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南歌每天坐在梨子树下等待树上结出饱满的果实,可她没想到,自己竟然再也没有机会拿着又圆又大的梨子去糊隔壁家那小子一脸。
这一天,明明天空里布满了灰蒙蒙的云朵,却还是闷得发热。
南歌依旧坐在院子里,期待收获的季节能早些到来。
收获的季节没到,却等来了沈铭斐。
他一脸嫌恶又焦躁,扶着院门大口喘着气。
“你怎么了?”裴南歌放下手中的蒲扇,从小马扎上腾起身来,“今天四门馆怎么这么早放学?”
沈铭斐却不理他,只一个劲喘着粗气,他的模样,痛苦至极。
“你到底怎么了?”裴南歌看得心急,急急忙忙跳到他面前左右瞅瞅。
“血,血,好多血,”沈铭斐抱着头,不住摇头,“那个人、那个人是我朋友……”
裴南歌看得胆战心惊,一时之间说什么也不是,她慌慌忙忙伸出小手去拍他的手臂:“你、你、你别慌啊,谁、谁是你朋友?流血了吗?那赶紧找大夫呀!”
沈铭斐摇头摇得愈发猛烈:“不是的,不是的,我看着他们打死人了,我看着他们活活把他打死。”
生在大理寺世家的裴南歌听得也跟着急了,张大眼睛怒道:“打死人了?谁打死了人?走,我们去告诉我爹爹!”
说着她就拖着沈铭斐往外走,沈铭斐却是抱着木柱子死活也不肯动。
“我不去,我不去,长安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沈铭斐一个劲哆嗦,“我看见了,我全都看见了!”
裴南歌也急了:“你到底看见什么了!你倒是说呀!”
“没用的,没用的,他们家里都是做官的,比你爹爹还要厉害,没有用的,”沈铭斐一个劲摇头,恐惧爬满了他的面颊。
他摸着门板扶着墙壁缓缓往里走,走到院子里的梨花树前,撒手扔掉手里的书本,疯狂窜到树上。
裴南歌在树下抬着头望他,细细密密的绿叶子挡住他的脸孔,她看不见他是在哭还是在笑。
“沈明飞!你到底怎么了!你不说清楚我们怎么帮你!”裴南歌叉着手在树下大吼。
“帮!你怎么帮!”树上的沈铭斐回吼,“没有人敢出来作证!明明那么多人都看到了,但是没有人出来作证!没有人!活人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长安城会吃人的!”
裴南歌听不明白他究竟说的是什么,她以为他只是生气,也许过几个时辰就能好转。所以她搬来小马扎,坐在树底下静静等着他下来。
她等了很久,等到昏昏睡去,醒来的时候,她躺在自己床上,看来是被爹娘抱回了屋里。
天已经大亮,她又想起昨天沈铭斐的无助,慌慌忙忙跑到院子里,可树上已经不见沈铭斐。
她回想起沈铭斐教他爬树时的动作,笨拙地爬到树枝上,层层叠叠的叶片挡住她的焦急,沈铭斐根本不在上边。
“裴南歌!”树底下忽然有人唤她的名字,她惊讶地望下去,竟然是沈铭斐。
“你怎么那么笨!你长大以后要怎么办?”沈铭斐叉着手往上看,隔得太远,她根本看不清他的神情,“你那么笨,除了我谁敢娶你?”
风太大,她听不清楚他说的话:“你说什么?”
“我说,你快下来!”沈铭斐在树上朝他张开手臂,“再不下来,我就走了不管你了。”
裴南歌一想到沈铭斐方才爬到树上让自己担心,现在自己爬上来找他却被他又吼了一顿,心里就满是委屈,嘴倔就是不肯下去:“你就走,谁怕你!”
“你真不下来?”沈铭斐在树下叹息,“那我走了,小南歌,你保重。”
他的声音慢慢消失在院子里,裴南歌只当他是气话,伏在树枝上哭得昏天黑地。
她哭了好久,终于累得发不出声音。四周安静下来,她忽然听到低低的笑声。
“哭完了?”树下的男子长身玉立,笑若煦风,“那可以下来了吗?你是要就这样跳下来呢?还是从原路爬下来?”
裴南歌嘟着嘴轻轻哼声,可心里却因为被陌生人听到自己大哭而感到难堪。她抱着树干小心往下滑,眼看就快四脚朝天落到地面,忽然就被男子拽着手臂落地站稳。
“你是大理正的女儿南歌?”男子的眉眼轻扬出好看的弧度。
“你、”男子裴南歌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你又是谁?”
“我是萧娘娘的侄子,我们以前应当见过。”男子温和的笑容几乎就要让人沉醉。
“萧伯伯的儿子?”裴南歌鼓着腮帮子,她发现自己真矮,如果不踮起脚尖,根本就看不清他的面容。她努力在脑海里搜寻各种宴席的记忆,似乎在觥筹交错之间,真的见过这个人。
男子被她的样子逗乐:“不错,我就是你萧伯伯的五儿子,你可以跟他们一样叫我五哥。好了,你爹娘正在找你呢,快回去罢。”
萧五哥拍了拍她的脑袋,迈着从容的步子走出裴府的大门。
梨花树上的叶子被风吹落纷纷遍地。
后来,裴南歌才知道,沈铭斐真的走了,离开长安,再见,或许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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