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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陈观起床洗漱后,出去在周里街上转了一圈,在机关食堂吃了早餐,然后就又带着范忠实、侯双成、贠景福去了周里村。
周里村并不大,只有1000来口人,村和街相连,居民主要居住在周里街的南端,北端属于乡政府、乡直机关、学校用地。
乡里的一把手陈书记到任了,与乡政府近在咫尺的周里村的干部们已经得到消息了,陈观来到周里村委会时,村支书冯长青和村长郭云定正要一块去乡政府看望他呢!
陈观在周里村委简单听取了冯长青和郭云定的工作汇报后,就提出了一个疑问,那就是为什么周里街商业店铺这么少?
周里乡总人口2。5万人,在明水县属于比较大的乡镇了。这里又是山区,交通不便,正常情况下,周里街的商业门市应该比较多的,集市贸易也应该比较红火的。
冯长青说周里乡情况有点复杂,据说,过去周里村是个小村子,也不叫周里村,叫后村。真正的周里村、周里街是现在的老城村,封建时代曾经是个小县城。抗战时候,国民党的中原省政府、第一战区长官司令部从洛阳溃败后,曾经在当时的周里街、现在的老城村驻扎过,那里面临明水河、背靠大山,易守难攻。解放后,周里乡政府就设在现在的老城村。一直到了七十年代修通战备公路后,乡政府才从老城村搬迁到了周里街,目的是为了交通便利。这样一来,原来的周里街改名叫老城,后村改名叫周里村了。名虽然改了,但集市贸易还留在老城村,逢五逢十赶集都在老城村,周里街的店铺自然就少了。
陈观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为什么老城村看上去象个过去的小城镇一样了。
陈观让冯长青和郭云定两个领着,在周里街周围的田野上随意溜达,弄得冯长青和郭云定两个都觉得有点莫名其妙,搞不清陈书记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这天下午,陈观坐在办公室里屁股都没挪一下,和乡长俞可成一起听各口工作汇报。
由于陈观初来乍到,急着熟悉情况,各口汇报的时候就比较细致,有些陈观不熟悉的工作,还要打破砂锅分到底,从国家政策到市里、县里的部署,都要问个一清二楚。
比如分管文教卫、计划生育的副乡长范丽萍汇报时,陈观对全乡有多少所小学、初中、有多少公办教师、民办教师、代课教师、有多少间教室、有没有危房,都问的很仔细。对范丽萍和教办主任雷文礼回答不上来的问题,陈观就让他们下去后务必弄清楚,要求他们打印一份周里乡教育图表,把学校位置、规模、师生姓名都标写清楚,压到他桌子上的玻璃板下。
范丽萍和雷文礼两个虽然被问的额头上都出现了汗珠子,但心里高兴,觉得来了一个懂教育、愿意管教育的书记。
事情到此还没有结束,范丽萍分管文教卫和计划生育,得一样一样汇报。教育是大头,先汇报。接下来,她就开始汇报卫生。
乡卫生院院长何荣志跟着范丽萍一起来汇报的,基本上是范丽萍汇报、何荣志补充。
乡一级卫生院医疗设备差,效益也不是很好。
陈观听范丽萍和何荣志汇报说乡卫生院医生只能开70%工资,就问原因在哪里?是没有病号,还是管理上不去。
何荣志回答说:“陈书记,咱这周里乡人口多,又距离县城比较远,按理说根本就不缺病号。但是咱医疗设备太差,基本上不能做手术。不要说别的病了,就是个急性阑尾炎,都得送到县医院去。不做手术,光靠开店中药、开点感冒药之类的,根本就养活不了卫生院的十几个医生护士。”
陈观问:“乡财政困难没法给卫生院投入,难道卫生院就不能向卫生局申请支持么?就不能贷款增添设备么?”
何荣志的回答让陈观哭笑不得:“卫生局还等着各医院能交点管理费呢!要是贷款的话,万一医院效益不好,谁还钱?”
俞可成生怕何荣志惹陈观生气,赶紧打圆场:“何院长,这些事儿等陈书记回头去你们卫生院看过以后再说吧!”
何荣志不是想顶撞陈观,他觉得他说的是实话!
陈观放下手中的笔,想了一会儿,沉声说到:“卫生院是不会赔钱的,只不过你们没搞好而已。你们想一想,全乡2。5万人,却只有一个卫生院、十几个医生护士,难道还养活不住你们么?多开动开动脑筋,想想办法。别的不说,要是全乡所有婴幼儿和在校学生都注射疫苗,这将是一笔多么大的收入?办法总比困难多!”
何荣志忍不住就又想反驳陈观,说陈观站着说话不腰疼,想当然!但是想想陈观说的也确实是有道理,周里乡多少孩子、学生没有打过疫苗,要是都按要求打疫苗的话,那确实是一笔很大的收入!
何荣志挠挠头,不再反驳陈观了,吭哧了半天,不好意思地检讨到:“我们确实有做得不够好的地方。”
范丽萍汇报的第三项工作是文化建设。
这项工作说白了就没啥可汇报的,过去范丽萍也很少象书记乡长汇报这项工作。原因很简单,现在人都闷头赚钱,谁还操心文化不文化的事情么!再说了,乡里连个文化站都没有,就有个广播站,也归县广电局管,乡里的文化工作能有啥好汇报的么!
让范丽萍想不到的是,陈观问的很仔细。先是问周里乡民俗文化特色是什么,接着又问周里乡都有那些村子还保留有业余剧团?
这些东西范丽萍确实不掌握。她家在县城,双休日、过年放假都着急回家,也没看过周里乡过年是啥样,哪里会留意这些东西!
虽然范丽萍回答不上来,但是陈观还是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在问。比如,周里乡哪个村有篮球场?乡直哪个单位有乒乓球案子?乡里有没有电影放映队、一个村平均一年能看几次电影?今年以来,还有没有说书艺人到周里乡来说书?全乡都有哪几个学校有图书阅览室?藏书共多少册?全乡共有多少台电视机?能收看几套节目?乡广播站有没有办有线电视的能力?乡直哪些单位配电脑了?互联网光缆什么时候能通到周里乡?
这些问题,有些是范丽萍平时没有留心收集掌握的,有些是范丽萍认为根本就不属于她应该操心的事儿。但是,再想想,陈观问的都和她分管的文化有关,没有一样是不该操心、不该问的!
范丽萍汇报的最后一项工作是计划生育。
这项工作是乡里的重头戏,书记、乡长都亲自抓的,范丽萍心里有数的很!
范丽萍拿着汇报材料,把全乡育龄妇女人数、上环人数、结扎人数说的一个不差,然后就开始汇报超生人数。
汇报来汇报去,陈观才算听明白,原来乡计生办的经费、人员工资全部是由超生罚款支付的!
陈观在桐花镇曾经跟着崔莹去搞计划生育大检查,但那是他配合人家工作,对计生办的经费之类的事情没有了解过。在他想来,既然计划生育是基本国策,经费应该由中央财政自上而下拨付才对。没想到乡镇一级的计生办经费都是靠超生罚款自筹的!
范丽萍汇报到最后,就要求乡里组织开展秋季计生大检查,说是按照惯例,每年都要搞大检查。
陈观问为什么?
范丽萍可能觉得陈观太年轻、阅历浅,不知道这中间的道道儿,就耐心地说,秋季搞大检查有两个好处,一个是收秋的时候,那些躲出去的超生户都要尽可能地跑回来收庄稼,容易逮到人;另一个原因是秋粮粜后,老百姓手里有钱,罚款容易收缴。
汇报完,范丽萍眼巴巴地看着陈观,就等他表态说什么时候组织行动呢,没想到陈观淡淡地说了句“等我熟悉完情况再说。”
范丽萍三十四、五岁了,能当上副乡长,那也算是人精了。就凭陈观这淡淡的一句不轻不重的话,就知道陈书记对计划生育不是很感兴趣,登时就觉得自己肩上的压力加大了!
范丽萍觉得陈观还是年轻,对乡镇工作不熟,不搞计划生育检查、不罚款,计生办的工资、经费从哪里出?书记乡长那些不好处理的条子去哪里报?
从陈观办公室出来后,范丽萍心里很复杂,觉得既丢人又委屈,第一次汇报就让书记给问了个三六九不懂,这以后还能让书记关心和支持么?
心情郁闷的范丽萍,去找分管党群工作的副书记郑雷,想看看郑书记今天下午汇报的情况怎么样。没想到郑雷正领着党办秘书邱明霞和组织委员张京民在那里加班呢,搞的是《周里乡党员构成分析表》。
范丽萍心里一下就坦然了,知道郑书记的党群口和她的文教卫口一样,被陈书记给问住了,正在加班加点的整改呢!
汇报的人多,下午汇报完,晚上又继续汇报。等到各口汇报完,陈观的一个笔记本也都快记满了。
第二天早上,俞可成想着陈观一定会根据昨天的汇报开会呢,没想到陈观一大早就又下乡去了。
俞可成忽然想到陈观这是要把周里乡各村跑遍,把情况彻底弄清楚!
书记在下面跑、搞调查,乡长不能再跑了,得在家里收摊儿。
坐在办公室的时候,俞可成心里就想,这个陈观,年轻轻就当了公安部一级英模,看来还真的是干事儿有股狠劲儿,说不定这周里乡真来了一个愿意干事儿的书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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