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南歌跟在人群之后进到门里,这时茅溉已经被人押着上前跪倒在地。堂中的正前方上坐着她的祖父大理寺卿裴衡,左右两边分别是少卿顾寒初和大理正萧武宥。李子墟和沈铭斐站在两旁,神情严肃。
裴南歌望着萧武宥蹲坐在前方的气势,心中既是欣慰和骄傲,又满是酸涩。
红日已经将天空照亮,枝头的枯叶被疾风卷落,簌簌作响。
茅溉披头散发,垂着头一动也不动,完全不似以往那样的光鲜。他的身旁跪着个奄奄一息的瘦弱男子,直到裴寺卿咳了一声,他们才稍稍动了动脑袋仰起头来。
“茅溉,助你逃狱又帮你变装成东瀛女子带你潜逃的人,是否都是你身旁这个人?”裴寺卿一拍醒木惊堂,众人连大气也不敢出。
“既然你们已经把我抓到,索性就把罪一并定了只等发落,何必还要问我?”茅溉看了一眼身旁虚弱的男子,不屑道,“他只不过是帮我混迹出去的人,别的事情他不知情,你们问了也是白问。”
“是吗?”萧武宥的声线弯了几转,“我倒是想问问堂中这位,你受了何人指使?或者说你听命于何人?”
那男子哼了一声却不说话,茅溉也在一旁冷冷笑着。
萧武宥也不急,他淡定自如地看着面前的人:“你只需告诉我,是赵侍郎?还是另有其人?”
二人在听到赵侍郎的名字时脸色陡然一变,男子惶恐地看了一眼茅溉,依旧紧紧闭着嘴不说话。
“我说过了,所有的这些事都是我一人所为,与赵侍郎或者别的人没有关系。”茅溉将脸仰得很高,几乎辨别不出他的表情。
“那你与马元是什么关系呢?”萧武宥笑望着茅溉,不慌不忙道,“你千辛万苦逃出长安,又千里迢迢赶去高邮,难道还是良心发现想要代替马元照顾他孤苦无依的母亲?”
茅溉的双眼瞪了起来:“我只知道马元是赵侍郎的门生,你说的那些我都不太清楚。当时我只是想着要逃出长安,去哪里都可以,并没有特别想过要去高邮。”
“可是马元的母亲却说你曾代表赵侍郎去高邮找过她。”萧武宥步步紧逼,丝毫不给茅溉机会。
“是吗?或许赵侍郎曾经吩咐过我这样的差事,不过已经过了这么久,我早就不记得了。”
茅溉虽然蓬头垢面,却仍旧做着不甘心的挣扎,而这种挣扎让裴南歌觉得阵阵熟悉,仿佛回到还没有离开长安之时在赵侍郎府中揭发茅溉罪行时的情景。
当时,她使了一个小计谋令茅溉认栽,而茅溉却在束手就擒时将更大的疑惑丢还给她。在那场斗智斗勇的较量中,茅溉看上去似乎输了,可是他却给裴南歌留下了巨大的、难以解释清楚的恐慌。
想到这些,裴南歌忽然心生一计,再去看堂中的情况时,她比别的人似乎更要清明。
“你撒谎!”裴南歌忽然高声吼出声来。周围的人都朝她投来或是惊讶或是嘲讽的目光,尤其是刚刚到大理寺的贾斯等人,目光之中更是大张旗鼓的轻蔑和鄙夷。
就连李子墟也十分不解地望向了裴南歌,裴南歌当然知道他这位对当时情况再清楚不过的目击人的疑虑,她只是同他微微一笑,镇定地走上前去面对着众人。
可她却不敢抬起头去看前面的萧武宥,生怕她一看他就会忍不住心酸。
“当时揭穿茅溉阴谋的人是我,”裴南歌直直地看向一脸鄙夷的贾斯,一出口的话就是用来堵住他接下来可能会说出的任何质疑,“当时大理寺前去查案的诸位相信应该都记得,茅溉在认罪之后,曾经对我说了几句话。”
正是那一句话,令她数月以来每每不得安宁,正是那一句话,令她对父亲生前种种产生了巨大的好奇,也正是那一句话,使她的人生悄然发生变化。
她没办法忘记茅溉阴森诡异地告诉她,他从来就知道这一切是她设的局,他从来就知道她生长在一个怎样的大理寺之家。
当时在场的薛主簿恍然应道:“没错!当时正是裴姑娘用金蚕做饵令茅溉招供了自己的罪行!”
另外几个押茅溉回来的同僚也纷纷回应说他们亲眼见着茅溉悄悄对裴南歌说了几句话,可谁也没听清楚他到底说的是什么。
萧武宥并没有过多的疑惑,他俊朗的眉峰还没有蹙起就舒展开来,他又怎么会不记得,当茅溉落网之后,裴南歌三番几次惊恐地将她的担忧告诉他。
而且他历来都知道裴南歌的主意,甚至很多时候,他会对她那些稀奇古怪的主意感到自愧不如,只不过这些,他从来不会与她说。
裴寺卿和顾少卿疑惑地看了一眼当前的转变,顾寒初毕竟顾及小丫头的自尊心,又加之对她的信任,干脆就任由她继续。
萧武宥半眯起眼睛,明知故问道:“既然你是局内人,不如你说说,他都同你说了什么?”
裴南歌望见他眯起眼时就明白,她与这名她爱的男子,早已心有灵犀。
“他说,”裴南歌走到茅溉附近,斜着眼看他,“他知道我故意设局骗他认罪,但他是故意要落入我们的陷阱,目的就是让他的同伙有机会将知道真相的马元母亲杀人灭口!”
她的话音一落,就已经响起了满堂的抽气声。尤其是当时在场的人,纷纷露出了恍然大悟和愤怒的神情。
裴南歌稍微放下心来,其实这句话也并不完全算是她撒得谎,至少这前半部分是茅溉他自己说出口的,至于后面半句,他茅溉虽然没有说出来,可他们却猜出了他的险恶用心。
“所以这次我们才专程去往高邮,幸好找到了马元的母亲,她告诉我们是茅溉自称奉了赵侍郎的命令去高邮找他们母子,”裴南歌不慌不忙挪步离茅溉远了一些,定定地指着他,“他说赵侍郎知道马元就是他的亲生儿子。”
“他说谎!”雄浑的男子嗓音从门口传来,裴高枢领着刑部一行人匆匆进来,走在他身旁的,是一脸怒气的赵侍郎,赵侍郎的身后跟着一位壮硕的面生男子,看上去绝对不是刑部或是大理寺的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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