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是比较复杂。”时老太太长长地叹了口气，“但是……”
她又止了止说，“但是你心里也别恨他，奶奶也不希望你下辈子活在仇恨之中。”
时西岁点了点头，眼神有几分迷离。
恨四叔吗？
她怎么可能恨得起来呢？
也许不过都是造化弄人吧。
时西岁知道自己丧失了近两年的部分记忆，她只以为自己跟何桑年一直都是这样。
可不知道为什么，有的时候看着眼前的何桑年，她总是感觉到一阵彷徨后有些陌生。
这种陌生不是说陌生人之间的，而是突然觉得他离自己很远，不，或者更准确地说，自己离他很远才对。
就像是两人站在颇有距离的眺望塔里，只能远远看着。
“时西岁。”忽然响起的声音让时西岁飘远的思绪拉回。
费西昊把她拉到病房里，锁上门，狠狠皱起眉头问，“你脑子真的没摔坏？你要有事别瞒着我啊，你知不知道我跟四叔知道你发生车祸后都快吓死了。”
“我没事。”时西岁无所谓地笑着，“有事医生还能让我下床到处溜达吗？”
看着他眼神中对自己的担忧，时西岁觉得自己失忆这事跟他们说不说似乎都没有多大关系，说了没准他们还会小题大做。
“怎么发生的车祸啊？是不是何桑年那个死渣男害的？他推的你？”费西昊越说越激动，气得脸色骤然一变，“在哪出的车祸，那边有没有监控？”
“你都说到哪去了？我记得，是他救了我。”
时西岁很轻地说着，话语间流露出一丝肯定，她脑海中还涌现出一些零碎的记忆。
只记得当时是何桑年惊慌失色地替她挡下了车子，要不是他，兴许现在她不仅仅只是有些脑震荡那么简单，想来早就连命都没有了。
“他救了你？”费西昊半信半疑，不过要真的是这样，那时西岁对他多几分关心倒是说得过去，只是他对何桑年这人的人品抱有怀疑，“真的假的？”
“我没必要撒谎。”时西岁笑了笑。
费西昊对此也没说多说什么，只是问了她一些情况，“那你做检查了没有，我看很多那种脑子撞伤之后都会有什么后遗症，或者里面有积血，血块什么的，搞不好以后还会有什么突发情况，这可是大事，你可千万要检查清楚，不能马虎。”
“我知道，刚刚才做完检查，报告还没有出来，别担心，只是一次小意外而已，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时西岁看着费西昊的目光忽地多了几分欣慰。
费西昊对于她看自己的眼神感觉有些不自在，“干嘛，你怎么用这种老母亲的慈祥眼神看我？”
对时西岁来说，上次见着他还是小时候两人动不动就拌嘴吵架，如今一眨眼的功夫，曾经那个臭小子竟然这么体贴关心自己，她有所触动是难免的。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长大了，变成了一个大暖男。”
这莫名其妙的夸赞让费西昊半天没反应过来，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你什么时候说话变得那么肉麻了？”
时西岁噗呲一笑，“夸下就脸红了？”
“谁脸红了，你这房间都不开窗户，我闷的。”费西昊扭头不去看她，装模作样走到窗户边上开窗。
费城靳进来病房，时西岁和费西昊两人扭头望去。
时西岁扬了扬嘴角，“四叔，你也还在。”
费城靳狭长的眼眸幽深漆黑，叫人一眼望不见底。
时西岁还想说点什么，可看费西昊还在，她又没开口，毕竟那是她跟四叔之间的事情。
倒是费城靳，看了她半晌后才开口，“医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拆头上的纱布？”
他的声音清清凉凉，声线很低。
时西岁下意识摸了摸头，“再过两天就可以拆下了。”
费西昊扭头问她，“那你今晚是不是还要留在医院住院？需不需要人陪护？”
“不用，我没什么事，不用人陪护。”
“我说你要是需要陪护，我今晚就舍命陪君子呢。”
时西岁扬起唇角，“不用，我没事。”
费西昊还想什么，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说出去接个电话。
刚走，病房里便陷入一片安静，气氛也开始莫名有些变化。
“四叔。”
“岁岁。”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你先说。”
“你先说。”
时西岁一愣，嘴角忍不住荡着笑，“还是你先说吧，四叔。”
她的笑意很浅，口吻多了几分对他的敬重。
费城靳眸色生起涟漪，缓缓启唇，“你出事前给我打了很多个电话，还说要跟我见一面，想要跟我说什么？”
“没什么。”时西岁直视着他如墨般的眼眸， 沉吟了片刻道，“我就是想告诉你，过去的时候就让它过去好了，不管怎样，你这辈子都是我最尊敬的四叔。”
费城靳眸色渐深，压低了嗓音，“就只是想跟我说这些？”
“嗯。”时西岁点了点头，“我不会恨你，四叔，要不是你，当年我爸爸去世之后，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在我心里，你早就是我的家人了。”
费城靳紧紧抿着薄唇，眼睫垂下，许久后才点头，“明白了。”
顿了顿，他又说，“再过几天我可能需要离开牧城一段时间。”
时西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几乎是下意识问，“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一两个月。”
“好，我等你回来，四叔。”时西岁浅浅地弯起眉眼，看着费城靳的眼神中清澈又干净。
“岁岁……”他的嗓音又哑了半分，只是抬眸迎上她的眼眸，话语又止于嘴边。
他是不是该尊重她的选择？
修长如玉的手自然垂下，明明想要遏制，明明想要止步，却还是控制不住地上前，把她搂入怀里。
时西岁的心跳像是漏了半拍，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只感觉到心跳在怦然加速。
费城靳就连抱她都不敢使力，只是手指的骨骼微微有些泛白，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给自己心理暗示，“我说过的，只要是你的决定，不管怎么，我都选择接受。”
可是，为什么，他那么想把她就这样紧紧搂在怀里，再也不松开。
再也……不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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