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言彻带着几个亲兵进城已经过去了近两个时辰，按照常理来讲，交接应早就完成，却迟迟不见他归来的身影。
众人等在城外，有些人心惶惶。
时间被耽搁，再上路的话在天黑之前必然赶不到下个驿站。
这滴水成冰的天气，若是在野外歇一晚，只怕连命都要交代出去。
言彻不在，车队的一应事宜都交到了副指挥使的手上。
一人在旁劝诫道：“大人，人疲马乏，不如在此休整一晚，金州这两日便能抵达，不会误了大事。”
他们一路都紧绷着神经，本来最快也要二十天才能到的路程，已经压到了十九天。
副指挥使沉吟了一会儿，高声道：“进城！”
谢惜棠脖子上戴着谢星凛织的围领，头上缀着几个毛茸茸的雪白小球状的簪饰，清媚的面容上平添了几分灵动娇俏。
窝在马车的这些天里，游扶鹤就没闲着过，不是在配药，就是在做簪花首饰，零零散散积攒了一大盒，全都献给了姑姑。
女儿家爱俏，这些精巧的物件很是合她的心意，一天换一套都不带重样的。
她手中捧着热乎的汤婆子往外看，入目皆是破败不堪，心中有几分怅然。
早年间她翻阅地州志的时候见过此地，书中所附的图册上街景繁华，人烟如织，与眼下境况截然不同。
忽地，谢惜棠感受到了几道饿狼般凶狠的视线。
她侧过头去，只见车队周边渐渐围起了人墙，同车队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路尾随。
他们穿着破旧臃肿的麻衣，脸上干瘦、颧骨突出，枯黄的脸上嵌着双阴气森森的眸子，目光压抑着疯狂与渴望。
若不是顾念着卫兵们手持刀剑，只怕早就扑了上来。
气温骤降，河湖结冰，年成不好导致粮食欠收，在上交了赋税之后，留在百姓手中的本就没有多少。
山林与河湖因大雪搜寻不到猎物河鱼，极度的寒冷与饥饿足以逼疯平民百姓。
临近州县都这般模样，金州只怕更为惨烈。
逐渐靠近城府后，围着的人群有了异动，如潮水般四散离去。
“这是怎么了？”
谢星凛打探了消息回来：“说是有人在府门口布施，今日冬至，一人能分得一小碗汤圆。”
连粥米都金贵的灾年，城中民众都饿得生出了歹心，竟还有人出来布施汤圆？
这人不是天真过了头，就是自恃有倚仗。
很快，谢惜棠便见到了布施的主人公。
那是一个看起来颇为文弱的青年，穿着身不染纤尘的白衣，腕骨清瘦，手中持着铁勺，带着清浅温和的笑意，为排队的民众舀起汤水。
谢惜棠盯着他的身形，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游扶鹤道：“我打听过了，这人是何府的小公子，一家子前段时日遭了盗匪劫掠丢了命，只留下他一个病弱的哑巴公子和万贯家财。”
像是察觉到了被窥探，白衣公子侧过身来，桃花眼微弯，苍白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浅淡的笑。
谢惜棠背脊微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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