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带回去,这里不适合她。”
沈亦安声音不缓不急的,乍一听上去很温和,但是里面裹挟着一股子不容拒绝的霸道。
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莫星澜一听,不乐意了。
双手拽着沈亦安的胳膊,晃啊晃的,嗓音清甜软糯,跟沾了蜂蜜似的,“安安姐姐~我不回去嘛~”
从没见过莫星澜如此娇羞的莫星堰:………
瞬间,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很难想象,自己力大如牛、毒舌暴力的妹妹,撒娇的时候,跟个小可爱似的。
两幅面孔玩得很溜啊!
沈亦安也起鸡皮疙瘩了,低眉,睨着她,一戳就戳到要害,问:“毕业论文写完了吗?”
并没有。
她着急来找沈亦安,毕业论文写到一半,就赶过来了。
沈亦安也正是清楚她拖拖拉拉的德行,一猜就知道她肯定没写完就来了,这才哪壶不开提哪壶。
莫星澜顿时变乖了,也不说话了。
沈亦安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神往旁边的屋子一瞥。
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某个熟悉的身影,一顿。
“旁边来人了?”她问莫星堰。
莫星堰嗯了一声,说:“又是个明星,白霞和沈婉瑜都退出了,人太少,就来了一个替补的男明星。啧,长得病殃殃的,跟个红颜祸水似的,娘们儿唧唧。”
能得到这个评价的,肯定就是席储榆了。
没想到他竟然会跑来这个节目组,也不知道是来干嘛的?
为她来的?
沈亦安嘴角翘起微小的弧度,忍俊不禁,想到了有意思的事情。
要是席储榆知道有人叫他红颜祸水,会不会气个倒仰?
到时候顺毛都不好顺了。
她眼好看的睛愉悦地眯了一下,训斥了莫星堰一句:“别说别人坏话,不厚道。”
莫星堰并不回答,也没往多了想。
反正就隔壁那男人病弱小娇花的模样,沈亦安肯定是看不上的。
他放心得很。
“我走了,你管好莫星澜。”
交代完正事,沈亦安就离开了。
莫星澜看人走了,非常不高兴地撅了噘嘴。
然后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放着头发丝的塑封袋,郑重其事地交给莫星堰。
“哥,这是安安姐姐的头发丝,她不承认她就是莫亦安,但我们可以证明!那样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她面前晃悠啦!”
莫星堰也知道自家妹妹对这件事的执拗,动作小心地收好东西。
“这个军校就有研究中心,最快五个小时出结果,到时候我发给你,知道结果,你就该回去了。”
在莫星澜转身离开的时候,声音很低地开口,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语:
“澜澜,你有没有想过,她之所以不承认,是不想做回莫家人?”
莫星堰的语气忽然沉重,在回忆着什么沉痛的过往。
莫星澜也变得有些哀伤,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个躁动的,不安的,闷热的盛夏。
莫家有一件事,是所有人都不敢提及的禁忌。
莫亦安的爸爸莫白风,长了一张温文儒雅的脸,实际却是个偏执欲又阴暗的人。
独断专行,掌控欲强到令人发指。
他们这些小辈可以退避三舍,但莫亦安退无可退,从小到大就被掌控了人生。
因为莫亦安早恋,早恋的对象姓宋,是个校草来着,关系很亲密,莫白风知道后勃然大怒。
把商业上雷厉风行的手段,用在了她身上,把她逼得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们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高二那年,堂姐被学校通报批评,被莫白风打得遍体鳞伤,之后软禁了几天,不吃不喝。
中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几天后,那个嚣张肆意,无法无天的莫亦安,彻头彻尾地变了。
变得很听话,也很沉默寡言,郁郁寡欢。
给她找了心理医生,每次做完咨询,心理医生都会变得和她一样沉默。
导致很多心理医生一听要给莫亦安做心理疏导,就会拎着包袱跑路。
没过去多久,莫亦安在做实验的时候,炸掉了实验室,自己也身受重伤,在ICU里面躺了一周。
这一次重伤后,她好像忘掉了什么,重新变回了随性而为,肆意不羁的人,只是眼里偶尔会流露出哀伤的神色。
后来她又恋爱了,换了许多人,几乎两三周换一个,一点也不走心,跟个流连草丛的渣女似的。
莫白风每次都会严厉地呵斥她,还给她找联姻对象。
可她一点都不放在心上,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随性而为,他们之间的父女情意岌岌可危。
导致他们之间关系真正破裂的,是莫亦安考了华国排名第一的军校,得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
莫白风当着莫家所有人的面,烧掉了那份录取通知书,逼她留在首都读金融,去莫家的公司实习,以后继承家业。
后来莫家所有的人都不会忘记那天,莫亦安猩红着一双眼,死死咬着后槽牙,愤怒地盯莫白风,两人针锋相对。
她说:“我做不成任你掌控的玩偶,你杀了我吧,杀不死,你就再也不是我爸,杀死了,你我也再无瓜葛!”
愤怒,哀伤,亦或是绝望。
她在莫白风给她编织的无形的牢笼里面挣扎,朝着她最向往的自由拼得头破血流,
却一次次被打回原形。
当天的后果就是莫白风当场扇了她几巴掌,动用家法,把她打得浑身多处骨折,奄奄一息,关在了禁闭室里面,不许任何人给她送吃的。
莫爷爷平时最心疼莫亦安了,可这次,他见不得莫亦安有任何受伤的风险,于是帮着莫白风,留住莫亦安。
他们都想留住莫亦安,但从没考虑过莫亦安的意愿。
莫亦安死活不肯妥协,明摆着要抗争到底。
莫妈妈不忍心,偷偷放走了莫亦安,介绍莫亦安去兰斯特学院——独立于各国的军校,连莫家也无法插手的学校。
莫亦安也的确走了。
饥肠辘辘,带着满身的伤,和一颗死寂沉沉的心,不告而别。
因为这件事,莫妈妈强硬地离了婚,并宣布,以后莫亦安不再是莫家人,而是她施家的人。
可莫家人不愿,坚称莫亦安姓莫,始终是莫家人。
这件事纠纠缠缠了一年,在传回来莫亦安的死讯的时候,才算勉强停息。
多数人都已经默认莫亦安早就死了。
这时候,全网黑的沈亦安,性情大变,举手投足之间,都像极了莫亦安。
她对莫星堰和莫星澜一如既往的好,可怎么也不承认自己就是莫亦安。
或许,就是因为不想回到那个压抑的家。
“我也不想她回莫家,我只是想确认,她就是莫亦安而已,她是我们堂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拒绝承认和我们的关系!”
莫星澜的声音有点哽咽,“哥哥,你知道的,堂姐她如果绝情起来,六亲不认。我们现在还可以缠着她,但她一旦把我们推远,那我们再也不可能靠近她!”
她担心的始终是这一点,害怕莫亦安将他们远远地推远,就像推远莫白风一样的。
她如此迫切地想要DNA鉴定结果,是想给自己一个定心丸。
她就像溺水的人,哪怕是抓住了一颗稻草,都不敢放手。
莫星澜叹了口气,举起手发誓,郑重其事的,“我保证,我就检测这么一次,如果证明吻合,就把这份销毁,再也不提起这件事!如果不吻合……不吻合……我就……我就……”
“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我来解决,我们会拿到相反的结果,这才是最保险的。”莫星堰开口时有些疲惫。
他现在确定沈亦安就是莫亦安。
所以DNA检测结果肯定吻合。
为了保险,他会让一开始的结果,就是不吻合的。
莫星澜重重地点头,转身回宿舍。
莫星堰也抬手关门,身子一侧,看到隔壁的男人走了出来,顿时愣在原地。
那张脸长得过分好看,眼睛深而亮,鼻梁直挺,嘴唇削薄,脸色白得近乎透明,这样一个人,好像是从漫画里面走出来的少年,缥缈得抓不住。
莫星堰就见过他一次,有着很深的印象。
不过不是什么好印象。
就是 高二那年,莫亦安因为陷入早恋风波,被家里和学校步步紧逼,逼得精神有些失常。
莫亦安的爸爸为了补救,想到了联姻这回事,对象就是席家最金贵的小少爷——席储榆。
两家一直都是合作关系,平时来往不算密切,但双方都很看好这门婚事。
刚从国外回来的席储榆,莫名其妙就被安排了这门婚事,当然不乐意,当着莫家人的面就说:
“我的妻子,必须是我自己欢喜的。找得到我就找,找不到我宁愿一辈子单着。如果你们硬要给我塞人,就别怪我不客气!”
莫星堰当时也在场。
他那个时候还是个小矮子,看席储榆的表情很不好,就以为他是在嫌弃堂姐。
在那个时候的他心里,世界上最最最好的人就是堂姐,任何人都不能嫌弃!
所以他立即跑上去,跳起来去打席储榆。
谁知道席储榆按着他的脑袋,低着头,皱着眉,十分嫌弃地啧了一声,开始人身攻击。
“小胳膊小短腿的,不自量力。”
这梁子,彻底结下了。
两家也因为这件事,不欢而散,后面基本没什么合作了,哪家都不肯先低头。
原因很简单,两家都护短。
莫家觉得莫亦安那么优秀,没人配得上,是席家高攀了。可席家还不乐意,搞得像是谁稀罕席家的人一样?
席家以席储榆的意愿为先,虽然心有愧疚,但也不想硬要席储榆接受这门婚事。
时隔七年,再次见到这位欠揍的席储榆,莫星堰手痒痒,想揍人。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强烈,席储榆回头看了他一眼,锐利的视线,穿过层层叠叠的黑暗,像是一把无形的剑。
很随意,也带着戾。
莫星堰下意识地变得警惕又戒备。
谁知道席储榆只是看了一眼而已,根本没认出他这个人来。
看看一眼之后就转身,仿佛做了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夏夜的凉风吹过,带来蝉鸣,也带来他细微的声音。
“叫你带的巧克力全带了吗?”席储榆问身边的人。
“你问的是什么废话,我们现在不是正在去拿的路上吗?但我很好奇,你一个人又吃不了多少,带那么多干嘛?”
“你管那么多干嘛,总不是给你吃的。”
“………呵呵。”
…………
一个小时之后,这些巧克力全部到了沈亦安的手上。
沈亦安坐在沙发的一端,整个人松散地靠在后面,单腿搭到沙发的另一端,另一条腿在空中瞎晃悠,时不时地就脚尖点地。
这沙发挺高的,但耐不住她腿长,这样仰躺的姿势,都能脚尖点地。
看上去真委屈了那双大长腿。
沈亦安剥开一颗巧克力,塞进嘴里,又递给席储榆一颗,含糊不清道:“我之前吃过你的巧克力,现在还你。”
语气戏谑,有故意逗他的成分。
席储榆脸瘫着,视线本来是落在巧克力上面的,可是不知怎么的,移到了沈亦安微红的唇瓣上。
他想起来了,就是这张嘴,吻过他。
嗯,还是强吻。
但是他当时是什么感觉呢?
席储榆认真细想,但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越是去想,就越是想不起来。
他的心里逐渐有点焦躁。
连沈亦安什么时候到他面前了都不知道。
一张漂亮的脸在他面前,巧克力的香味扑面而来,是他最喜欢的甜食的香味。
但他还是不习惯女人这么亲昵地靠近自己,慌乱起身。
肩膀被沈亦安的手压住,沈亦安看着他,深邃的眼睛里面似乎藏了漩涡,像是要把他吸进去。
她蛊惑性地问:“你为了我来的?”
是,也不完全是。
他就是想来给沈亦安找不痛快的。
被戳破事实的席储榆脸涨红,不自然地撇开视线,用高贵的的侧脸对着沈亦安,否认三连。
“我不是。”
“我没有。”
“你别乱说!”
越说到后面,越没底气。
他何时这么没底气过?
真是奇了怪了!
一声低笑从喉咙里面溢出来,沈亦安一字一句道:“否认得一点都不真诚,我就当你是为我来的了。”
像是毛茸茸的羽毛一样,轻轻地刷在席储榆的心上。
又像是掠过湖面的风,掀起一阵阵涟漪,向外扩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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