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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观没有再去找任何人,而是回到了新村的家里。
这么晚了,陈学智和郑玉莲都没睡,也没开电视,学义叔、明礼叔、根宝哥也来了,几个人坐在陈观家的客厅里,闷着头抽烟,在等陈观。
陈学智和郑玉莲都知道陈观的同学们今晚要到五龙峪来的事情,原计划也要在景区门口迎接的,但是因为吃晚饭时和陈观闹的不愉快,也就没有去。
学义叔、明礼叔、根宝哥三个是和陈学智要好,能说到一起,听到郑玉莲的哭声和陈学智的吆喝声,吃过饭后过来看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五龙峪最幸福的这家人吵闹的那么厉害。
陈学智两口子把观子要让白家大小姐白雪绒和他爷爷合葬的事情一说,李学义三人也不吭声了。
好在陈观给父母说这事儿的时候专门交待不准说他去美国的事儿,那是机密,陈学智两口子肚子都快气炸了,还是忍者没有说陈观去美国已经见过了白家二老爷白德荣老爷子的事儿,只是说陈观不孝顺,竟然想让白雪绒和他爷爷奶奶合葬,怎么能对得起从小把他看得比自己的命都主贵的奶奶么!
陈观回来的时候,陈学智、郑玉莲两口子的肚子还是气鼓鼓的,脸色都黑青黑青的。
李学义刚来时说了几句话:“要说,观子说的也对。德大叔活着的时候心里有白家大小姐呢,他不是年年清明都去烈士陵园扫墓么?还不准人动白家大院白家大小姐住室一根绳线。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了,合葬也是天经地义。其它的事情都不用说,乡亲们心里明镜一样,都知道这是可怜白家大小姐孤零零地趟在烈士陵园里凄惶,也没啥的!”
陈学智和郑玉莲两个一听,就和李学义吵开了,说他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事儿搁在他家头上试试?
弄得李学义下不来台,明礼叔和根宝哥谁都不敢再劝了,只能低头抽烟,静等陈观了。
陈学智和郑玉莲也知道自己和李学义呛是不对的,有本事他们得去和儿子吵去。问题是儿子那么忙,一出门到现在都没回家,辛苦着呢!他们还不舍得、也不敢追着撵着儿子吵,就只能在家里生闷气了。
陈观知道父母的思想得有一个转弯的过程,到家后也不再说这个事儿了,问了学义叔、明礼叔、根宝哥今年的日子过的怎么样,就让他们回家休息了。
李学义他们走后,陈观也让父母去休息,自己就在客厅的方桌上铺开纸,倒上墨汁,开始提笔书写“五龙峪风景区”的牌匾。
一连写了三幅,觉得都不满意,陈观也不写了,干脆走到院子里,看着满天的星儿出神。
郑玉莲生气归生气,儿子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心疼着呢!
生怕夜深了,儿子着凉,郑玉莲拿了一件外套,走到院子里披在陈观身上。
陈观回头看了一眼母亲,忽然心里生出一股柔情,伸出手去,牵住了母亲的手,娘们两个就在小院里散步开了。
散步是高雅人士的习惯,郑玉莲原本是五龙峪村的农民,身体好的时候也是和丈夫一起下地劳作,天天累得筋疲力尽的,哪里需要散步!但是,儿子一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在院子里静静地散步,郑玉莲肚子里的气儿就一下子跑了个精光,心头满是欢喜,也不说话了,跟着儿子在小院里走开了。
陈观家的院子大小和村里其他人家的院子是一模一样的,小院不大,只不过郑玉莲爱干净,虽然不常回来住,院子收拾的倒是很齐整,小楼前还栽了四棵石榴树、两丛翠竹,靠院墙跟栽了十几株葡萄,等将来石榴树和葡萄树长起来了,满院浓荫、满树红花,一串串黑红色的葡萄,一颗颗丰满硕大的石榴,都象征着多子多孙,那日子才叫红火!
此时刚过八月十五没几天,弯月如勾,满天繁星,风儿从五龙河上吹过来,温润、舒坦。
郑玉莲跟着儿子散步,心里就想,总算是熬出头了,这辈子受的苦也到头了,有儿子在,就有依靠。要是儿子结婚了,生了白胖小子,天天扯着孙子在这院子里玩耍,逗孙子数星星看月亮,那该多幸福!
郑玉莲这想法太可爱了,她也不想想,澹台明月会舍得让她把孩子带回五龙峪数星星看月亮么?澹台明月想的是去京城安家,让孩子在京城上学,陈观想的是将来让儿子去纽约发展,在世界大舞台上施展身手。她的儿子、儿媳,怎么可能让她把孙子带回五龙峪来抚养么!
过了一会儿,陈学智不见这娘们两个回屋,也走了出来,跟在儿子和老伴儿身后,慢慢溜达开了。
一家三口,就在小院里静静地散步,享受着亲情和天伦之乐!
一直转悠了大约一个小时,陈学智才叹了一口气:“唉,看把我娃难的!观子,算了,这事儿你看着办吧,我不管了!别让你奶奶在天之灵感到委屈就行!”
陈观可没有想到散步能散出这结果,他还沉浸在一家三口团聚的亲情中呢,闻言没有出声,带着父母又慢悠悠地走了两圈,这才回到屋里,对陈学智和郑玉莲说到:“人都是有感情的,得将心比心!白德礼害死了我老爷、老奶和我三爷,我爷爷也批准枪毙了他父子四人,让白德礼一家断了根!这要是当年白雪绒奶奶不死在白德礼的枪下,我爷爷能把自己老丈人父子四人都枪毙了么?最起码给他留条根!这事儿啊,不能冤冤相报,那不是我爷爷和白大小姐的本意!我在纽约时,白德荣老爷子都看开了,把白陈情仇放下了,咱还有啥看不开的?那年代,人命如草,要是每个人都要报血仇的话,那得多死多少人?再说了,我爷爷命大,从战争年代活了过来,还有那么多的烈士死在了战场上,他们的后人现在找谁去报仇?”
陈学智和郑玉莲都不吭声。
陈观接着就说:“我在纽约去见白家老爷子的时候,老人把孩子、孙子、重孙都叫回来了,一大家子人在一起吃了顿饭。白二老爷确实是五龙山区走出去的人杰,本人学贯中西不说,五个孩子也都是博士,在全世界最繁华的曼哈顿供职,人人学有所长。他的孙子们现在也都在曼哈顿的华尔街供职,干的也都很好。说句实在话,见到那家人的时候,我才明白什么叫诗礼传家了。白德礼是走了岔路,丢弃了白家家风,才落了个父子四人被枪毙的下场。白二老爷呢,那么大年龄了,那么富有,却连个保姆都不雇,而且不允许孩子们雇佣人。白家诗礼传家、耕读传家的家风在白二老爷身上体现出来了。这样的人家,配咱老陈家,没啥说的!再说了,白雪绒白奶奶是牺牲了,如果不牺牲的话,我爷爷肯定会娶她的。现在人都死了那么久了,让他们合葬,我想着是我对我爷爷最好的纪念、最好的报答!”
陈学智刚才心疼儿子、已经放话让儿子作主了,这个时候也不说话了,就听儿子说了。
陈观又说到:“白家二老爷白德荣老爷子已经92了,确实是风烛残年、来日无多,这事儿还得抓紧办,满足老人的心愿。我想着过罢年清明节的时候,给白奶奶迁葬。白家二老爷说了,他要派子女回来参加迁葬仪式,白家要当嫁闺女来办,老陈家得拿彩礼,一分都不能少。白家得出嫁妆,还必须丰厚!按照这个说法,咱得准备木料,做寿材,还得买寿衣,还得去和我舅爷家说一下,让他们理解。”
郑玉莲突然插了一句:“观子,你不是被白家姊妹迷晕了吧?我可给你说好,我的儿媳妇是澹台明月,我要抱的孙子是澹台明月给我老陈家生的孩子。你要是敢娶白家姊妹,我二话不说,直接喝农药!”
正说着老人的事儿呢,郑玉莲却迸出了这么几句话,说明她天天都在瞎捉摸呢!
陈观就说母亲没事儿净瞎捉摸,好好的,说那些不可能发生的烦心事儿干啥?
郑玉莲不吭声了。
陈观说的做寿材、买寿衣,和舅爷家沟通,都是按五龙山风俗办的,陈学智比他懂!
陈学智知道,真要是让白雪绒和自己父母合葬的话,那就得这样办,一点都不能马虎。不然的话,乡亲们会笑话他不会办事、不懂礼数的!
陈学智确实是不甘心,但他心疼自己的儿子,也知道儿子比他有学识、比他有眼光,比他能干。反正是自从儿子毕业回来,办的事儿没有一样是办不成的,也没有一样是不好的事儿。他信任自己的儿子!
陈学智总算是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一件很棘手的事儿,在陈学智、郑玉莲两口子爱儿心切中,暂时就这样解决了。
陈学智和郑玉莲唉声叹气地去睡了,陈观聚精会神,重新写了一幅“五龙峪旅游景区”,看看还算满意,这才收拾起笔墨纸砚,去院子里的卫生间里冲了澡,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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