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秀云就坐到了桌对面，弯着两只眼睛直往唐山海的脸上瞟。
之前老烟锅子还以为自己的宝贝闺女是个假小子，各村那些俊小伙个个都不入她的眼。
现在才发现，原来这丫头是没看到对眼的。
不过，一个姑娘家的就这么直勾勾盯着人家小伙子看，也太不像话了！
“咳咳……你个丫头家的，搁这跟着掺和啥，早点睡去，我要跟山海唠点正经事儿。”
“哎呀爹，我还不困呢，啥正经事儿我不能听呀。”
郭秀云从小没妈，早就被老烟锅子给宠坏了。
老家伙也就那么一说，并没真的要把她撵屋里睡觉。
“山海，你说那野猪宝能卖个啥价钱？”
老烟锅子手指在烟袋锅上摁了摁，慢条斯理划着一根火柴，并没急着点烟。
“那块石头疙瘩，咋也能干个两三钱吧？往哪卖能卖上好价钱呢？”
老烟锅子一边问着，眼睛时不时就往唐山海的脸上瞟一下。
唐山海微垂眸子，并不急着回答，似乎是在等着老家伙再继续问什么。
他不着急，老烟锅子也不着急。
可郭秀云却已经急得不行。
“我爹问你话呢，你个木头，搁那寻思啥呢。”
“两三钱是满能干了，但最多不超三钱，也就是最多十五克的样子。”
唐山海语速缓慢，又道：“至于能卖多少钱，要看卖到啥地方，我听说镇里卫生所收这玩意。”
“但要是把这好的玩意卖去卫生所，怕是卖不上啥好价钱。”
这话，让老烟锅子单眉一挑，眼露惊色，手里的火柴棍险些烧到手指。
他连忙将火柴棍扔到地上，重重踩了一脚。
“那你感脚往哪卖能卖上好价钱？”
“那还真没听说。”
实际上，唐山海最清楚这年代的中药材卖去哪里最划算了。
只不过这时候他不能向老烟锅子透露太多。
这个老家伙虽然是个老猎人，却也是见过世面的。
同时唐山海也知道老烟锅子虽然对他的到来表现的很热情，可毕竟他们在这一世算得上是刚刚接触。
如果自己太露锋芒，必会引起老家伙的质疑。
以后想要在他身边学到真本事可就难了。
“哈哈，你要是啥都知道，那才出鬼了。”
“师父肯定知道卖去哪里最划算，我一个跑腿子，也就知道这边拉的一些小来小去滴事儿。”
“那可不咋。”郭秀云这时候插嘴说道：“你才多大点岁数，不知道滴事儿还多着呢。”
“不过，你以后跟着我爹，保准叫你见见大世面。”
这话虽然出自郭秀云之口，却也是老烟锅子此时心里的想法。
“这么滴，你来瞅瞅我这些玩意。”
老烟锅子把没点着的烟袋锅子往桌子上一扔，顺手拿起桌子上的手电筒，朝唐山海招了招手，便向外走去。
唐山海便起身跟出去。
郭秀云像是知道父亲要干什么，乐呵呵地也跟上，到了唐山海身边，还扭头朝他笑笑。
那笑颜之中满含深意。
小岗村那么多小年轻，从来就没有让郭秀云能正眼看的。
但她觉得唐山海跟别人不一样。
不但是今天在四爷山那里，唐山海不顾一切救了她，这小伙子还比别人更懂礼数。
不像梁子他们，总是五马长枪的。
老烟锅子出屋子到了院子，将手电筒点亮，直奔屋前仓房。
“山海，你知道我爹要叫你看啥不？”
一出屋子，郭秀云瞟了一眼走在前面的老烟锅子，便扭头问道。
唐山海摇摇头。
“到了你就知道了。”
这不是废话？
“你看了可不能说出去！”
看着郭秀云神神秘秘的样子，唐山海也是满脑子疑惑。
老烟锅子要带他去看什么？
当唐山海跟着到了仓房门口时，就闻到了一股冲鼻子的腥味儿。
不用问，这腥味儿来自于山里的野兽。
老烟锅子将手电筒往仓房里一照，唐山海上眼看去，也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大概有三四十平米的空间里，全部都是手臂粗细圆木搭成的架子。
一排排的木架子上，挂着各种动物的毛皮。
有野猪皮，野兔皮，貂皮等等，甚至还有一张直接固定在墙板上的熊皮。
看得出来，那些都是嘎嘎新的毛皮，应该是老烟锅子去年一个冬天的收获。
老家伙不愧是长白山的老猎头，打猎的本事大不大，从这些毛皮数量就能够看得出来。
此时正值五月初，但凡猎户手里都会存着去年一冬天猎捕的毛皮。
而他们也都会在春天的时候拿出去卖掉，以防止毛皮过夏会生虫子或发霉，也就不值钱了。
“山海，你瞅瞅我这些玩意咋样？”
老烟锅子颇为得意地问着，同时也借着微弱的手电筒光线，观察着唐山海脸上的表情变化。
说到底，他还是不信唐山海在跑山打猎方面是个雏。
“师父，这些毛皮得值不少钱吧？”
唐山海皱了皱鼻子，对满仓房浓烈的腥味有些抗拒，并没再往里多走一步。
这一点，老烟锅子是看在眼里的。
郭秀云却是一步跨进仓房里，扭头看了唐山海一眼，说道：“那是滴了。”
“就这么说吧，这些毛皮要是卖了，能盖三间大瓦房！”
这年代农村自建房屋基本都是石头地基泥坯墙，顶梁和檀子是自伐木料，屋顶铺瓦大概需要一千到一千二百片，每片瓦四五分钱。
总共算下来也不过四五百块钱。
也就是说，在郭秀云的眼里，这一仓房的毛皮最多也就能卖四五百块钱。
那可太亏了！
不过，唐山海也清楚，老烟锅子手里的这些毛皮还真就卖不上太好的价钱。
其中原因他此时却不便说出来。
眼看着唐山海仍旧面无表情，郭秀云面露不悦。
老烟锅子脸上的得意之色也尽数退尽。
“咋滴，你还嫌这些玩意有味儿？”老烟锅子沉下脸，说道：“咱干这行当滴营生，要是嫌毛皮有味儿，这碗饭还真就吃不了几天！”
“姓唐的，你到底啥意思，你是瞧不上俺爹，还是瞧不上打围的？”
郭秀云心里也有些恼火。
刚刚对唐山海的那点好印象，在这一刻一下子也都秃噜没了。
“师父，其实这些毛皮上的腥膻味儿能去掉，要是去掉了，别说三间瓦房，十间也值！”
“嘶……”
刚刚还一脸阴沉的老烟锅子，顿时就倒抽了一口凉气。
因为唐山海一下子就说到了点子上。
这些毛皮的确就是没做除腥膻处理。
并非是老家伙不想做，而是他根本就没有更好的处理办法。
不过，这时候听唐山海这么一说，老烟锅子就觉得，这小子一定懂这些。
“山海，你来说说，这些毛皮上的腥膻味儿咋除？”
“爹，他懂啥呀，他要是有这手艺，还至于那啥吗。”
“一边儿呆着去！老爷们说话，你个丫头家的老跟着掺和啥！”
也是在这一刻，老烟锅子满眼期待，同时也把唐山海当成了个大人看待。
“你倒是说句话呀，成天就跟个木头似滴……”
郭秀云其实是担心唐山海根本就不懂什么去腥除膻的方法，但因为年轻气盛，加上想在她爹面前表现一番。
一旦这小子拿不出更好的方法来，到时候他在老烟锅子面前可就没脸了。
唐山海却并没因为这两人的话而着急，而是缓缓说道：“方法我倒是知道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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