的警钟响彻北方大地,而经历过第一次战役考验的北方领地的民众,此刻也已然知道,如何在魔族的进攻之中保全性命。

  

  撤退进入一条矿井之中的葛勒特将军,焦急地站立在祭司的身边,此刻他的心中乱成一团。

  

  从那位祭司口中,这位北方领地的统帅已得知,这一次魔族的进攻,根本就没有前兆,同样也不像上一次那样先攻击较近的地方,然后才进攻后方。

  

  毫无疑问,力量如此分散,进攻的效率绝对不会太高,但是令葛勒特将军真正忧愁的是,此刻他并不应该在这里主持整个北方的防御。

  

  他应该在蒙森特,应该在勃尔日,那里才是北方的中枢。

  

  此刻,葛勒特将军开始暗自思索,自己是否因为上一次的胜利,以至于几个月来始终昏头昏脑。

  

  波尔玫虽然是他的领地,但是却并不应该成为他的阵地。

  

  更糟糕的是,波尔玫偏处于一方,而道路又难以通行。

  

  所有这一切,都毫无疑问地证明,这个地方并不适合成为指挥的中枢,这是个最容易被困的所在,而且无论是增援,还是突围,都显得如此困难重重。

  

  尽管心中无比后悔,但是此刻,这位北方军团的统帅也已无能为力,他最为担忧的,是勃尔日城的防御。

  

  “长官,北城区所有的居民,已全部撤离到矿井之中,半数以上的矿井洞口已建筑好防御工事。”副官飞快地跑过来报告。

  

  “安奥格隆将军那里是否有回应?他那里的撤退情况进展如何?”葛勒特将军问道。“西城区撤退的队伍遭遇上魔族的攻击,有许多居民在攻击中丧生。”副官回答道。“是否派一些人前往增援?”旁边的一位军官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派还雪鹰中队增援安奥格隆将军,不过不是让他们去攻击魔族,而是去协助将居民撤退进入矿井,并且在矿坑出口修筑防御工事。”葛勒特将军斩有截铁地命令道。

  

  他转过头,朝着那位祭司说道:“请阁下转告驻守在伊斯特兰、米亚伦、撒播丁、班莫、思路特、法森的驻守部队,天黑之后向勃尔日运动,务必尽快增援勃尔日。

  

  “同时命令索系罗附近所有城镇的驻军,向索系罗移动,务必在明天早晨之前到达索系罗。命令索系罗驻守兵团长官,随时等待我的命令。”

  

  那位祭司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葛勒特将军转过头,对自己的副官说道:“你记录下我的命令,一旦我离开波尔玫,由佛德参谋长代替我的一切职权,负责波尔玫的防御。”

  

  “难道您打算冒险突围?”那位副官问道,他的神情之中,充满了焦虑和忧愁。

  

  “我必须前往勃尔日,那里才是最为重要的地方。”葛勒特将军说道。

  

  正在这个时候,刚才紧紧闭上眼睛的那位祭司,突然间在一旁cha嘴说道:“侯爵大人,我从索系罗那边听说,有上百名圣堂武士和一位魔法师驻扎在那里,是否需要我和那支队伍取得联系?”

  

  “上百名圣堂武士土毫无疑问,那肯定是从前方退回来的、那支圣堂派还的增援部队,想必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也正在那里,请阁下立刻帮我联系上他们。”

  

  葛勒特将军突然间兴奋起来,这支队伍,简直就是此刻他所能够找到最强而有力的援军。

  

  过了好一会儿,那位祭司睁开眼睛,摇了摇头说道:“非常遗憾,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已离去,他此刻正在前往勃尔日的路上,不过在临行之前,他命令那支增援的圣堂武士队伍,协助索系罗的防守。”

  

  听到这番话,葛勒特将军既感到高兴,又深深遗憾。

  

  第四章回援夜色渐渐变得浓重起来,远处的群山,笼罩在浓浓的夜色之中,只能够看到黯淡的轮廓。不过,对于系密特来说,此刻仍旧和白天没有什么两样。

  

  他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山坡、树木和中间的道路,正因为如此,他才一刻不停地往前疾赶。

  

  虽然急速行进在那山间小路之上,系密特仍旧随时注意着头顶上方。

  

  在黑夜之中,能够威胁到他的东西,只可能来自头顶上方的天空之中。

  

  这一路之上,他已好几次看到匆匆而过的魔族飞船,这些令人讨厌的生物,全都赶往同一个地点。

  

  夜晚能够看见魔族飞船,并不令人感到惊讶,当初在翻越奇斯拉特山脉的时候,他同样在夜晚遇到过魔族飞船。

  

  不过令他感到讶异的是,这一次他居然看到,魔族飞船的底下吊挂着魔族。

  

  吊挂魔族,意味着将会发起进攻,但是以往魔族只会在白天发起进攻,而这一次,在那漆黑的夜空之中,难道魔族同样要奔赴战场?

  

  正当系密特感到疑惑不解的时候,突然间,山脚下显露出魔族的踪影,那并非是曾经看到过的零散、或单一的魔族,而是一支浩浩荡荡的魔族队伍。

  

  系密特连忙藏身于草丛之中,那飘浮在空中的巨大黑影引起了他的警惕。

  

  又是几十艘魔族飞船飘来,系密特甚至能够看到,那些吊挂在她们底下的魔族。

  

  而更多的魔族,浩浩荡荡地从四面八方赶来。

  

  系密特注意到,这些从地面聚集而来的魔族,全部都是魔族士兵,而那些行动缓慢的诅咒法师和魔族标枪手,都由魔族飞船载来。

  

  面对数量如此众多的魔族,系密特也不敢轻举妄动,和一群魔族士兵正面抗衡,即便强悍如圣堂武士,也不敢言必胜,更何况此刻的魔族大军之中,还拥有圣堂武士最讨厌的诅咒法师和飞行恶鬼。

  

  躲藏在一块岩石后面,系密特将身体变成了岩石的一部分,这是最为安全的一种伪装,系密特早已经发现,变成岩石之后,那些魔族飞船便无法将他和真正的岩石区分开来。

  

  看着远处那群魔乱舞的场面,系密特不禁想起了记忆中那寂静而又欢乐的夏夜。

  

  以前每当到了夏季,哥哥总是带着他住到乡下的庄园里面,有的时候是自家的庄园,也有的时候是沙拉小姐的娘家,温波特家族的庄园。

  

  在城里,系密特从来没有真正的朋友,但是在庄园,他却拥有许多玩耍的同伴。

  

  同样也是在庄园,他懂得了欣赏萤火虫的浪漫、逗弄蝈蝈的乐趣,和在夜色下钓鱼的悠闲。

  

  在系密特的记忆中,夏夜是宁静而又美妙的,但是此刻远处那丛丛黑影,却令这里显得阴森恐怖。

  

  系密特静静等待着,他等待着魔族开始行动。

  

  月亮渐渐开始向西方落下,斗转星移,时间一点点过去,魔族的飞船来了又离去,唯一的变化,就只有魔族的数量越来越多。

  

  如果说,刚才系密特看到的时候,魔族已是浩浩荡荡的一支大军,那么此刻错落有秩、排列成群的魔族,绝对能够称得上是一支数量庞大的军团。

  

  在系密特的印象中,以往的魔族发起进攻,根本就没有什么战术可言,那些魔族士兵只懂得前仆后继地往前冲锋,一拥而上仿佛是魔族唯一的战术,而那些诅咒法师和飞行恶鬼,则仿佛是躲藏在暗处的刺客。

  

  但是此刻,看着远处那沿着直线,横着展开在自己眼前的魔族军团,看着那些魔族士兵拥挤在前方,而她们的身后是那些最为致命的标枪手,看到那些带有暗红斑点的诅咒法师,散布在那些标枪手中间,看着飞行恶鬼如同黑夜中的蝙蝠一般四处飞舞,系密特的心中,突然间拥有了一丝不祥的感觉。

  

  虽然魔族的队列看上去有些杂乱无章,虽然这个战阵,丝毫不像人类军队那样严谨,更没有对于右翼和后方的保护,和灵活增援的预备兵力,但是此刻展现在他眼前的,毫无疑问,是一支懂得如何进行配合的魔族大军。

  

  难道魔族能够在失败中完善自己?难道魔族懂得如何从对手那里,学习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一时之间,系密特感到茫然。

  

  如果魔族继续这样学习下去,是否最终会成为远远超越人类的最强存在,到了那个时候,人类是否还能够继续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是否会被魔族彻底取代?

  

  所有这一切,都是系密特非常迫切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只可惜没有人能够给予他回答。

  

  正在这个时候,那浩浩荡荡的魔族军团,开始朝前方缓缓开拔。

  

  前进中的魔族大军,就仿佛是夜色下的海面,起伏的阴影显得异常安静,但那却是足以毁灭一切的惊涛骇浪。

  

  系密特跟随在魔族大军的身后,他始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但是他的心情却随着魔族大军的进发,而越发焦急恐慌起来。

  

  因为这是前往勃尔日的方向,此刻魔族正行进在通往勃尔日的征途之上。

  

  勃尔日北郊的卫城已近在眼前,系密特暂时只能够看到那高高的城墙,他丝毫不知道,他的故乡此刻已变成了什么模样,同样也不知道魔族是否攻入了城市。

  

  虽然看不见滚滚浓烟,不过这并不能够证明魔族未曾发起进攻。

  

  而那寂静的城墙,同样也不能够证明勃尔日已被占领,一切人类战争的常识,在此时都没有任何作用。

  

  如何混进城里,成为此刻系密特心头最为关心,同样也是最为担忧的一件事情。

  

  突然间,城墙顶上出现了一个靛蓝色的身影,看到此情此景,系密特的心猛地振颤了一下。

  

  这是否意味着魔族已取得了胜利?是否意味着他的故乡勃尔日已被占领?

  

  那支浩浩荡荡的魔族军团,终于聚集在城墙底下,最前面的魔族士兵,已开始攀爬墙壁。

  

  虽然没有梯子,但是那粗糙的墙面,那堆砌起来的岩石缝隙,在魔族士兵那强有力的四肢和尖锐锋利的爪子面前,无异于一个巨大的楼梯。

  

  一批魔族士兵站立在城墙之卜,没有受到丝毫的阻挡,径直翻越了那高高的城墙。这一幕令系密特心灰意冷,与此同时,又无比担忧他最热爱和亲近的那些人。无论是温波特家族的女人们,还是他那位乐天达观的教父,都是他难以割舍的挚友,更何况在勃尔日城里,还有格琳丝侯爵夫人。

  

  只要一想到这些,系密特便感到揪心般的绝望,他无比悔恨,原本应该在几天前便赶回勃尔日,而并非待在那和他根本无关的索系罗。

  

  正当系密特自怨自艾的时候,城里响起的一片喊杀声,令他突然间升起一丝希望。

  

  但是此刻他完全被魔族军团所阻挡,根本就不可能翻越那布满魔族的城墙,更不可能穿越那正在激烈厮杀中的战场。

  

  突然间,天空中变得阴沉起来,就仿佛一片巨大的云团瞬息间飘过头顶。

  

  不过系密特立刻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他连忙将自己变成了一个土丘。

  

  魔族的飞船几乎擦着地面缓缓飞行,那些站立在城墙脚下、难以跨越那高耸障碍的诅咒法师和魔族标枪手,纷纷攀在那些魔族飞船上面。

  

  系密特再也忍耐不住了,他知道,如果让这些最为可怕和致命的魔族加入战场,那么勃尔日城里那些苦苦守卫的士兵,将遭到彻底的屠杀,到了那个时候,毫无疑问勃尔日城将彻底失守。

  

  只要一想到,最亲密的人将全部遭到杀戮,系密特再也顾不得自己的安危。

  

  疾冲而出,系密特双手连连挥舞,数百支钢有如同一张巨网一般,朝着那些魔族飞船笼罩下去。

  

  一连串沉闷的爆炸声响起,那些魔族飞船大多数炸裂开来,有一艘如同漏了气的皮球缓缓飘落到地上,只有一两艘死里逃生,这两艘魔族飞船迅速升上高空,变成两个几乎看不见的黑点。

  

  因为那些魔族飞船紧贴着地面,爆炸的威力弱到了极点,以至于大多数魔族根本就没有丝毫损伤。

  

  不过这些高高在上的眼睛,突然间被全部消灭,一时之间,魔族的阵营变得异常地混乱。

  

  而那两个死里逃生的魔族飞船,显然同样愤怒异常,她们指挥着那些魔族,朝着系密特涌来。

  

  杂乱而又刺耳的一片吱吱尖叫声响起,数十只飞行恶鬼朝着系密特冲去。

  

  系密特双臂连连挥洒着,从他的手掌之中疾射出致命的钢钉。

  

  又是一阵细密如同雨点般的射击,那些飞行恶鬼大多数被钉穿,在一片刺耳而又惨厉的尖叫声中,掉落到地上。

  

  那些侥幸逃脱死亡的飞行恶鬼,慌忙飞逃开去,和那些悍不畏死的魔族士兵比起来,这些讨厌而又卑鄙的魔族,简直就是懦夫。

  

  不过击退了飞行恶鬼的系密特,同样作出了懦夫般的举动,他如同一道疾电一般,紧贴着地面飞快逃窜。

  

  身后吱吱尖叫之声再一次响起,而这一次,除了飞行恶鬼,还有难以计数的其他魔族紧随其后。

  

  突然间,远处一颗明亮的火流星,从地面上猛然升起,系密特的记忆之中,拥有这个信号的意思,那是圣堂武士众集的标志。

  

  在百忙中,系密特朝着四周看了两眼,他想起了此刻站立的位置,这样算来那道火流星升起的地方,应该是在河边。

  

  一想到河流,系密特立刻燃起了希望,这并不仅仅是因为河滩旁聚集着圣堂武士,更因为河水能够阻挡住那些魔族的视线。

  

  就像当初在奇斯拉特山脉一样,系密特此刻只希望能够尽快到达河边。

  

  前方的河滩将成为他最好的庇护所,在那里他可以和圣堂武士会合,而且他还可以沿着河流进入勃尔日城。

  

  勃尔日城有两道城门和河流相通,贯穿整座城市的勃尔日河,更是这座城市的命脉和象征。

  

  信手又掏出一把钢钉,系密特猛然间回身一甩,那紧追不放的飞行恶鬼,又被击落了一大片,这一次,那些飞行恶鬼终于因为害怕,而远远逃了开去。

  

  摆脱了这最靠近、同时也最具有威胁性的追兵,奔腾的水声已能够听见,系密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仍旧是那条熟悉的河流,滚滚的河水涌向前方,勃尔日东侧的城门已然近在眼前。

  

  但是令他感到诧异的是,他并没有看到圣堂武士的踪影,只是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城墙上站立着身穿铠甲的士兵。

  

  系密特疾速朝着城门口奔行,他看到城墙上的士兵已注意到他,并且慢慢聚拢过来。

  

  一道长长的绳索从城楼上面垂落下来,这令系密特感到有些意外,他原本还担心必须一花费一番口舌,或许还要加上几枚金币。

  

  抓住绳索,系密特飞快地往上攀爬,突然间一阵骚动从头顶上传来,紧接着城楼两侧的警钟猛然敲响。

  

  只见原本站立在城楼上面的士兵们,飞快地朝着城楼下面亡命奔逃。

  

  看到此情此景,系密特感到异常恼火,他实在不明白,现在到底是谁在主持勃尔日的防御。

  

  不过此刻,系密特同样也不敢在城墙上停留,他飞快地爬上城墙,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刚才跟随在他身后的魔族,已然渐渐出现在远处道路尽头,那是一支由诅咒法师和魔族标枪兵组成的兵团。

  

  诅咒法师和魔族标枪兵渐渐聚拢在一起,不过这一次她们显然有些不知所措,没有了魔族飞船的她们,根本无法翻越高高的城墙,而头顶上那两艘魔族飞船,又因为畏惧而不敢下来,她们一直在追赶的人类,已逃到了城墙之上。

  

  不知道得到了什么样的命令,几个诅咒法师开始走出队列,看她们高高举起的手臂,系密特突然间有一种不祥预感。

  

  他仿佛看到自己被一团血雾所笼罩,仿佛浑身上下已沾染上那致命的血点。

  

  但是此刻,系密特偏偏对她们束手无策,只能够跳下城墙,以期望能够在血雾蔓延开来之前,逃到安全的地方。

  

  突然间,原本平静的河面上,闪烁出几点黯淡白光,紧接着一大片肆虐的闪电风暴,将魔族连同旁边的土地全都笼罩在底下。

  

  在瞬息之间,闪电风暴将四周的一切都化为一片焦土,无论是魔族,还是旁边的树木、青草,此刻都只留下了缕缕轻烟。

  

  河面上渐渐显露出一个小岛,对于那个小岛,系密特还有些印象,那里是休憩和钓鱼的好地方,但是刚才他逃跑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这个记忆中的小岛的消失。

  

  重新显露出来的小岛上,站立着四位身穿如同山岳一般厚实、沉重铠甲的能武士,刚才那毁灭性的一击,显然是他们的杰作。而在小岛正中央,还端坐着一位老魔法师,系密特注意到,那位老魔法师正在朝着自己挥手致意。

  

  正当系密特也举起了右手,那座小岛已然渐渐变得黯淡起来,最终消失在一片奔腾的河流之中。

  

  “谁是这里的统帅?”

  

  系密特朝着一个手持长枪的人问道,那个人显然不是士兵,他的身上除了头上的那顶铜盆盔之外,就没有任何一样防护的铠甲。

  

  这是系密特第九次询问这样的问题,令他感到无比糟糕的是,每一次的答案都完全不同,而且显得极为可笑。

  

  “没有什么统帅,不过这里暂时由罗艾尔教长和施匹而先生负责,施匹而先生是个军人,还是一位队长。”那个人回答道。

  

  正说着,只听到两声震耳欲聋的金属碰撞声响起,紧接着一群人,拾着几扇巨大的铁栅栏走了过来。

  

  看着到处是忙忙碌碌修筑工事的人群,系密特不得不承认,那位施匹而先生,看上去是最像样的一位组织者。

  

  “难道这里已没有总指挥?”系密特有些焦虑地自言自语道。

  

  “谁?你说的是那位来自京城的钦差大臣吗?”

  

  “没有比他更加糟糕的指挥官了,听说这位大人是塔特尼斯伯爵的好友,但是他好像没有前任守备大人的头脑。”

  

  “但愿我们能够胜利,可是只要一想到我们的胜利,会让那个无能的家伙得到功勋,就有些冤枉。”

  

  “那么,我们只能够祈祷这位大人英勇牺牲,我愿意捐献一个金币,做为给予他家人的抚恤金。”

  

  “很难说这是不是一个玩笑,听说有钱人聚居的广场区,已经交战好几天了,反倒是这里只来过那么一小队魔族。”

  

  “不过听说军队几乎全都防守在那里。”

  

  “可怜的士兵,那位钦差大臣,居然不允许拆毁任何一幢建筑。”

  

  “有人会真正听从吗?我感到非常怀疑……”

  

  听到那些市民众说纷纭,系密特只能够继续他无助的搜寻。

  

  这一路上,他已听到无数人对法恩纳利伯爵充满抱怨,显然这位国王的钦差,并非是一个合格的指挥官。

  

  他那一连串莫名其妙的命令,几乎彻底断送了勃尔日原本非常坚固的防线。

  

  幸好经历了上一次战役,那些源源不断涌入勃尔日的民众一个个精通如何应对那些魔族的策略。

  

  其中有许多人,甚至是上一次战役侥幸活下来的军人,他们或许付出了胳膊,或者大腿做为代价,不过却换来了丰富的经验,知道如何才能够在魔族的进攻中活下来。

  

  正因为如此,整座城市虽然已被魔族彻底分隔开来,不过却始终未曾陷落。

  

  “轰”的一声响,旁边一栋房子的墙壁上,露出一个很大的窟窿。

  

  一个拿着大铁锤的大汉从窟窿里面钻了出来,而原本躲在远处的人们立刻飞跑过来,他们背着装满土的布袋,手里拿着泥水匠的工具。

  

  一路之上,到处能够听到有木板的声音,房门和窗户全都被厚厚的木板,结结实实的钉了起来,里面甚至还用家俱堵上。

  

  看着那一幢幢,曾经令北方领地的其他城市羡慕不已的整齐楼房,在铁锤的敲击声中,变成一座座布满了大小窟窿的防御工事。

  

  看着那原本布置在街头广场之上的优美雕塑,此刻被高高地吊起来,充当滚木,看着道路两旁生长了几个世纪之久,才变得如此粗壮的树木,此刻被砍倒,横着架在道路中央,充当堵塞街道的障碍物……

  

  系密特感到一阵悲哀,此刻的故多,居然变成了如此凄凉的景象。

  

  “小家伙,快躲到地窖里面去,这里不是你玩耍的地方。”突然间,旁边传来一阵充满焦虑的吼声。

  

  对于这些好心人,系密特只能无奈地朝他们笑上一笑。

  

  此刻街道上,果然看不到女人和孩子的踪影,她们全都是优先受到保护的对象。

  

  地窖是最为安全的避难所,唯一的缺点就是无法容纳太多人,除此之外,便是在地窖之中,难以躲避太长时间,要不然会令人窒息。

  

  突然间,一阵嘈杂的警钟声猛然响起,系密特感到后领被一双强悍有力的大手,一把抓住,提了起来。

  

  “现在来不及了,快躲到里面去。”那个大汉将系密特一把抛给了旁边站立着的一个中年人。

  

  中年人抱着系密特,钻进了一个巨大的窟窿里面。

  

  那个大汉站立在街道中央,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些和他差不多的壮汉也聚集在那里,他们的手中全都握着几把斧头。

  

  从那个窟窿,系密特只能够看到,那些身强力壮的汉子,猛然间同时挥起胳膊,带着鸣鸣的风声,众多的斧头朝着街口飞掷而去。

  

  飞快地钻进那个窟窿,这些勇敢的壮汉退了回来。

  

  立刻,一群手持长枪的人用他们手中的武器,将洞口完全堵住。

  

  系密特终于看到魔族的身影,那些想要从窟窿钻进来的魔族,全都倒在了长枪的穿刺之下。

  

  猛烈的冲撞声从四面八方响起,那是魔族yongli敲打门窗发出的声音。

  

  撞击声并没有引起众人的担忧,但是那木板断折、破裂的声音,却令每一个人感到揪心。

  

  突然间,一道光亮透了进来,那是一块已被击破的门板。

  

  一个人飞快地走到亮光旁边,他猛地一枪戳了过去。

  

  一声凄惨的嚎叫声响起,紧接着鲜血顺着缝隙流淌了进来。

  

  那个人猛地拔出手中的长枪,他仍旧警惕地站在那里。

  

  外面的声音显得越来越嘈杂凌乱,突然一阵巨响,伴随着无数破碎声和撞击声,系密特甚至感到脚下微微颤动了一下,紧接着身后的另外一个窟窿里面,传来一阵沉闷的砖块倒塌声。

  

  “不好了,六号的墙壁塌了。”窟窿里面传来一阵充满焦虑的呼叫声。

  

  只听到黑暗之中传来几声咒骂,紧接着两三个人转过那个窟窿,朝着后面奔去。

  

  系密特挣脱了那个抱着他的人的手臂,同样钻过那个窟窿。

  

  这原本是一排连在一起的房屋,此刻两栋楼之间的墙壁已被打通,前方隐隐约约能够看到有一丝光线,那里想必就是墙壁坍塌的所在。

  

  “四号,四号……”黑暗中传来一阵惊呼声,紧接着便是一连串惨叫哀嚎的声音,那是人类所发出的惨叫,系密特完全可以分辨出来。

  

  那几个增援的人显然加快了脚步,而那越来越显得慌张的呼救声,证明情况已然万分紧急。

  

  系密特此刻已顾不上掩饰身分,他急速从那些飞奔的人身边冲了过去。

  

  弯刀飞旋,那些长枪未曾受到丝毫损伤,但是站立在洞口的那个魔族,已被砍成了几段。

  

  飞身从窟窿里面钻了出来,系密特将弯刀挥舞成无数循环往复的圆圈。

  

  在那窄小的房间里面,魔族几乎拥挤在一起,飞旋的利刃将她们强悍的身躯轻易地切开。

  

  带着一阵风,系密特从那坍塌的缺口飘了出去,不过他并没有冒冒失失地闯到大街之上,毕竟他不敢肯定,是否有诅咒法师或者飞行恶鬼等待在外面。

  

  突然间,一座巨大的骑士雕像荡了下来,这座数吨重的大理石块,将一群魔族击飞了出去,同时在街道的地面上留下一条极深的划痕。

  

  当这座雕像再一次荡起来的时候,已经化作数百块大大小小的碎片,朝着前方飞洒而原本拥挤在这条街道上的魔族,转眼问躺倒一大片,不过也有些石块,砸在四周的房屋的墙壁上面。

  

  系密特此刻总算知道,刚才大地的震动是怎么一回事情,同样也终于知道,这块墙壁是如何坍塌下来。

  

  更多的巨响从其他街道传来,显然那里也同样陷入苦战之中。

  

  突然间,系密特看到头顶上飘过了一道巨大的阴影,那是魔族的飞船,高高在上的眼睛。

  

  同样系密特也在猜测,正是这个家伙在指挥着底下的魔族。

  

  看来这一次,魔族打算先占领这个容易控制的街区。

  

  突然间,一阵爆炸声从魔族飞船前进的方向传来,剧烈的爆炸,将上方的屋顶整个掀飞了开去。

  

  漫天的瓦片和砖块如同冰雹一般倾泻而下,不过这些东西对于魔族来说,并非是致命的武器,甚至无法令她们受到小小的损伤。

  

  不过却提醒了系密特,头顶上拥有着他所需要的、用不着担心会用尽的武器。

  

  飞身跳了起来,系密特手抓脚蹬,转眼间已跳上了屋顶。

  

  此刻这里已是一片残破,只留下屋脊和倒塌的房梁,而远处一座房屋的顶楼天窗口,正站立着两个人,其中的一个完全是神职人员的打扮,系密特猜想,那或许便是这个街区的战斗指挥者。

  

  至于另外一个人,他无从猜测,同样无从猜测的是,这两个人抬着的弩床到底来自何方。

  

  显然刚才正是这架弩床发射出来的箭矢,令那魔族飞船爆炸。

  

  突然间,天空中飞舞的一片细小黑点,引起了系密特的注意,正如他担忧的那样,魔族飞船的爆炸,引来了最令人讨厌的东西。

  

  系密特飞身跳上另外一排房子的屋顶,他弯腰半跪在房顶上,信手揭起一块瓦片飞了出去。

  

  一块接着一块的瓦片,旋转飞舞着飞向空中,系密特的力量来自于他的希望,而他的希望,正是劲弩一般强悍的力量。

  

  漫天的瓦片带着死亡和毁灭,虽然大部分瓦片,并没有击中那些异常灵活的飞行恶鬼,不过这些瓦片掉落下来之后,同样能够轻而易举地,削掉底下站立着的魔族的头颅。系密特时而也刻意地,向下方拥挤在一起的魔族队列,飞去一串瓦片。

  

  成片的魔族倒了下来,但是从街头巷尾总是会涌出新的魔族。

  

  这支魔族大军好像源源不断,这令系密特感到更加讨厌起来。

  

  突然间,一阵血红的迷雾,从旁边的一个街区升腾而起。

  

  系密特顿时感到异样恐慌,他抓起一把钢钉,从这排屋顶跳到另外一排屋顶,顷刻间便远离了那血雾升腾的地方。

  

  接连发射了几根钢钉,将围绕过来、想要包围他的飞行恶鬼或是钉穿,或是驱散,系密特绕着圈子,寻找着魔族之中那最为致命的种类的踪迹。

  

  又是一阵血雾飞起,这一次,系密特终于找到了目标。

  

  一连串瓦片飞向那拥挤在一起的魔族之中,那些魔族士兵显然是在保护诅咒法师,不过正好成了系密特的靶子。

  

  往往一块瓦片都能够带起两三颗飞起的头颅,顷刻间,魔族队伍之中倒下了一片,看到那飞起的、带着卷曲椅角的狰狞头颅,系密特终于感到一种复仇的喜悦。

  

  一阵隐隐约约的红光在脚下飞腾而起,系密特几乎反射式地脚尖一点,跳飞开去,当他的身形刚刚飞离方才站立的屋顶时候,血雾已然蔓延开来。

  

  看着那沿着街道迅速蔓延的一片血雾,系密特无比庆幸,勃尔日的建筑物全都很高,显然这些高耸的楼宇,限制了那些最为可怕的魔族生物,发挥她们原本应有的威力。

  

  用几根钢钉解决掉想要偷袭他的飞行恶鬼,系密特一刻不停地在屋顶之上跳跃、飞舞,他绝对不想再一次停下来,成为诅咒法师的靶子。

  

  血雾渐渐遍布整个街区的每一个角落,不过系密特已然注意到,这或许是魔族最后的疯狂。

  

  这些血雾同样对魔族士兵也一样致命,而随着风蔓延开来的血雾,首先将拥挤在街道小巷之中的魔族士兵吞没。

  

  一切渐渐变得平静下来,虽然仍旧可以看到魔族飞船飞过,不过她们全都投向了其他地方。

  

  血雾渐渐变得淡薄,最终化成挂在墙头的斑斑血痕。

  

  系密特站立在屋顶上,探头向下张望,只见街道上,到处趴满了魔族的尸体。

  

  行走在高高的屋顶上,从这里看勃尔日,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那高地起伏的屋顶,就仿佛是浩瀚无垠的海面,而那突兀高耸的塔楼和屋顶,便是那海面上的礁石和岛屿。

  

  而最显眼的,莫过于那些建造在屋顶之上的圆盘架子,那原本是用来架设弩床,对抗魔族飞船的工事,此刻却已然空空如也,既看不到士兵,也没有那些弩床的踪迹。

  

  突然间,一阵哀嚎和哭泣从下方传来,系密特探头张望了一眼,只见下面一片凄凉哀伤的景象,沿着街道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一具具尸体,而那些发出哭泣的人,正缓缓沿着街道寻找着死去的亲人。

  

  系密特注意到,那些哭泣着的大多数是妇女和孩子。

  

  一个魁梧强壮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正是刚才抓住他后领的大汉,此刻他同样静静地躺在路边,而在他的身旁躺着的中年人,系密特依稀也有些印象。

  

  一阵微微带有一丝忧伤的祈祷声远远传来,刚才在天窗口看到的那个牧师,此刻正沿着街道缓缓而行,朝着两边躺着的那些已然逝去的勇士们,倾洒着圣水。

  

  看着此情此景,系密特的心情异常沉重。

  

  朝着远处走去,系密特已没有什么心情去顾及,那个正站在楼顶的天窗口,用惊诧的眼神看着他的站岗、放哨的人。

  

  跳过一座又一座屋顶,下方有的显得非常平静,而有的却正在激战之中。勃尔日城的北区,原本应该是最为安全的地方,因为勃尔日的圣殿就建造在这里。

  

  但是此刻,北区早已经论为最为激烈的战场,魔族的每一次进攻,几乎全都从这里开始。

  

  悲伤和绝望的气氛,同样弥漫在这个曾经是最为繁华热闹的地方,那个曾经是印象最为深刻的艺术沙龙,此刻已挤满了等待救援的伤员。

  

  河岸边的街道上,同样躺着一排排死者的尸体,只不过这些死者的身上多了一块白布而已。

  

  在两旁那些气势恢宏的建筑物门前的台阶上,坐着垂头丧气的士兵,他们身上的铠甲已遍布血迹。

  

  不过和那些圣堂武士比起来,这些士兵身上的血迹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街道上最为显眼的,莫过于圣堂武士,他们那高大魁梧的个头,令他们看上去就仿佛是传说中巨人一族的成员,但是和身高比起来,更为显眼的是,圣堂武士中的每一个人,几乎全都被鲜血染得通红。

  

  系密特的出现,同样也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一个小孩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最为危险的地方,这原本就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更何况,系密特的身上同样沾染着不少血迹。

  

  除此之外,还有他挂在腰际的那两柄弯刀,几乎每一个看到那两柄弯刀的士兵,都立刻想到,这又是一个对圣堂武士充满了羡慕和幢憬的小孩。

  

  进入圣殿,同样也没有一个人阻挡他,圣殿仍旧是原来那副模样,只不过此刻空地上多了一些笔直朝天的细长刺枪。

  

  “西塞大师和泰隆大师在哪里?我希望能够见到他们。”系密特对一位力武士说道。

  

  那位力武士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系密特,过了一会儿问道:“阁下是系密特。塔特尼斯勋爵?”

  

  系密特点了点头,此刻他顾不上客套。

  

  “西塞大师此刻正在协助防守罗登广场,泰隆大师想必正在钦差大人身边,保护他的安全。”那位力武士说道。

  

  “我正在寻找法恩纳利伯爵,你是否能够告诉我他的行踪?”

  

  系密特连忙问道,他真正关心的并非是那位哥哥的盟友、国王的钦差,而是格琳丝侯爵夫人。

  

  “非常抱歉,没有人知道钦差大人在哪里。当魔族开始攻击之初,他指挥了几个小时,魔族就突破了防线,紧接着勃尔日就被分隔了开来,钦差大人陷入了重围,不过他应该已经躲了起来。

  

  “但是非常不幸的是,他和我们所有人失去了联络,或许是跟随他的那位祭司发生了什么意外。”那位力武士说道。

  

  “勃尔日的防线,怎么会在仅仅几个小时之中便被突破?”系密特忍不住问道。

  

  “最主要的原因是,这一次谁都没有想到,魔族竟然会不顾一切,用飞船将士兵强行运送到城里。

  

  “以往魔族并没有这样疯狂,与此同时我们也没有准备充分,在屋顶守卫着的巨弩兵因为一直平安无事,所以半数以上擅离职守,开战之初,甚至来不及回到各自的岗位。

  

  “除此之外,钦差大人的指挥也有很大问题,他随意调度兵团,甚至随意从编制好的兵团里面抽调小队,因此战役一开始,指挥便一片混乱,每一个兵团的指挥官,根本就无法联络自己的部下。”

  

  听到这位圣堂武士如此一说,系密特已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显然法恩纳利伯爵根本就不信任勃尔日城的守卫部队,与此同时,他或许还希望能够有所表现。

  

  系密特相信法恩纳利伯爵的战术,想必不会有太大的错误,因为这位伯爵大人经常阅读一些著名军事家的著作,曾经有一段时间,这位一心想要表现自己的国王宠臣,梦想着能够在战场上一显身手,让任何想要压制他的人都没有话说。

  

  正因为看了那么多军事著作,当初他才能够力排众议,坚持北方领地的重要性。

  

  不过,拥有敏锐的战略眼光,未必意味着就是一个名将,这位从来没有指挥过军团的外行,显然没有意识到,战争的成败除了依靠周密的布置,还有正确的指挥。

  

  “现在由谁指挥作战?”系密特焦虑地问道。

  

  “没有统领全局的指挥官,每一个兵团都在各自为战。”那位圣堂武士说道。

  

  “难道没有人站出来组织抵抗?”系密特问道。

  

  “只有几个文职官员发起过提议,不过现在,没有一个军人愿意听从文职官员的命令,而各个兵团的指挥官,没有一个愿意担任总指挥官的职位,全都希望受到别人的领导。”那位圣堂武士说道。

  

  系密特点了点头,他能够猜到这是为什么。

  

  此刻总指挥的职位绝对烫手,胜利的话,功劳无疑归于法恩纳利伯爵,一旦失败却必须承担所有责任,而且毫无疑问,那位指挥失当的钦差大臣,肯定会将所有责任推到那个代指挥官身上。

  

  “你是否能够帮我,将所有兵团指挥官召集到这里来?”系密特说道。

  

  看到那位圣堂武士显露出疑惑的神情,系密特从内侧衣服口袋里面,取出了那封国王陛下亲笔签署的授权书,说道:“请你将这样东西带去给各位将军过目。”排排的栏杆被拆卸下来,到处都竖立着直冲天空的长枪,好不容易凑齐了巨弩,弩手回到了屋顶上的阵地。

  

  一扇扇屋顶天窗后面,站立着手持重型军用弩的士兵,他们的目标是飞行恶鬼,因为系密特刚刚听说,最初的那轮攻击中,守卫在岗位上的巨弩手,全都牺牲在这些令人讨厌的可怕魔族的偷袭之下。

  

  已经会合在一起的兵团,开始向那些仍旧激烈战斗中的街区推进。

  

  不过令那些兵团军官难以接受的是,系密特命令他们将手中多余的武器,甚至包括重型军用弩,分发给自发组织起来的平民。

  

  一听到这个命令,那些兵团的指挥官不约而同地,聚拢到临时充当指挥部的圣殿。

  

  系密特看着这些站立在自己面前,远比自己大许多的军官,一口一个长官地称呼自己,他确实感到有些滑稽,不过此刻他必须表现出身为指挥官的威严。

  

  “各位不需要再说下去了,我相信各位已看到盖博区第七、八、九三块街区的民众,自发组织起来的防御。

  

  “我相信,各位也已看到了他们所获得的战果,他们没有任何像样的武器,只有一些长枪,但是他们所消灭的魔族,却绝不比任何一个兵团少。

  

  “各位想必同样也看到了他们的损失,我想各位必然能够相信,那些牺牲了生命的平民,全都是丝毫不逊色于士兵们的勇士。

  

  “现在对于我来说,唯一需要考虑的,便是如何尽快将魔族驱逐到勃尔日城外,为了这个目的,我要让每一个勇士都拿起最有效的武器。

  

  “至于各位所担忧的那些事情,你们所担忧的,心怀叵测的歹徒会因此得到强悍有力的xiongqi,这根本就是不必要的,因为我亲眼看到过一群歹徒,全都装备着重型军用弩。

  

  “各位想必非常清楚,在北方领地,这种武器的范滥和流失,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正因为如此,我不希望各位再以这个原因而拒绝执行我的命令,我的手中拥有陛下的全权委托授权,不过我并不打算用这来压服各位。”

  

  说着,系密特转过头来,对身边的那位圣堂武士大师说道:“泰隆大师,所有的圣堂武士是否全都听从我的调遣?”

  

  “是的,这是大长老的命令。”泰隆大师点了点头说道。

  

  系密特重新转过头来,对那些指挥官们说道:“从现在起,任何不执行我的命令的兵团,将无法得到圣堂的支援,而且无论发生什么,无论结局如何,这个兵团的指挥官,都必须自己为一切负责。”

  

  看着那些指挥官们离开,系密特长长地吁出了口气。

  

  “或许对一个圣堂武士并不应该说这样的话,不过我仍旧觉得你长大了一些,也变得成熟了一些。”泰隆大师微笑着说道。

  

  “以前我总是觉得,长大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但是现在,我感到这并不有趣。”系密特叹息了一声说道。

  

  “这就是长大的证明,不过很可惜,你未曾运用你脑子里面的圣堂武士的记忆,对我们来说,无论我们成为圣堂武士的时候是多大年纪,在成为圣堂武士之后便已然长大,当然成熟还需要一段时间。

  

  “但是你在拒绝圣堂武士身分的同时,也拒绝了圣堂武士的记忆。或许在你看来,圣堂武士的处世哲学,就只有自我约束和忍让。

  

  “如果你好好研究一下你的记忆,你或许会有许多发现,传承核晶真正的价值,并非只是武技的传承,而是智慧的延续。

  

  “每一个人的思想都完全不同,记忆核晶也同样如此,彻底了解别人的思想,对于其他人来说根本不可能,这是只有我们圣堂武士才拥有的能力,为什么你不试试在宝库之中搜寻一些有用的东西?”泰隆大师说道。

  

  听到这样一说,系密特显得有些茫然起来,他并不能够完全明白这位大师所说的话的含意。

  

  正当他极力思索着的时候,一位力武士走了进来。

  

  “勋爵大人,魔法协会发出了求救信号。”那个力武士说道。

  

  “魔法协会?”系密特疑惑不解地问道。

  

  “谁会在那里?那个街区早已经被魔族攻占了,至于魔法师们早就不在那里了,其中的大部分在河滩边伏击,另一些则在准备对付魔族飞船的武器。”泰隆大师沉吟道。

  

  “魔法师在抓鸟?”系密特疑惑不解地问道。在他印象中,那些所谓对付魔族飞船的有效武器,就是从南方过冬回来的侯鸟,而上一次战役胜利之后,这些侯鸟已然被放归大自然的怀抱。

  

  “不,是鸽子,不过即便是鸽子这种驯服的鸟类,想要彻底控制她们,仍旧需要花费时间。”那位大师解释道。

  

  “不知道谁会被困在魔法协会,我带一些人去一趟。”系密特说道。

  

  “这并非是一个好的选择,既然你令自己成为了总指挥官,那么发号施令的工作,将比任何其他工作更加重要,那些指挥官们或许会在你离开的时候,有紧急事情需要你作出决定,而前往魔法协会,只需要一个有能力的圣堂武士。”泰隆大师摇了摇头说道。

  

  第五章魔法的力量勃尔日城。

  

  这座集恬静的田园清丽和典雅的华贵端庄为一体的美丽城市,此刻正在魔族的进攻之下,发出阵阵痛苦不堪的呻吟。

  

  在这座北方领地最为美丽的城市之中,有一座最显眼的建筑物,这座建筑物高耸却又纤细,那便是勃尔日城的魔法协会高塔。

  

  虽然北方领地根本就没有几个魔法师,不过作为大城市的象征,勃尔日仍旧建造了这样一座恢宏气派的高塔。

  

  这座高塔,除了作为魔法协会的象征之外,还有一个用处,便是让魔法师们通过神奇的传送魔法,在遥远的城市之间旅行。

  

  这是唯有魔法师才拥有的特权,不过能够享受这种特权的魔法师,也必须拥有相当的实力。

  

  而此刻,在这座勃尔日城最高耸的建筑物里面,一位老者正皱紧了眉头,朝远处眺望着。

  

  因为这座塔的高度,使得这里同样也是一个相当不错的了望哨。

  

  看着脚下那四处走来定去的魔族,那排成阵列,朝着街道进发的魔族兵团,那魔族飞船源源不断地,将更多的魔族运到这里,这位老者的眉头越皱越紧。

  

  这里几乎已然成为了魔族集结,并且发起小规模进攻的中心。

  

  看了一会儿之后,这位老者已发现问题的所在。

  

  这个地方,或许是勃尔日城最为高耸,同时也是最为空旷的地方。

  

  前面是横穿城市的勃尔日河,旁边是一座比这里稍微低一点点的教堂,这两座突兀的建筑物四周,不是空旷的广场,就是平坦的草地。

  

  看着那大片乎整的土地,波索鲁大魔法师摇头苦笑,他总算知道,这里为什么这么容易被占领,同样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没有人打算反攻这里。

  

  在墙上画了个魔符,不一会儿,随着一阵咚咚的脚步声响起,一个纤细瘦弱,只是用简单的木杆和伸缩线组成的魔偶跑了上来。

  

  波索鲁大魔法师看了一眼这件简单的制作品,摇了摇头。

  

  对着那个魔偶说了几个药剂以及配制比例,波索鲁大魔法师挥了挥手,让那个魔偶离开去工作。

  

  这位大魔法师相信,这里应该储存着他所要的那几个药剂,因为那都是非常平常的材料。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魔偶拎着一个口袋跑了回来。

  

  波索鲁大魔法师指了指窗口,那个魔偶便将袋子径直放在了窗沿上面,然后转身离开了。

  

  从搁在窗沿的袋子里面,抓起一把白色的粉末,波索鲁大魔法师朝着下面张望了一眼,然后yongli一甩,将这些粉末飞散开去。

  

  这些粉末随风飞舞,飘飞到很远的地方,才缓缓地降落下来。

  

  波索鲁大魔法师淡然地看着窗外,看着那微不可见的粉末,粘在了底下那些魔族的身上。

  

  在这窄小的塔顶,这位大魔法师悠然地转了一圈,他吟诵着咒语,指引着风,将口袋里面的粉末,均匀地倾洒向底下的那些魔族。

  

  这并非是什么高明的魔法,说穿了,只不过是一些小把戏而已,不过这位大魔法师却相信,如果能够正确地运用小把戏,同样能够令小把戏成为最为致命的武器。

  

  当初驯服那些飞鸟,同样也只不过足一些小把戏,却给战役带来决定性的转机。

  

  躲在一个角落里面,波索鲁大魔法师取出他的水晶球,此刻他所要施展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幻术。

  

  轻轻地吟诵着一段简单的咒文,那些刚才倾洒到地面上的粉末,突然间散发出一阵黯淡的星光。

  

  紧接着,无数似真似幻的人影突然间出现在四面八方,那是无数士兵正在浴血奋战、拼命厮杀的景象。

  

  波索鲁大魔法师吟诵着咒语,此刻他所施展的,是一种类似于海市蜃楼的简单幻术,他等待着那些魔族,对于他所制造出来的景象有所反应。

  

  突然间,一声惨叫声传进他的耳朵里面,这位大魔法师转动了一下水晶球,水晶球里面映射出底下的景象。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底下热闹成一团,在幻象之中,魔族开始相互砍杀起来,更有一团团鲜红色的血雾从四面八方涌起,那些身上沾染上血雾的魔族,顶多挣扎两下,便倒在了地上。

  

  普通魔族在黑夜里面看不见东西,而且会受到幻术的影响,这原本早已经为他们所知,事实上,用幻术消灭魔族的实验早已经进行,只是虽然能够对付普通魔族,却蒙蔽不了那些魔族飞船的眼睛。

  

  突然间,水晶球发射出阵阵白光,那是警告的信号。

  

  波索鲁大魔法师连忙用手轻轻抹了一下那颗水晶球,水晶球里面的景象,已然变成高塔顶部的天空。

  

  一艘魔族飞船正悬空停在那里,看它的样子,就仿佛是一个威风凛凛的指挥官。

  

  而底下那原本正在激烈厮杀中的魔族,已然停了下来,虽然哀嚎惨叫的魔族已躺倒一地,不过波索鲁大魔法师仍旧没有看到,他能够逃出生天的可能。

  

  “看起来,只能够冒险试验一下这个新的魔法了。”波索鲁大魔法师自言自语道。

  

  他小心翼翼地站立在窗口,凝视着上方,令他感到满意的是,头顶上的魔族眼睛,显然并没有注意到他的举动。

  

  这座高塔早已经受到了隐形魔法的保护,这原本是为系密特创造的魔法,不过最后这位大魔法师改变了初衷。

  

  他用那擅长伪装的铠甲,代替了这更加完美的隐形。

  

  看到新的隐身魔法确实有效,波索鲁大魔法师终于放下心来。

  

  只要魔族的眼睛看不到他的存在,他就有信心成功地从这里逃离,毕竟在他的手中,还掌握着真正的杀手锏。

  

  真正的杀手锏,原本就是为了对付那些高高在上的魔族眼睛,虽然它也能够用来对付其他魔族,不过显然有些大材小用。

  

  创造这件新的武器的灵感,来自于那些能武士,能武士所发射的闪电风暴,堪称威力最为强悍的武器。

  

  魔法协会一直试图对这种力量进行稍微的改变,毕竟在魔法师们看来,将敌人杀死,和将敌人变成焦炭,并没有实质性的区别。

  

  而前者所需要花费的能量,远比后者要小许多,这样发射一次威力强悍的闪电风暴,或许足以支持连续发射许多威力小一些的闪电风暴。

  

  无数次尝试最终以失败告终,不过这些实验却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轻微的电击能够令生物麻痹,而魔族同样也是生物之中的一种。

  

  而受到麻痹的生物很容易被催眠,那些受到操纵的飞鸟便吃过同样的苦头。

  

  从袖子里面取出了一根金色的三寸乡长的针,这便是波索鲁大魔法师一直在研究的秘密武器。

  

  这件武器唯一的缺点,便是距离不能太远,波索鲁大魔法师估摸了一下他和那艘魔族飞船的距离。

  

  如此靠近的距离实在难得,这位大魔法师甚至有些庆幸起自己的运气来。

  

  在天空中的,那个巨大的魔族飞船是如此明显,这位大魔法师根本用不着担心无法duizhun。

  

  将意识沉入到精神深处,波索鲁大魔法师开始冥想,在他的脑力里面,渐渐浮现出魔族飞船的影像,而那个魔族飞船的正中央,显露出一个红色的小点。

  

  那是神经中枢所在的位置,再强悍的生物都拥有同样的弱点,只需要duizhun神经中枢轻轻一击,即便圣堂武士也肯定倒地不起。

  

  那根金针猛地振动了一下,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就彷佛是琴弦被轻轻拨动,又像是冰柱被yongli折断。

  

  波索鲁大魔法师感觉到自己的手指一阵发麻,紧接着那根金针脱手飞出。

  

  没有爆炸,也没有任何其他反应,不过此刻站在那高高塔楼上的大魔法师,心中却充满了喜悦。

  

  他的意识已然飞离了身体,正紧紧附在那魔族飞船之上。

  

  此刻他唯一感到遗憾的就只是,无法理解这个奇特魔族的思想和语言,他唯一可以做的,就只有让这艘魔族飞船上升和降落。

  

  这就是他刚刚研究出来的成果,不过在此之前,他只是在其他魔族身上进行过实验,却从来未曾运用到这种奇特魔族的身上。

  

  控制着魔族飞船越飞越高,波索鲁大魔法师渐渐感到有些吃力,随着距离的拉远,他的意识越变得模糊和迟钝。

  

  正当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置这个巨大、却没有一种攻击能力的魔族的时候,远处又飘来两艘魔族飞船。

  

  这两艘魔族飞船的底下,吊挂着成群的诅咒法师,而它们的四周,更是盘旋着许多飞行恶鬼。

  

  看到这番景象,波索鲁大魔法师决定进行一次尝试,他指挥着头顶上那艘魔族飞船,朝着远处那两艘魔族飞船撞了过去。

  

  两个皮球互相碰撞会发生些什么?这位大魔法师自然相当清楚,魔族飞船和魔族飞船互相碰撞只会轻轻弹开,根本不会造成任何伤害。

  

  不过,他将赌注压在了那些飞舞着的飞行恶鬼身上。

  

  如果那两艘魔族飞船发现,撞来的这艘魔族飞船完全失去了意识,那么它们或许会命令飞行恶鬼发起攻击。

  

  远处传来三声沉闷的爆炸声,那剧烈的爆炸,证明了这位大魔法师赢得这场赌博。

  

  站立在窗口,波索鲁大魔法师重新掏出了他的水晶球,再一次令幻影笼罩住底下的魔族。

  

  但是令他感到失望的是,这些魔族仍旧呆呆地站立着,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动作。

  

  波索鲁大魔法师感到非常无奈,这显然是刚才那艘魔族飞船下达的命令。正当他开始思索着,应该如何应对眼前的情况,突然一阵惨叫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只见一队圣堂武士,从远处一条街道之中杀了出来,飞舞的弯刀和闪烁的电光,在瞬息间将大片魔族彻底吞没。

  

  这突如其来的救援,令高高在上的大魔法师感到欣喜,不过更令他感到高兴的是,底下的那些魔族仍旧静静地站立着,充当着靶子和目标。

  

  这意想不到的收获,无疑是最值得惊喜的一件事情。

  

  如果能够想办法彻底控制那魔族的眼睛,或许能够令魔族士兵全都站着不动,任凭砍杀穿透。

  

  这位大魔法师猛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这绝对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从高塔之上探出头来,拼命喊道:“别全杀光了,给我留下几个,它们是最好的实验品。”

  

  看到底下的魔族仍旧被成片成片地砍倒,波索鲁大魔法师正打算再喊一次,并且用魔法将声音扩大,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又传来一连串轰鸣声,不过这一次的轰鸣,显然并非是魔族飞船爆炸所引起。

  

  一股浓烟从远处升起,城市的一角被熊熊燃烧的大火所吞噬,如同沉闷的雷声一般,又是一串轰响滚滚而来,更多的浓烟升腾起来。

  

  波索鲁大魔法师眺望着那个方向,他知道那是班莫的援军终于到了。

  

  魔族的进攻越发猛烈起来,魔族的飞船几乎整天在城外盘旋着,而靠近城墙的地方,总是笼罩在一片血雾之中。

  

  不过此刻,勃尔日城里的居民已然平静下来,恐慌暂时远离他们而去。

  

  所有的街区都已收复回来,士兵们重新站立在街口维持秩序。

  

  不过真正令所有人感到安心的,仍旧是那一座座投石车,这些投石车能够投掷出威力无穷的惊雷。

  

  这些惊雷落下的地方,无论是房屋,还是桥梁,都立刻化作一片浓烟滚滚中的断垣残壁。

  

  不过,更多的惊雷落在了魔族的队列中间。

  

  每一声轰鸣,都令数十米半径里面竖立着的任何东西——树木、楼宇还有魔族,变得千疮百孔。

  

  重新恢复了秩序的勃尔日,却已伤痕累累,上一次战役之中的幸运天堂,此刻看上去却更像是人间地狱。

  

  死者的尸体被抬到勃尔日河的河堤下面。

  

  教堂的钟声几乎一刻不停地敲击着,和钟声相应和的,是城外炸雷爆裂开来,所发出的阵阵沉闷轰鸣。

  

  虽然仍旧感到悲哀,不过此刻已没有多少哭泣的声音,活着的人甚至开始庆祝自己的生还。

  

  突然间,一群鸽子猛然间直冲云霄,它们在天空中盘旋了几圈,然后朝着城外飞去。

  

  不过这一次,看着那些远去的鸽子,人们再也没有像当初那样欢呼。

  

  沉重的伤痛,即便用再恢宏的胜利,也难以抚平。

  

  清晨浓雾敌去之后,勃尔日的街道上渐渐变得热闹起来,不过此刻的热闹之中,带有一丝紧张,同样也带有一丝忧伤。

  

  更多的支架被安在了房顶上面,曾经被认为不会遭到袭击的勃尔日,此刻已然用满身伤痕证明,任何侥幸的结果都令人难以承受。

  

  原本露天的支架,现在多了一顶帆布帐篷,更多的巨弩被安上了支架。

  

  每一座楼房的顶楼都被清空了出来,三班轮流站岗放哨的士兵,成为了这些屋子的主人。

  

  广场和大街的十字路口,总是能够看到漆成红色的一座岗哨,岗哨之中随时坐着一位军官,军官的职责便是听取居民的报告,而报告的内容,就是他们楼上的士兵是否放松警惕。

  

  惩罚总是异常严厉,正因为如此,敢于开小差的士兵,在短短的几天之中,便销声匿迹。

  

  勃尔日曾经引以为傲的广场,和宽阔的街道,现在摆满了尖利狭长的排钉。

  

  那曾经作为富有高贵象征的马车,此刻已然被彻底封存,布满利刺的街道根本就无法让马车通行。

  

  不过仍旧有一样东西,能够代表富有高贵的证明,那就是在宽阔的草坪上,挖掘巨大而又通风的地窖。

  

  勃尔日的贵族在一夜间放弃了所有的娱乐,如何在下一次魔族进攻之中活命,成为了最主要的交流话题。

  

  一个坚固隐蔽,同时又准备充足的地窖,成为了最为流行的风尚。

  

  同样,在街头巷尾也盛行着互相交流的风尚,无论平民,还是军人,部交流和比划着从魔族的攻击之下逃生的经历。

  

  从特赖维恩退役下来的伤兵,和来自班莫的士兵,用如何依靠工事对付魔族的办法,交换放置炸雷堵塞路口、制造滑坡和坍塌,以消灭魔族的技巧。

  

  此刻在圣殿,在力武士的修练场上,一场激烈的对战正在进行之中。

  

  那位巨人般的圣堂武士大师,将手中那两柄特别宽大的弯刀,挥舞如同两道雪白的墙壁,时而有一串火花飞溅而出,紧接着便是剌耳的金属撞击声,和碎裂的声响。

  

  而系密特则不停地发射着铁钉,他的双手连环不断,那击打在刀墙之上的撞击声,就如同雨中的蕉叶、岸边的波涛。

  

  “好,轮到我了。”

  

  那位一直被暴雨般的铁钉压着打的、巨人般的大师暴喝了一声。

  

  系密特连忙从地上操起一对奇特的盾牌,飞快地戴在手腕上。

  

  这两面盾牌比系密特的手臂稍微长一些,前端正好齐腕,手肘后面稍稍拖出一个尖端,盾牌两侧并不太宽,不过正好能够阻挡住系密特的身体。

  

  那位巨人般的力武士大师在地上抓了一把石子,这显然是最原始,同样也是最容易掌握的暗器。

  

  猛挥手臂,那把石子如同骤雨一般撒了出去。

  

  所有人都以为系密特会用那奇怪的盾牌格挡,但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系密特如同一只雪貂一般,飞快地窜到一边。

  

  石子击打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将地面上击打出一道道极深的划痕,专注于力量的力武士确实不同凡响。

  

  又是一把石子飞撒过去。

  

  系密特再一次表现出了他在那座山峰上面领悟的技巧,只见他像极了一头雪貂,不停地在四周窜来窜去,而且他的身体,始终紧贴着地面。

  

  乱飞的石子击打着四周,令那些原本只定观战的圣堂武士们一阵忙乱,此刻他们全都有殃及池鱼的感觉。

  

  虽然只是石子,但是从这位力武士大师的手里发射出来,可绝对非同小可,那些旁观的力武士们,不得不像刚才的大师一样,将手里的弯刀舞成一片银光。

  

  此刻他们总算明白,这种被动挨打的感觉有多么无奈。

  

  正因为如此,那如同貂鼠一般窜来窜去的系密特,令他们感到好奇。

  

  突然间,系密特的行动开始有所变化,他不再绕着外围转圈,而是猛然间朝着那位大师冲了过来。

  

  同时,两把石子飞掷了出去,这一蓬石子,几乎将系密特的所有退路全都笼罩住,但是那位大师发出石子之后,轻轻叹息了一声,他闪电般地拔出了腰际的弯刀。

  

  正如他预料的那样,系密特只是轻轻往旁边一滑,手里的盾牌微微一挡,一连串叮当轻响之中,所有的石子全都弹了开去。

  

  轻轻一声清悦的金属击打声,这一次,系密特非常恰当地掌握了出手的力度。

  

  弯刀并没有像第一次那样折成两段,两位同样以力量擅长的力武士,用刀背互相击打了一下。

  

  “非常有趣的想法,除了样子难看一些之外,我相信在对付密集的箭矢的时候,应该会非常有效。

  

  “只不过,你制造的这两面盾牌,在我看来只是好看而已,我们的身材可比你宽阔许多。”那位力武士大师说道。

  

  “这东西有很多用处,它们还是我的刀鞘,这一次在那座山峰的缝隙里面,令我领悟了许多东西,其中之一便是鼹鼠的伟大。”系密特笑了笑说道。

  

  “是的,这件事情我绝对相信,对于鼹鼠的崇拜,已令你快要变成一只老鼠了。”那位力武士大师打趣着说道。

  

  “我们或许会改变一下这种有趣的武技。”泰隆大师在一旁cha嘴道:“其他人的身材没有那么矮小纤细,而且那种随风舞动般的技巧,也不是这里每一个人都能够领悟和学会的。”

  

  “只要一想到今后不得不带着两面盾牌,我就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或许今后还要穿上铠甲也说不定。”那位巨人般的力武士大师摇了摇头说道。

  

  “这件事情,又有谁能够说得清楚?或许在下一次战役中,魔族将出现更为强悍的种类,或许我们确实得穿上铠甲也说不定。”泰隆大师淡然地说道。

  

  将手里那对奇特的盾牌脱卸下来,系密特重新将两柄弯刀,cha回到固定在盾牌里面的刀鞘之中。

  

  将两面盾牌互相锁在一起,成为一个奇特的尖锥,系密特转过身来,望着那位巨人般的大师。

  

  当初增援的一百多位圣堂武士,活着回到圣殿的只有三分之二,其他人全部牺牲在特赖维恩堡,和那座崩塌的雪峰底下。

  

  刚才那番对战之中,系密特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这位偏重力量的力武士大师,始终未曾施展出所有的力量,这并非是他有所保留,看上去更像是,他的身上带有未曾痊愈的伤痕。

  

  “塔登,我一直忘了问你,你们留在索系罗之后,怎么又前往增援特赖维恩堡了?”系密特问道。

  

  对于这件事情,他一直充满了疑问,不过无论是葛勒特将军,还是其他人,都不曾对他解释过这件事情。

  

  系密特自然绝对不会去向克曼狄伯爵询问,正因为如此,眼前这位巨人般的力武士大师,是他唯一能够得到消息的来源。

  

  那位大师思索片刻之后,神情渐渐显得严肃起来,他缓缓说道:“有一句话或许你不太喜欢听,无可否认,克曼狄伯爵在作战方面确实有所擅长。

  

  “无论是上一次战役,还是这一次,能够守卫住北方诸郡,克曼狄伯爵和他的兵团功不可没。

  

  “而且在作战的时候,克曼狄兵团的士兵全都奋勇顽强,而他们又总是遭受到最为猛烈的攻击,增援特赖维恩堡,是葛勒特将军向我请求的结果,这是他对于克曼狄伯爵的承诺。

  

  “有一件事情,想必你仍旧还不知道,魔族曾经两度重新挖开了那座山峰,不过克曼狄兵团拼命又将它们堵上了。

  

  “特别是第二次堵塞洞口,我亲自经历那场战役,你或许根本想像不到,那场战斗有多么惨烈,所有剩下的炸雷全都用尽,克曼狄兵团的增援部队只剩下一个小队,那个洞口几乎是用血肉堵塞住的。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想必你同样不可能知道。在此之前,克曼狄伯爵曾经做了一件傻事,因为这件傻事国王陛下异常愤怒。

  

  “而这一次,虽然克曼狄兵团付出了惨重代价,但是葛勒特将军在亲自询问克曼狄伯爵之后,让他自己将战役报告全部抽掉,也就是说,付出了如此惨重代价之后的克曼狄兵团,将一无所获。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告诉你,克曼狄伯爵已向葛勒特将军请求,解除一切军职,不过葛勒特将军暂时扣留了这个请求。”

  

  塔登大师的话,令系密特沉默了好一会儿。

  

  圣堂之中静悄悄的,那些圣堂武士们全都默不作声,身为旁观者的他们,自然最能够看清在这里所发生的一切。

  

  塔特尼斯家族幼子和克曼狄家族的对立,令他们感到深深悲哀,他们原本用不着像现在这样,而此刻越加堆积起来的仇怨,更是令他们没有转圜的余地。

  

  系密特同样默默地思索着这一切,他并非像塔登大师所说的那样,丝毫不知道克曼狄伯爵所作的傻事。

  

  最先告诉他这件事情的,是那位和塔特尼斯家族关系深厚的冈萨雷斯祭司,之后他又从法恩纳利伯爵那里,看到了国王陛下给予他的私人书信。

  

  当初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系密特确实有那么一丝恼怒,但是仔细思考过之后,他又变得漠然起来,那个时候,他的心中充满了对于克曼狄伯爵的蔑视。

  

  没有想到事情的结果,居然变成了这样。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位克曼狄伯爵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对于他来说,原本应该是一件好事,至少用不着他动手,便已然报了仇。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系密特丝毫都高兴不起来,仿佛胸口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他感到有些透不过气来。

  

  将那对奇特的护盾挂在墙上,系密特无精打采地信步朝着外边走去。

  

  大街上,每隔一两米,便竖立着一排二尺多长的尖锐短矛,忙忙碌碌的人群走来走去,远处不时地响起钉凿的声音,整个勃尔日,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厂,几乎每一个人都拿起了斧子和榔头。

  

  一声沉闷的掷地声响起,紧接着阵阵白烟弥漫开来,系密特朝着那个方向走去,他原本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走近之后才知道,是班莫的驻军,正在演练在城市里面投掷炸雷的技巧。

  

  系密特听伽马男爵说过,他打算给每一个街道和路口编制一分列表,这样就可以保证投掷炸雷的时候,炸雷的落点正好在街道中央,而不是将路旁的房屋变成一堆瓦砾。

  

  看了一眼墙壁上的那一滩白灰,刚才投掷出来的,想必是装满白灰的沙包,士兵们用这些白灰来校准投掷的落点。

  

  远处建筑物上到处布满的斑斑白点,看着那“满目疮痍”的景象,系密特知道这些士兵还需要多加练习,要不然当魔族再一次发起进攻的时候,或许用不着那些魔族动手,勃尔日也将被夷为平地。

  

  一阵马蹄声响起,只见一辆马车由远而近。

  

  轻巧的马车前面,只有一匹马拉行,狭窄的车身,几乎和两个并排行走的人差不多宽,后面的挂斗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一个个箱子。

  

  这是此刻城里唯一能够通行的马车,看着自己的杰作,系密特暂时心情稍稍好转了一些。

  

  他不由得越发佩服那位光头魔法师,竟然在短短的时间里,修改并且制造出了这么多轻便马车。

  

  这些马车几乎能够到达任何地方,后面的挂斗里面放着的六枚炸雷,足以令一个小队损失惨重。

  

  而更多的时候,这些马车被用来替投石车运输所需要的炸雷。

  

  令系密特感到自豪的是,那位光头魔法师已用实验证明,能够可靠运送炸雷的,就只有这些装满了弹簧的轻便马车。

  

  正因为如此,这种轻盈灵巧的马车,早已经成为魔法协会的秘密武器的固定搭配。

  

  勃尔日河此刻是如此热闹,道路被彻底封堵之后,那条河流就成为了唯一能够使用的通道。

  

  正是因为如此,勃尔日河岸两旁,挤满了装卸货物的工人。

  

  而那些被装卸的货物,大多数是用于构建工事的材料,因此,曾经被视为勃尔日城富裕繁华象征的这条河流,此刻两岸尘土飞扬。

  

  离开熙熙攘攘的河堤,系密特拐进了旁边的街道。

  

  这里稍微有些狭窄,也显得较为拥挤,不过系密特绝对不会忘记,正是因为那略显得拥挤的街道和街道两旁那高耸的楼宇,使得魔族之中最为可怕的诅咒法师,难以发挥真正的威力。

  

  一眼望去,这些街道的正中央,同样布置着一排排的长钉,不过此刻为了让行人通行,这些长钉都被连在了一起,就像是一道栅栏一般竖立在街道中央。

  

  那些钉死的门板此刻已拆开,不过许多人家的门和窗户都多了一道铁栅栏,更有人在房子的四周全都布置了这样的栅栏。

  

  系密特相信,最近这段日子,铁匠铺的生意肯定极为兴旺,一路上到处能够看到,用小车推着铁栅栏的工人们,行走在大街上。

  

  那些在房屋墙壁上临时打出的大洞,此刻已被修整成为了房门,厚实的门板蒙着一层铁皮,系密特相信,里面同样是一道铁栅栏。

  

  看着四周,系密特感到此刻的勃尔日,彷佛变成了一个笼中的城市。

  

  一路上,系密特没有看到一个欢笑歌唱的人,这和上一次胜利时候的景象完全不同,或许是因为这一次胜利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或许是因为人们已然知道,魔族的进攻还会再一次到来。

  

  谁也不知道,下一次是否还能够取得胜利,即便胜利,又有多少人能够活得下来。

  

  不过,人们似乎也没有了忧伤,忧伤仿佛伴随着那些勇敢的人的尸体,一同埋葬掉了:人们也没有了恐惧,经历过那场死亡,从魔族的攻击之中侥幸逃生的人们,已然变得坚强起来。

  

  远处广场上聚集着一群人,大部分定女人和小孩,也有一些行动不方便的老人。。

  

  女人们穿着粗布衣服,戴着宽边的围裙,她们的手臂上还戴着袖套。

  

  那些小孩有大有小,时而有两个较大也较为顽皮的小孩,将小家伙们惹哭,自然引来了一阵怒吼和吆喝。

  

  系密特不由自主地朝着那里走去,他身上的那件、内层镶嵌了细密编织的钢丝的厚布衬衫,虽然真实的价格昂贵无比,远非平常人所能够拥有,不过从外表看起来,倒是丝毫没有什么特殊。

  

  正因为如此,穿着这身衣服的系密特,看上去并不显眼。

  

  只有他那白皙的肌肤,让他显得和旁边的小孩有些不太一样。

  

  这个普通商业街上的广场,并没有太多的布置,原本广场中央,肯定曾经有过一座雕塑,不过此刻只剩下一个台基。

  

  广场的四周是五六层楼高的建筑物,底下沿街的一面,全都开辟成了商铺。

  

  不过此刻那些商铺,显然同样在进行改装,就连那厚重的招牌,也被拆卸下来作为加固的材料。

  

  无所事事的系密特,走到那台基旁边,坐了下来。

  

  此刻系密特这才注意到,那些女人们正聚拢在一起,一边闲聊着,一边清理着食料。

  

  地上放满了堆满需要清理和已清理好的食料的盆子,还有一口大锅,正股股地冒着蒸气,大锅的四周到处散布着沾湿的鸡毛。

  

  土豆需要削皮,青菜需要摘除烂叶,这些全都是那些女人们的工作。

  

  几个大妈在那里拔着鸡毛,滚烫的开水冒着阵阵白烟。

  

  不过那里却是小孩子们围拢成群的地方,那些小家伙们,显然对于漂亮的鸡毛非常感兴趣。

  

  系密特并没有加入到拔取鸡毛的行列,他坐在台基上,静静地听着那些女人们的闲聊闲语。

  

  “你家的那个大窟窿,什么时候才可以堵上啊?你家隔壁的那个家伙,可不是好人啊!”

  

  “没有办法,现在只好用一块床板封起来,我丈夫已经去订做门板了。”

  

  “这孩子倒是挺乖的,不哭也不闹。”

  

  “是啊!他是我唯一的寄托。”

  

  “听说又有许多人迁入这里,勃尔日有什么好的?刚死了这么多人。”

  

  “已经够幸运了,听说格苏恩到现在还受到围攻呢!听说调过去了两架炮车都不顶用。”

  

  “不错,不错,我的妹夫原本住在隆内,他刚刚带着全家来到这里,现在只能够住在我的家中。”

  

  “现在能够算是比较安全的,除了这里,就只有波尔玫,听说波尔玫没有死多少人,魔族一来,他们就全都躲到矿井里面去了。”

  

  “那么为什么大家不往波尔玫去,却偏偏往勃尔日挤?”

  

  “躲在矿井里面不舒服呗……”

  

  系密特静静地坐在广场旁边的台阶上,此刻他感到心情渐渐变得宁静起来。

  

  听着那些闲言碎语,系密特原本纷乱如麻的感觉渐渐消失。

  

  这就是生活,对于市民来说,魔族入侵只是令她们的生活变得艰难,显然这些女人们,并不会在意埃耳勒丝帝国是怎么被毁灭的,同样也不会去在意丹摩尔王朝,是否能够在魔族入侵之中度过危机。

  

  对于这些人来说,她们所在意的是活下去,并且活得更好一些。

  

  土豆和青菜被扔进了锅里面,那些鸡被撕成碎肉条,也扔进了锅里,系密特看到那些女人扔下手里的活,拥挤在锅子旁边。

  

  他正感到疑惑不解,不过很快便知道了原因。

  

  只见那些女人们七手八脚,将鸡腿全都撕扯下来,转眼间,几只鸡便被瓜分得一干二净。

  

  那些原本起劲捡拾着鸡毛的小孩们,立刻围拢了过来,他们拼命踮起脚尖,张大了嘴巴,那可笑的样子,让系密特想起了鸟窝里面等待哺育的雏鸟。

  

  “想不想来一块?”

  

  一个青布长裙的妇人,手里?I着一些碎鸡肉,走到系密特面前说道。

  

  系密特苦笑着摇了摇头。

  

  “客气什么?这年头填饱肚子不容易,你在哪家当差?”那个妇人迳自将一些碎鸡肉塞进系密特嘴里说道。

  

  “塔特尼斯家族。”

  

  系密特只能够接受这样的好意,他一边吞咽着碎鸡肉,一边说道。

  

  “哇!那可是个飞黄腾达的家族,你的前途无量啊,不过我记得,塔特尼斯家族全都搬到京城去了啊,应该没有人留下。

  

  “对了,你是以前那批伺候塔特尼斯家族的佣人吧,没有跟他们一起去京城,我认识和你一样的人,他就住在我们隔壁那幢楼里面,他可后悔得不得了。”那个妇人说道,旁边也渐渐围拢过来几个女人。

  

  “不,我现在仍旧属于塔特尼斯家族。”系密特说道。

  

  “啊!那真的是前途无量了,跟着塔特尼斯家去拜尔克的仆人,听说个个发了财,还见到过国王和王后。对了,你见过他们俩吗?”

  

  那个妇人问道,这样的话题显然很合女人们的胃口,系密特看到旁边围拢着的女人们,个个显露出好奇的神情。

  

  “经常有机会看到。”

  

  系密特苦笑着说道,在京城的时候,他想不见到国王陛下部非常困难,因为那位陛下整天留恋在伦涅丝小姐身旁。

  

  正说着,远处缓缓地传来教堂大钟敲响的声音,钟声穿过大街小巷到达这里,已然显得有些沉闷。

  

  随着钟声敲响,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突然间变得安静了下来,那不绝于耳的钉凿声,也渐渐变得稀疏起来。

  

  从街口渐渐聚拢过来穿戴打扮各异的市民,这些人的手里全都拿着餐盘和大勺。

  

  系密特这才想起,前几天,温波特伯爵因为大量难民涌入勃尔日,因此下达了一项命令,那便是免费提供那些难民三餐。

  

  不过从那些围拢过来的市民身上的穿戴看来,他们之中有些应该是颇有身家的人,有些则毫无疑问是勃尔日城里的居民。

  

  现在看来并非难民的那些市民,也加入了免费三餐的行列。

  

  “快,快,快拿好,还有人没有拿到吗?别人马上就要过来了。”几个女人低声说着,将一个个食盆,塞到此刻围拢在这里的妇人们和孩子们的手里。

  

  系密特同样得到了一份,看着那稍微多一些的碎鸡肉,系密特只能够再一次摇头苦笑。

  

  远处传来了阵阵喝斥声,还有那金属大勺敲击着锅子,发出的剌耳声音。

  

  刚才围拢在一起唧唧喳喳的大妈们,此刻威风凛凛,个个如同凯旋归来的军官,而那些领受午餐的人们,多多少少在抱怨自己的盘子里面缺少内容。

  

  这就是生活。

  

  看着那些女人,看着自己盘子里面多的那些鸡肉,看着抱怨的领取食物的人们,系密特仿佛突然间懂得了一个道理。

  

  自私,每一个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希望自己过得稍微好一些,希望聚拢在自己身边的人过得稍微好一些。

  

  就像这些碎鸡肉,每一个人或许都会希望自己得到的更多一些。

  

  但是有的人得到多了,有的人就必然会得到较少。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是温波特伯爵制造了这些麻烦,而所有麻烦的根源,却是一片善心。

  

  系密特相信,那些真正的难民恐怕最终得到的,远比他们应得的要少得多;那些并非难民,只是想节省一些的市民:那些负责食物的女人们,所有这一切,都令他们没有得到原本该得的。

  

  不过系密特相信,那些难民绝对不会饿肚子,温波特伯爵肯定会派人四处询问,那些难民是否填饱肚子,他是一个真正善良慷慨的贵族。

  

  毫无疑问,温波特伯爵为此肯定多支付了许多金钱。

  

  如果将温波特伯爵,换成那位以慷慨闻名的国王陛下:如果将这些碎鸡肉,换成上地和爵位;如果将拔鸡毛的大妈,换成自己的哥哥,和那些占据有利地位的官员,所有这一切都豁然开朗。

  

  系密特突然感到异常奸笑,想明白之后,他的那些烦恼,根本就没有多么复杂。

  

  正当系密特为自己获得心灵的解脱,而感到高兴的时候,那群妇人又围拢过来问道:“塔特尼斯家族的人怎么还会留在勃尔日,他们不是全都去了京城吗?”

  

  系密特正准备回答,旁边一个浑身油铁锈油污,看上去像是铁匠一般的矮个子青年,cha嘴说道:“谁说塔特尼斯家族的人全都去了京城,现在这里的总指挥官,不就是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

  

  “指挥官不是那位钦差大臣吗?”妇人们露出了惊诧的神情,显然她们从来不关心这件事情。

  

  “屁钦差。”

  

  旁边的一个一身泥灰的中年人啐了一口,忿忿地说道:“要不是那个白痴,这一次也不会死那么多人。”

  

  “是啊!听说那个胆小鬼,还没有开战,自己就躲得无影无踪,直到战斗胜利了,他还不敢出来。”那个矮个子青年也连连点头说道。

  

  “以前的指挥官多么出色!我记得只有一群魔族攻人过勃尔日,而且立刻就被消灭了,大家虽然担惊受怕,却没有哪家真的死人。”一个小老头说道。

  

  “听说那位指挥官被调去防守波尔玫了,真是弄不清楚,上面那些人难道连波尔玫和这里,哪一个更加重要也搞不明白吗?”那个矮个子青年不以为然地说道。

  

  “怪不得,听说波尔玫防守得非常好,比这里还平安,根本没死多少人。”妇人中的一个说道。

  

  “这就是指挥官不同的结果,如果那位指挥官仍旧在勃尔日,哪会像现在这样?勃尔日肯定仍旧像上一次那样平安无事,顶多有一两个街区被魔族攻进来,其他地方根本就用不着担心。”那个矮个子青年说道。

  

  “但愿那位指挥官能够被调回来守卫勃尔日,现在这个白痴,连小孩都不如!”旁边的那个中年人说道。

  

  “那个小孩是塔特尼斯家族的成员,塔特尼斯家的人怎么能够相提并论?现在想来,塔特尼斯伯爵担任守备的时候,勃尔日还真是固若金汤,他被挤走之后,这里简直是每况愈下。”那位妇人叹息了一声说道。

  

  “呵呵,有本事的家伙,在哪里都能够活得逍遥自在。塔特尼斯家族在京城不是立刻飞黄腾达起来了吗?

  

  “看看留在这里,将塔特尼斯家族挤定的那些家伙,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欢腾了一阵,最终不是全都被扔进了监牢?”那位矮个子青年说道。

  

  “以前曾经听军官们提起过塔特尼斯家族,好像他们挺恨这个家族,现在好像又听到有军官说,塔特尼斯家族的成员不错。”妇人中有人说道。

  

  “这件事情,据说是因为军人里面,有一派和塔特尼斯家族有怨恨,那一派好像也挺厉害,全都是拥有军功的将领,为首的是守卫特赖维恩的指挥宫。

  

  “不过守卫勃尔日的指挥官,好像和塔特尼斯家族的私交很好。而这一次调来的,全都是他的部下。”旁边的小老头cha嘴说道。

  

  听着众人的闲聊,系密特感到有些茫然,街头巷议显然离事实很远。

  

  不过转念想来,事实好像和那些人闲聊的也没有什么两样,反正只不过是有人强、有人弱,为了利益争争吵吵。

  

  钟声再一次敲响,众人渐渐散去,那些原本围拢在一旁的妇人们,也忙碌着洗刷起锅子和食盆来。

  

  系密特缓缓地站起身来,现在是他离开的时候,毕竟这里并非是属于他的世界。

  

  在教父比利马士伯爵的宅邸吃了个闭门羹,那个喜欢开玩笑的门房告诉他,比利马士伯爵正忙着改建勃尔日城,那些笼子和街上的长钉就是他的杰作。

  

  正当系密特犹豫着,是否前往此刻肯定忙碌得如同市场的温波特家族宅邸,他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只见街道对面停着一辆马车,那种异常窄小轻便的马车,只是后面的挂斗改成了可以站立两三个人的、带有扶栏杆的踏脚。

  

  刚才招呼他的人,正是葛勒特将军,在将军的身旁站立着波索鲁大魔法师。

  

  系密特看了一眼街道两旁,两旁没有什么行人。

  

  毕竟这里是贵族聚居的街区,显得非常空旷,往日住在这里的人,虽然也偶尔出来散步,不过一般来说,住在这里的人外出更愿意乘坐马车,而此刻普通马车被禁止通行,住在这里的人自然只能够待在家里。

  

  看到四下无人,系密特飞身跃起,他轻巧地跳过了那些由短矛排列成的栅栏。

  

  “我们原本正打算去找你呢。”波索鲁大魔法师说道。

  

  “葛勒特将军,您是什么时候到的?”系密特问道,对于这位北方军团的统帅,他始终保持着深深的敬意。

  

  “今天早晨我刚刚进城。”葛勒特将军说道:“这一次我是为了克曼狄兵团而来。”

  

  说到这里,这位北方军团统帅紧紧地盯着系密特,他希望能够通过观察塔特尼斯家族幼子的神情,得知自己此刻是否会一无所获。

  

  葛勒特将军非常清楚,克曼狄伯爵之前的那分捷报,将他自己推到了一个极为不利的地步。

  

  脚下已然是悬崖,而悬崖下更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此刻能够令火山暂时平息的,只有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因为这一次,他的功勋毫无疑问最为卓著。

  

  更何况,克曼狄伯爵当初将自己推到火山边,也正是因为试图染指塔特尼斯家族幼子的功勋,如果眼前这个小孩,能够表现出宽容和善意,那位至尊的陛下也没有理由继续追究。

  

  正因为如此,这位侯爵大人才匆匆忙忙来到这里,他必须在事情无可挽回之前,说服至关重要的人物。

  

  “我已从塔登大师那里得知了一些事情。”

  

  系密特淡然地说道,他同样也明白葛勒特将军的意图,毕竟此刻,他已下再是当初那个懵懂的小孩,脑子里面的圣堂武上的记忆、在国王身边的日子,无不令他迅速变得成熟起来。

  

  葛勒特将军听到这句话,立刻明白自己用不着再多说废话,自己的任何描述,都比不上亲身经历过那场战役,指挥圣堂武士增援克曼狄伯爵的塔登大师的话。

  

  同样他也非常清楚,塔登大师毫无疑问会劝说眼前的这个小孩,圣堂受到世人尊敬的原因,并不仅仅只是因为它的强大。

  

  这位北方军团的统帅更知道一件事情,塔登大师的话,毫无疑问比他更加有力,毕竟自己是个军人,不可避免的会为军方说几句话,而塔登大师,则是不偏不倚站立在中间立场上的人物。

  

  “阁下如何认为?”葛勒特将军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本人和克曼狄伯爵之间,并没有什么恩怨可言。”

  

  系密特用淡漠的语气说道:“至于我哥哥和克曼狄伯爵之间的仇怨,我同样也不关心,正因为如此,我并不希望和克曼狄伯爵有任何纠葛。”

  

  听到这样一说,葛勒持将军既感到一丝宽慰,又感到有些担忧。

  

  宽慰的是,他此刻可以确信,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不会落井下石,将原本就已岌岌可危的克曼狄兵团,推入火山口里面。

  

  不过令他犯愁的是,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这样一说,等于将门紧紧地关上了。

  

  “噢——小家伙,这可不像是我第一次看到的你。”

  

  旁边的波索鲁大魔法师叹息着,摇了摇头说道:“我相信以往的你,肯定会非常清楚什么是对的,而什么是错误,你或许会做一些你认为对,而你的家人认为错误的事情,比如给予恶徒一些教训。

  

  “那时候的你非常天真,就像一张色彩鲜明的图画,红的是热爱,黄的是讨厌,黑的无疑是憎恨。

  

  “但是现在,你显然成熟了许多,不过在你的那张图画上,彷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所有的色彩在这层灰的笼罩之下,都显得不再鲜艳。”

  

  听到这番话,系密特只能够沉默不语。

  

  而葛勒特将军也禁不住有些汗颜,他同样感到自己的心头蒙着一层阴影,当初他在塔特尼斯家族,和克曼狄家族的纷争之中所扮演的角色,同样称不上正直和公允。

  

  “我知道有些事情,很难凭藉个人的判断进行取舍,其中的牵连和纠葛实在是太多,就拿我本人来说,同样有许多事情不得不违背自己意愿去做。不过我至少相信一件事情,那便是我知道什么是正确的,什么又是错误的。”波索鲁大魔法师说道。

  

  “对于那些您认为错误,但是却不得不违背心意去做的事情,您又会如何抉择?”系密特问道。

  

  “如果当时的情况,我不得不那样去做,我会做那件我认为错误的事情,当然前提是那样做更加值得,会给更多人带来更大的好处。

  

  “但是我仍旧会告诉让我这样做的人,我认为这样做是错误的,并且我会试图对那件错误的事情加以补偿。”波索鲁大魔法师说道。

  

  这位大魔法师甚至差一点想要告诉系密特,当初让系密特冒那样大的风险,无论是他,还是大长老都并不十分赞成。

  

  不过,考虑到当时对魔族的一切了解甚少,更不知道魔族所建造的那座新的基地,是否会给北方领地带来巨大的威胁,因为如此,他们俩终于放弃了坚持,鼓动系密特接受了这个危险万分的使命。

  

  不过在这件事情上,他和大长老始终未曾感到过后悔,如果不是这次冒险,或许北方领地已沦为第二个奥尔麦森林。

  

  做为补偿,当初这位大魔法师原本打算,在无法劝说任何一位魔法师加入增援队伍的时候,他就亲自跑一趟,事实上,卡休斯魔法师会同意成为增援队伍的一员,原本就在他的预料之外。

  

  听到波索鲁大魔法师所说的话,系密特陷入了沉思之中,刚才在那座广场上的时候,看到那些妇人们,他已有所感触。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所看到的,全都是无奈的、难以从利益和人性的弱点之中摆脱的人们。

  

  但是此刻波索鲁大魔法师所说的一切,令他想起了除了这些无奈的人之外,还有一些并不受到自私和利益所束缚的人。

  

  那些圣堂武士显然就是绝好的证明,他们的自我禁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是一种摆脱利益束缚的方式。

  

  即便被世俗和利益蒙蔽了人性,但是世人仍旧知道圣堂的可贵和高尚,显然真理并不会因为私心而遭到抹煞。

  

  除此之外,在他身边同样还存在着许多值得称道的人物,他们并没有向人性的无奈,和对于利益的追求而放弃正确的抉择。

  

  温波特家族和他的教父,毫无疑问就是这样的人,他们的品格和清高,在勃尔日无人不知,同样那些聚集在奥尔麦森林里面,享受着丛林狞猎的乐趣的人们,大多数也是属于这一类。

  

  或许正因为他们的抉择,因此他们才自然而然地离开了那繁华喧闹的所在,离开了那充满利益纷争的地方,过着悠闲平静的生活。

  

  系密特猛然想起了自己那位充满了传奇色彩的父亲,显然父亲即便在这群人里面,也属于一个异类,他甚至放弃了自己优越的地位,只不过他所无法放弃的,是家庭以及他所属的家族。

  

  难道血脉之中的遗传,以及那么长时间的薰陶,仍旧比不上短暂的宫廷生活?

  

  突然间,系密特感到非常无奈,他愕然发现,在他的记忆之中,住在宫廷之中的那段日子,最没有值得回忆的东西。

  

  “你们说得对,我确实忘却了许多东西,许多值得保存的东西。对于克曼狄伯爵,如果需要在报告中提到我的名字,只要那分报告是公正的,我愿意在上面签字。”系密特说道。

  

  葛勒特将军稍梢松了一口气,显然第一步已顺利完成,不过这还不是全部。

  

  “事实上,我们原本打算在得到阁下的首肯之后,前往拜访法恩纳利伯爵,毫无疑问,他的报告同样至关重要。”葛勒特将军说道。

  

  “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只有你能够劝说法恩纳利伯爵。”波索鲁大魔法师在一旁说道。

  

  系密特稍微思索了一下,耸了耸肩膀,站在了马车之上。

  

  请继续期待魔武士续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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