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
白雪松林。
小夜缓缓收功，不过他并未离去，依旧站在原地，似在等待什么。
“丢人，一点张进都没有！”
听到身后那懒散的声音，小夜咧嘴一笑，转过身体，恭敬一礼。
“前辈好！”
来人是那邋遢人，他还是那邋遢模样，浑身散发着酒菜的馊味儿。听到小夜的问好，他随手抓了抓头皮，不耐烦的开口呵斥。
“磨磨唧唧，吃我一拳！”
话音未落，邋遢人的拳头已经袭到小夜身前。
小夜早有戒备，面对这简简单单的一拳，他的神情却是前所的凝重。
一掌挥出，迎向拳头。
小夜没有选择躲避，不是他不想躲，而是他不敢躲。
在雪松林练功数天，这邋遢人每天都会来。从第二天开始，他每天都会朝小夜出手，力道和速度一般，但是小夜却从来没能躲开，而且一旦他选择躲闪之后，必定会挨一顿胖揍。
相反，若是他竭力反抗，反而不会有太难受的后果。
渡过最初的不解愤怒，小夜很快反应过来，意识到邋遢人是在指点他，只是这种指点来的突然且怪异。
噗
拳掌交击，声音低闷，如利箭刺穿皮革。
小夜连连后退，对方拳头的力道和速度与他相仿，但一招过后，他被对方打的筋骨刺痛，而对方却跟没事儿人一样。
“嘿嘿！”
邋遢人干笑两声，一招击退小夜，没有丝毫停顿的继续攻上。
噗
噗
噗
四招过后，小夜已经失去反抗之力，被拉人一群打在胸口，倒飞出去，在雪窝里滚出老远。
“啧啧，不错，比昨天又多接了一拳！”
邋遢人随口说了一句。
小夜从雪窝里爬起，听到这话无奈苦笑，不知道是对方是真的在夸他，还是在损他。
“前辈，为什么同样的力量，我却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小夜揉了揉胸口，认真恭敬的请教道。
那邋遢人斜了眼小夜，理所当然的嗤笑了一句。
“举重若轻，是一种武道境界，一种对力量的掌控。你可以通过掌法来展现这种境界，但是能通过拳法、脚法来展现么？”
“境界，境界。只有你真正随心所欲的掌控这种感觉，你才真正的达到了这种境界。”
“再说，你要是是我的对手，我还配当你的前辈么！”
小夜被噎的无话可说，正如邋遢人所说，他却是触摸到了举重若轻这一武道境界的门槛儿，可是他并不能随心所欲的掌控这种境界，除了掌法之外，他根本无法通过别的招式打出这样的力量。
这，究竟是为什么？
小夜陷入了苦思，这个问题困扰他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他根本理不出丝毫的头绪。
忽然，邋遢人嗅了嗅鼻子，最后一脸狐疑的打量着小夜。
小夜有些不自然，按照前几天的惯例，这邋遢人在收拾他一顿之后都会飘然无踪，怎么今天却没有离开。
“前辈，你……”
“你是不是藏东西了？烧鸡，还有米酒？”
说着，邋遢人的音调忍不住拔高了一分。
“你一个小屁娃，吃烧鸡也就算了，居然还藏着喝酒，你，你……实在太过份了！”
小夜汗颜，这邋遢人的鼻子怎么比他实力还强，自己是买了一只烧鸡准备一会吃，而且也买了一瓶米酒。这米酒是他刚刚发现的，是烧鸡的绝佳伴侣。
吃一口烧鸡，喝一口米酒。
真是每秒的享受！
然而，此时面对邋遢人的注视和指着，小夜尴尬的说起话来吞吞吐吐。
“前辈，我，我……”
“不要叫我前辈！”
邋遢人的语气异常不快。
“藏了烧鸡和米酒，居然不拿出来给我喝，枉我天天指导你，枉你还口口声声喊我前辈，你真是太不懂事了！”
小夜骚的脸都快挨着低了，听到邋遢人的最后一句话，他却是眼睛一亮。
“前辈，您稍等！”
说了一句，小夜匆匆跑开，眨眼的功夫又跑了回来，手里拎着一个油纸包裹的烧鸡，还有一瓶粗陶盛装的米酒。
看到邋遢人并没有离开，小夜松了口气，赶紧上前把烧鸡和米酒递给对方。
邋遢人毫不客气，撕开油纸，拍掉泥封，一边吃烧鸡，一边喝米酒，大快朵颐起来。
小夜坐在一旁，嘿嘿的咧着嘴，这邋遢前辈比自己还贪嘴，那样子就跟一辈子都没吃过一样。
“前辈，慢点吃，明儿个开始，我每天都给你多准备一些。”
邋遢人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满意的点了点头，嘴里嚼着鸡肉，咕咕哝哝的说了一句。
“嗯，不错，孺子可教！”
酒足饭饱，邋遢人似乎来了兴致，并没有如往常一样无声无息的离开，反而依靠着白雪松坐下，懒懒散散的在晒太阳。
晒太阳！
小夜皱了下眉，他看得出邋遢人的神情真的是在晒太阳，而且还一副极其享受的感觉。
可是，这太阳，这阳光，冷冷清清的……
“小子，你着相了！”
邋遢人的话打断了小夜的沉思，他抬头看着邋遢人，满脸的探寻和不解。
“我如何着相，这阳光本就冷冷清清，怎么能晒太阳？”
对于小夜的话，邋遢人十分不满的嗤笑一声。
“你怎么知道我在晒太阳？”
小夜皱眉。
“因为你的神情，你的样子让我感觉你是在晒太阳！”
邋遢人意味深长的看着小夜。
“阳光如此冷清，你依旧看的出我在晒太阳。那我究竟是在晒这冷冷清清的阳光，还是在享受这晒太阳的感觉。”
小夜一脸迷茫，神情慢慢变得呆滞，一双漆黑如夜的眼睛怔怔的看着远方的虚无之处，若有所思。
晒太阳，晒的是太阳，还是晒太阳的那种感觉……
若是如此，那掌法究竟是太阳，还是感觉？
举重，若轻……
飘飘然，神游天外，如雾里看花，如水中望月。
小夜忘我的追寻，拨开一层层迷雾，荡开一片片水纹，他想要寻找藏于迷雾深处的奥秘，想要看清水底荡漾的皓月。
可是，那迷雾被他拨的烈烈翻滚，再也看不清。那被他搅的咕咕沸腾，水底的皓月碎成了粉末。
挣扎，失望，迷茫……
小夜渐渐沉寂下来。
迷雾平复。
水波静止。
不知过了多久。
如闪电劈空，一道灵光乍现。
小夜静下心来，似梦非梦，似醒非醒，那迷雾竟一点点散开。
……
白雪松高大挺白，松油的香味幽深清雅。
小夜睁开眼睛，迷茫的看着眼前，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天色竟然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一轮皓月挂在夜空，还有点点的繁星缀在天幕，一眨一眨的看着地面。
天黑了！
小夜诧异，他明明记得自己是在清晨，是在练功，是在与邋遢人交谈，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怪话。
“你醒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小夜吓的原地一蹦。
“前，前辈，是你。”
借着星光，小夜模糊的认出是那邋遢人，一跳蹦跳的心稍稍安稳。
“嗤！瞧你那胆小样儿！”
邋遢人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积雪。
小夜被糗的脸红，他正想开口，忽觉一阵轻风拂过，那邋遢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谢谢前辈！”
愕然半晌，小夜对着远处深深的行了一礼。他刚才自己多半陷入了一种特殊的状态，类似顿悟一般，而那邋遢人没有离开，一直看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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