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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塘村位于楼桥镇的西北,距离镇里大约有五公里的距离,再往西去就是延陵市的地界了。
“就是前面的那个村子,曹心怡的家就是存在最右侧的那一户。”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老人夹着香烟的手指一伸,他就是三塘村九组的村民,不过跟曹心怡的家不在一个院落而已,江南农村的院落很不集中,通常都是十几户,几十户地居住在一起,分布得很零散,这也跟江南的地形地貌有关系。
“大爷,你住哪里,我送你过去再说。”朱长勇呵呵一笑,通过这位老人他知道了更详细的消息,比昨天听刘麻子说的要详尽得多。
陈书记说要派个人给朱长勇当向导,被朱长勇拒绝了,有了镇政府的人陪同,恐怕什么实话都听不到了。
“不用,不用,我就在那边那个院子,几步就走过去。”老人忙不迭地摆摆手,今天搭了次顺风车不说,还抽了这么高档的香烟,他已经很满足了。
朱长勇也不勉强,把车停在了毛马路边上,从身上摸出那盒烟塞在老人的手里:“老大爷,今天谢谢你了,我就不送你过去了。”
“伢子,不要了,不要了,已经抽了你两根烟了。”老人欲拒还迎地拒绝,朱长勇呵呵一笑,拍了拍他的手:“大爷,你抽吧,这两天正好我嗓子有点不舒服呢。”
老人嘿嘿一笑,接过香烟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里:“走吧,我和你一起过去,这院子里有条狗很凶的。”
“好,辛苦大爷了。”
看来还是糖衣炮弹管用啊,朱长勇心里暗暗感叹一声,推开车门下车,跟在老人的身后走向了村子,此刻已经是播种二季稻的尾声了,不过,还是有不少人在田里插秧。
两人还没有走到村落前的小池塘边,就听见一阵疯狂的犬吠声,随后就看见一条半人高的大黑狗狂吠着冲了过来,老人一顿脚,大黑狗呜鸣两声,摆着尾巴就走了,看来这个老人经常来这个村落是大黑狗眼里的熟人。
“翠花,翠花,在不在家?”
老人领着朱长勇转了几道弯,就来到边缘上的一户人家,房子是土坯房,房前屋后栽种着辣椒,西红柿等蔬菜,房前的空地上晒着刚刚收回来的稻子,几只老母鸡在阴凉处转悠,不时地偷偷吃一口稻子。
“谁呀,刚刚才回来呢。”屋子里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随后一个中年妇女手里捏着毛巾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擦着脸上,脖子上的汗水。
她看到朱长勇跟在老人的身后就是一愣:“满叔,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翠花,他是省里下来的领导,你上次不是去省城告状去了嘛,现在省里来人调查呢。”老人呵呵一笑,看了一眼朱长勇:“伢子,她就是曹心怡的妈妈于翠花,你有什么问题尽可以问她,我就先走了。”
“好,大爷,谢谢你了。”朱长勇呵呵一笑,他注意到于翠花一听到老大爷说自己是省里来的,她的脸瞬间就变了颜色,心里有越发笃定老人说的只怕八九不离十了。
“进屋里来说话吧。”于翠花很不高兴地转身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叫骂起来:“曹建,你个废物,家里来客人,去土里摘个西瓜回来。”
她的声音刚落,房间里就走出来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他走路一拐一瘸,看到朱长勇脸上就挤出一丝笑容:“你是省里来的领导吧,我是曹心怡的爸爸曹建,你先坐一下,我去摘个西瓜来吃。”
“大叔,不用麻烦了,你们不是去市里反应情况了嘛,我叫朱长勇,是省委办公厅的工作人员,今天是下来了解情况的。”
朱长勇笑呵呵地向曹建伸出手,曹建一愣,旋即畏畏缩缩地跟他握了一下手,一拐一瘸地走了出去。
“大哥哥,你是不是来抓我妈妈的?”一个小男孩躲躲闪闪地探出一个脑袋,大眼睛看着朱长勇,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朱长勇一愣,缓缓地摇摇头:“小朋友,因为你妈妈去省里告状了,所以,省委领导就派我们下来了解情况,不会抓你妈妈的。”
看着小男孩畏惧的表情,朱长勇心里一动:“不过,如果证实是你妈妈冤枉了教育局,那就不好说了。”
“大哥哥,你进来坐吧,我,我,我妈真没有说假话。”一个女孩走了过来,她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外套,上面沾满了泥巴和草屑,想来是跟着她妈妈干完农活回来:“我也懂法律,我手里有证据的,我有奖状,还有省级三好学生证书,上面还有省教育局的钢印。”
朱长勇点点头,迈步走进了堂屋,屋子里有点乱,地上堆着稻谷和大豆,靠墙角还放着一个大石磨,家具看起来都破旧不堪,有几张椅子还缺胳膊少腿。
这是一个贫寒之家,可以想象当有人主动送钱上门的时候,于翠花怎么可能会拒之门外,更何况她的确也是占着道理的。
只是这个没什么见识的农村妇女,可能不会想到就因为她这几万块钱,整个省委的政治形势都有可能发生很大的变化。
“心怡,你去洗脸,马上要吃饭了,省里来的领导,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跟我说吧,要抓就抓我,反正县委领导都说过,我这叫造反有理,革命无罪。”
于翠花伸手拢了下额前的乱发,坐在朱长勇不远处的小板凳上,一副即将奔赴刑场慷慨就义却又不甘心的模样。
朱长勇一愣,笑道:“阿姨,是你去省委告状的,省委对这件事情很重视,所以,你要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全部经过都说出来,这样省委才能做出处理决定。”
他的声音一顿:“当然,你要把一切经过都说出来,包括谁让你去告状的,给了你多少钱等等情况都要说出来。”
于翠花闻言身子一颤,双手紧紧地扭在一起。
朱长勇一脸严肃地接着说道:“你告的是政府机构,如果被证明是冤枉的话,你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你要想一想如果你因为这事儿坐牢的话,曹心怡怎么办,她弟弟怎么办?”
“大哥哥,能不能让我看一看你的工作证。”曹心怡佝偻着腰走了过来,向朱长勇伸出了右手,手指上有一道道崭新的伤痕。
朱长勇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工作证递了过去:“曹心怡,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情很多人都知道了,而且,连华县长都牵扯进来了,你知道因为你妈妈去白沙市委闹的那一出,还不知道多少人会因此丢了官。”
“朱长勇哥哥,对不起,我本来也不想这样,没有那二十分,我一样可以考重点本科的,我的成绩是全校第一,这一次高考后我对了一下答案,我最少可以考五百九十分以上。”曹心怡挺起了胸膛,不无骄傲地说道:“不过,我们任老师对我最好了,从高一到高三,他帮助了我很多……”
原来的确如外面传的那样,曹心怡起初并没有在意这二十分,她又不想上北大,清华这样的顶级学校,不过,当她的班主任任晓华找到她,让她帮一个忙的时候,她当时就犹豫不决,华子清是县长的亲戚,这个三好学生给他就给他呗,只不过,任老师说要靠这一次调动工作,不然的话,一辈子在学校抬不起头。
任晓华在学生中的名声是非常好的,对曹心怡也非常照顾,能够有机会帮助一下任老师,她自然是愿意的,不过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不了高考过后的几天,任老师亲自来到她的家里,还带来了三万块钱,说是县委领导知道了她家的情况赞助她的学费,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她的妈妈于翠花去市委大门哪里闹一闹就行了。
农村妇女于翠花自然不明白这里面的深意,只要去一趟省城就能有三万块钱到手,她自然舍得豁出去,而且,县委领导还保证过,不会出任何事情。
“大哥哥,我本来不想让妈妈去的,不过,任老师对我这么好,这也是我报答他的唯一方式了。”
曹心怡说着就哭了起来。
“不要哭了,曹心怡你去把你的三好学生奖状和证书拿出来给我看一看。”朱长勇停下了笔,从手包里拿出了相机。
片刻之后,曹心怡把获奖证书拿了出来,奖状就贴在墙壁上。
朱长勇拿起相机把墙壁上的奖状拍了下来,又把获奖证书放在桌子上摊平,拍了几张照片之后,把证书放好,对曹心怡道:“曹心怡,你这证书和奖状都要收好,万一以后上法庭的时候要用的。”
于翠花闻言,一张脸顷刻间变得惨白。
“领,领导,县委领导说这事儿不犯法的啊?”
“阿姨,我也知道这事情你没错,不过,我相信没有用啊,而且要等到立案调查以后公安局介入调查取得证据才行。”
朱长勇的声音一顿:“而且,公安局一下来调查,任老师肯定不会承认他说过县委领导给你保证过的,说不定他给你三万块钱的事情他都不会承认的,因为搞不好他的工作就会丢了。”
“砰!”的一声在门口响起。
朱长勇转头一看,就见曹建愣愣地站在门口,手里的大西瓜重重地砸落在地上,砸成了两半,红色的液汁慢慢地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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