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眼望来,严峻的面容上冷意微收,手指在左手处榻侧上点了下:“坐。”
谢惜棠下意识就听从了他的指令,同他只隔了一个身位。
言彻的马车带有他强烈的个人风格,布置精简,色调沉稳,他看着踏入他个人领地的少女,唇角不经意地向上牵了下。
一直被他收在掌心,沾染了他体温的暖手炉,也被他递了过去。
谢惜棠有些意外地接过,白皙的手指在通体黑色的手炉上摩挲了几下,舒服地双眸微眯,喉间也溢出一声满足的小小喟叹。
“没想到言统领身上还有这个。”
他体格健壮,落水成冰的季节里,身上连件披裘都没有,实在不像是畏寒。
“对了,言统领寻我来所为何事?”
言彻道:“之前你所画的那名女子已然被抓捕入狱。”
谢惜棠星眸蓦然睁大,人也激动地站起身来,只是她起势太快,又恰逢马车拐弯,整个人失了平衡,踉跄着往前倒去。
手炉滚落,她被言彻接了个满怀。
她嗅到了更重一点的沉水香,如同他本人一般,弥漫着令人心安的韵味,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其中。
粗壮有力的手臂横亘在她的腰上,宽大粗粝的指节在腰侧的软肉上抚过,言彻喉结微动,在少女看不到的角度里,黑眸染上了令人心惊的侵略感。
沙场上的小战神从来不是什么无害的大猫。
在岁月的磨砺下,他学会了藏起自己的锋锐。
可刻在骨子里的性情,又怎么会轻易改变。
谢惜棠慌慌张张就要起身,手却一不小心按上了绵实的胸膛。
他穿得单薄,一层衣料根本挡不住温热透出,又暖又弹的触感着实有些奇妙,她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竟然接着方才的动作,又按了一下。
男人又低又闷的喘声如同一道惊雷,将谢惜棠炸回了神。
她顿时脸色红透,整个人如同一只熟透了的虾,惊惶着跳出言彻的怀抱,有心想解释,却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词句来为自己方才十足冒犯的行为开脱。
“言、言统领……”
“扭到没?”男人唇角绷紧,面色凝重,唯有烧红的耳根昭示出他并没有表现的那般平静,“脚伸出来我看看。”
她尴尬极了,满脑子都在谴责自己鬼迷心窍,本能地听从了他的话,将脚抬起。
定然是与谢星凛胡闹多了,她才会变成这般!
她从前,从前从未对男子的胸膛感兴趣过!
言彻顺势将她的小腿抬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骨节分明的手指隔着裙摆摸上脚踝,顺着骨骼的走向揉弄,带起一阵酥麻的痒意。
谢惜棠轻声:“言统领,我没扭到。”
说着便要缩回脚。
“她如今在刑部大牢,你想去看看吗……方才手炉有没有砸到腿?”
谢惜棠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我可以去看吗?多谢言统领!”
“嗯,”他替少女重新整理好裙摆,对马夫道,“去刑部。”
他不由得想起了曾在刑部牢狱中待过的另一个谢家女郎:“你是因为你妹妹做下的事,而不愿意回到谢府吗?”
少女因他的话出神了一会儿,摇摇头。
谢府里她厌恶的又何止谢映容一个。
如今唯一让她舍不下的,只有流溪那丫头。
“我不想再回去了,我想和过去做切割,”她望向言彻,“言统领可以为我保守这个秘密吗?”
“婚约呢,也不要了?”
谢惜棠眉头微扬:“言统领是在为自己的表弟打抱不平?可圣旨已下,我与季世子的婚约早就不作数了。”
言彻从她的神情中窥到了些什么,心中是难言的松快。
她一点也不在乎和季驰的婚约。
她分毫都不为此感到遗憾难过。
季驰对她而言,不过尔尔。
他回想起过往的那些细节,她在季驰面前格外的柔软清媚,像孱弱依附于他的菟丝花,可言彻与她相处时,分明感受到更多的是她倔强不服输的强大生命力。
从前,言彻以为这种不同源于女子对待心爱之人的特殊。
如今他才知晓,那恐怕都是用来糊弄迷惑人的手段。
正如他刚开始教她练箭时,她红着眼眶,委屈巴巴对他撒下的谎——那时她说,倘若她练不好,季驰就会与她取消婚约。
那副担忧害怕的模样生动可怜极了,同现在满不在乎的少女天差地别。
的确是个擅于骗人的小狐狸。
言彻并未因此觉得她心机深沉,心生不喜,他反倒觉得愉悦。
愉悦于,他比季驰更早一步看到她的真实。
也愉悦于,她对他愈发的信任不设防。
那女子名唤许暮,被关在天字号牢房,这里关押的都是罪孽深重的死囚,向来是不许探望的。
但这女子本就是言彻抓捕归案的,他说想再试试能不能挖出别的讯息,刑部的郎官便帮他开了门。
许暮嘴巴很严,纵然连番酷刑上阵,她也只招认了自己的信息——她是前兵马大将军手下一万夫长的遗孀。
按照当时的判决,她应被流放到瘴州服役,可她却逃走,还杀了一商户全家,顶着其中一人的名姓与户契过了二十年的安生日子。
一个没有武艺在身的女子如何能做到灭族,定是有同谋。
只可惜她嘴硬,问不出来。
其余被抓的那夜行凶的贼匪,也尽数饮毒自尽。
“言统领,我想单独同她说会儿话,可以吗?”
许暮醒来时,看到牢房外坐了个面生的小姑娘。
她年岁看起来很小,一双眼睛分外明亮,同这脏污的牢房格格不入。
许暮已经习惯了刑房之中的种种手段,冷着脸:“该说的我已都说了。”
谢惜棠也在打量她。
她看着这张透着颓然死气的脸,颧骨高耸,眼神怨毒,那张薄薄的嘴唇总知道如何吐出能够刺穿人心的话语。
许暮总是将她失贞一事挂在嘴边,晨起时要说,吃饭时要说,偶尔与街坊四邻聊天时,也要将她过去的苦难当成笑话一般来讲。
每每有什么事做得不合许暮心意了,她便一边训斥她蠢笨无能,一边咒骂她耽误了程淮的前程,程淮如此出色,她一个烂污的破鞋如何匹配得上。
谢惜棠一开始是愤怒的,可时间久了,她竟也不自觉地认同起她那些打压的话语,变得自卑敏感,唯有程淮下值回来,待在他身边才能有一些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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