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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小洲大感惊讶。 他看得出来,吴长明的道歉不是流于表面的伪饰,而是发自内心。 他连忙说:“是我应该向领导道歉……” 吴长明伸手打断他的话,“作为一个*员,一名政府领导,如果没有党性,不能坚持原则,就不是一名合格的领导。王艺的事情,我今天早上已经口头向柯书记做了自我批评。你如果答应了王艺,我这次过来就不是向你道歉,而是严厉批评你。” 郭小洲一听他居然已经向市委柯书记做了检讨,心中非常震动。此时,他眼中的吴长明已经脱离了任何派系,是一名具有高度责任感和政治厚度的高级领导。 “说实话,听说您今天低调来陆安调研,我心中着实还惶恐了一阵。”郭小洲感慨道。 吴长明瞪了他一眼,“哼!我在你们心中就这么不堪?” 郭小洲自我批评道:“是我的内心过于阴暗,我向领导道歉!” 吴长明忽然笑了,“到底是谁向谁道歉?” “向真理和法律道歉!”郭小洲说。 两个男人同时一笑,气氛顿时轻松下来。 吴长明若有所思的打量着郭小洲,“没见到你之前,我还琢磨你这个年轻人好不好说话,毕竟你名声在外,多大的官也没放你眼中。不过见到你的人之后,我更头疼了,你和传说中完全不同,这是不是意味着你的政治智慧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郭小洲立刻联想他在青山和陈恩涛的传说,以及他和福省长柳华山儿子女儿之间的“斗争”。这些事情普通人不会了解,但对于占据政坛高层的一些领导,只要有心,总能了解点内幕。 郭小洲顿时苦笑道:“看来我的刺头和过于锋芒的形象已经有所定式化了。现在回头往后看,其实还应该有更稳妥的方法,当初自己太不成熟。” 吴长明淡淡一笑,“成熟就是没有锋芒和锐角?错,大错。” 郭小洲很谦逊的说:“请领导指教。” 吴长明说:“政治上成熟的标志是任何事情都不能贪求完满。在线内给予对方一丝余地;在线外,自然要毫不留情的冷酷,锋芒毕露要在适当的时间和地点。也就是说,在特殊的事件面前,锋芒毕露是值得赞美的优点。” 郭小洲笑着说:“据说有条官场潜规则,不是自己主管的事情根本连问都别问。但是这次,恐怕您得违规一下,亲自过问过问。” 吴长明面露郑重地看着郭小洲,微微一笑,“郭县长,你是不是觉得语言上的道歉没有实际意义,还得来点实际上的补偿?呵呵!我看你怎么狮子大开口。” 郭小洲打开随身携带的公事包,拿出一份文件,双手递给吴长明。 吴长明慢条斯理接过文件,喝了一口茶水后,这才翻开文件,看了第一行字后,表情诧异地抬头瞟了郭小洲一眼,叹息道:“原来你真挖了个大坑等着我?我要是今天不来陆安呢?” 郭小洲毫不犹豫道:“我明后天会去顺山求见您。” 吴长明淡淡一笑,开始阅读文件。 短短四五页纸,吴长明却看了十几分钟,而且不时翻回前页,或者前后对照。 看完之后,吴长明放下文件,问:“为什么给我看。我毕竟不分管工业这块。” “因为您对陆安叉车厂有感情。”郭小洲直言不讳道。 “其他的领导一样会重视。” “但您会更重视。” 吴长明不置可否笑了笑,语气忽转严肃,“这份文件可是和当前的主流思想在唱反调啊!”不管是顺山还是陆安政坛,都主张一劳永逸地破产清算。陆安更是早不想背这个包袱。 郭小洲毫不回避他的目光,“正因为说服他们有困难,才求到您门下。” “什么求到我门下。我这纯粹是送货上门嘛!”吴长明自嘲道。 郭小洲跟着一笑,“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吴长明再度拿起文件,踌躇道:“如你所说,我对叉车厂是有感情的,虽然离开叉车厂多年,但叉车厂这些年的变化我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说实话,我已经多次为这个厂开过后门,政策支持,银行融资等等。” 郭小洲说:“最后再伸手一次,叉车厂也许就脱胎换骨了。将来,也许它不再是您和陆安的压力和拖累,而是骄傲。” 吴长明伸指敲击着文件纸,沉默片刻,“文件我带回去研究研究。” 郭小洲知道大领导是不会轻易做决定的,一旦吴长明要了这份资料,就意味着事情已经有了百分之八十的希望。只要是热爱叉车厂的人,都会被这份资料打动。别说论点严谨,各项数据详实,哪怕只是一点点希望,就会令人心动。 “我替叉车厂的职工们谢谢吴书记。”郭小洲道。 “呵呵!相比我对叉车厂的了解和工人们的感情,你还不够资格代替。”吴长明说到这里,忽然话锋一转,“郭县长新到一地任职,有些什么感想?” “兢兢业业,如履薄冰。” 吴长明挑了挑眉,“欧朝阳同志虽然强势了点,但还是能顾全大局的,不是个不能容人的人。将相和才能兴陆安。将相不和则陆安乱。” 郭小洲说:“的确,欧书记身上有许多值得我学习的地方。” 吴长明点点头,忽然看了看墙上的时间,脸露疲态道:“昨晚睡眠不好,早上又起的早,真要休息休息了。” 郭小洲马上起身,“您休息。晚上我的欧书记设宴招待您。” 吴长明没有做明确答复,“如果我晚上还留在陆安在说。” “那我们等您消息。”郭小洲告辞离开。 秘书苏白桦马上走了进来。 吴长明问道:“你怎么看这个年轻的县长?” 苏白桦敏感地从吴长明松懈的脸上看到了他希望的东西,他微一沉吟道:“很了不起的年轻领导。” “哦!”吴长明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起身走向卫生间,“我先休息一小时,一小时候你陪我去陆安叉车厂转转,注意保密,我不希望到时人山人海。” 一听说要去叉车厂,苏白桦脸上的笑就没了。如果换成他处在吴长明的位置上,有一个人和一个厂是他的死穴。 人就是吴长明的夫人王艺。 厂就是陆安叉车厂。 前者不断稀释吴长明的官声。 后者则吞噬吴长明的前程。 相同的是,这一人一厂都能给吴长明制造麻烦。而且阴魂不散。 苏白桦比任何人清楚吴长明在陆安叉车厂的投入度。但有时候,明明是错误的,是麻烦甚至是漩涡,还要往下跳,不是真正的智者。 但最后他张了张嘴,还是强忍着闭嘴离开了房间。 ………… ………… 郭小洲离开了陆安宾馆后,没有去会议室参合。而是直接回到了政府办公室。 他上了张翔的车离开时,有许多双眼睛在注视着。 随后,宾馆会议室有好几名常委默默拿出手机,看了看秘书们发来的短信。 “郭县长离开了宾馆,脸色平静。” “郭县长离开了,前后在吴书记房间里待了三十分钟。离开时脸色平静。” “郭县长……” 这些常委包括关心郭小洲的白拥民和柴华。 包括关注郭小洲的辛福和林巧菊。 甚至欧朝阳也不例外。会议过程中,他的秘书田少邦从外边走进来,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这其中,以政法委书记刘子健和纪委书记徐明以及统战部长卢国强思想最是复杂。他们几个的确和欧朝阳靠得比较近,如果有可能,他们也愿意像辛福和陈柏君杨学工一样,成为欧朝阳的绝对心腹。 但欧朝阳却有相当的政治智慧,他如果真正把常委会统一成欧氏家族,那么他的官也当到头了。对目前“一言堂”的传闻,已经令他在市委领导心目中有些非议。但正因为市委书记市长们了解陆安常委会的真正情况,所以才对他没有过多的限制。 所以,他不能把刘子健等人全部收在门下,至少要在表面上维持民主集中制的平衡。 这些年,他很少直接和基层打交道。他只抓分管领导。点线关系明确,层次分明。甚至人事权和财权他都很少直接过问。 人事权他交给杨学工。 财权他交给辛福。 乡镇的地方大员们,则由秘书长陈柏君联系沟通。 正由于他在陆安党政的绝对权威,也导致了一种成为常态的弊病,那就是强党委弱政府。从而引起党委政府之间的对立。鲜少有党政合作先例。 因此,刘子健这帮常委就在党政之间的夹缝中凸现出他们的重要性。 如果党政和谐,书记县长站在统一战线上,常委的权利无形中会大大弱化。如果每次开会前书记县长都统一了口径,常委票就是一张废纸了。 所以,刘子健等人最关注的是欧朝阳和郭小洲之间的关系变化。 站在他们的角度,当然不希望书记县长将相和。 而陆安风暴后期,欧朝阳和郭小洲则隐隐朝他们失望的方向走去。今天上午的常委会就是个先例。 欧朝阳支持郭小洲提出的“政府环保督查办”的设立。 郭小洲赞成欧朝阳一方提出的财政局局长人选。 在有心人眼里,这绝对是事先有过沟通的意味。 否则,在人事安排上,不可能波澜不惊。 那么,吴长明书记前来打脸,欧朝阳的反应,就很能证明问题。 如果欧朝阳帮郭小洲说话,证明书记县长已经达成某种和解协议,也就是将相和。 如果欧朝阳借机踩一踩郭小洲,则意味着双方的“和谐”只是短时的,表面的。 但是政治智慧高明的欧朝阳,又怎么会轻易被人看透。 散会后,欧朝阳独自去见了吴长明,但吃了闭门羹。 中午的欢迎午宴上,欧朝阳还当着众常委的面,让田少邦打电话喊郭小洲前来作陪。 郭小洲回复田少邦,他另有安排。 说到另有安排,其实是他宴请国资局局长藤吉文和招商局局长田开发。 作陪的有赵詹邵文和韩雅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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