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哥的文字很粗糙,甚至有大量的错别字,可见没上过多少学,但每一个字都沾着血,都带着泪,与他相比,自己因为没有找到工作吃的这点苦实在算不了什么。
“他是他故事的主角,我是我命运的写手。”看着看着,马利压忽然冒出这个念头,“如果我把他的故事写成小说,发到网站,如果,我的书红了,我就不用再去找工作了!”
那一年,某点小说网刚刚开站,网络小说市场方兴未艾。
马利压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兴奋不已,又一次从头阅读《我的故事》,时间不知不觉就过了十二点了,马利压越来越困,终于支持不住,最后倒在了床上。
这张舒适的床,仿佛是温暖的家,召唤着疲惫的人们。
渐渐地,马利压敲开了梦乡的门,走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走进了三哥的故事中——
马利压的目光投向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他的脚就踩在野人山市一个小村庄的土地上。
野人山市处于西部某省,该地在三个省的边界地段,森林覆盖率达到70%以上,长坡岭森林中有个野人谷,据说常有野人出没,虽然解放后查实不过就是大猩猩,但野人山市的名字却一直继承下来。
野人一去不复返,贩子千载晃悠悠。
这个贩子,不是一般的商贩,而是人贩子,从古到今,野人山市都是贩卖人口的重灾区,当然这和当地经济落后有关,晚上黑灯瞎火,男人除了忘我地在女人的肚皮上播种外,似乎再无其他事情可做。
还有就是少数民族众多,民风彪悍,那怕在最严厉的计生政策下,加上有“养儿防老”的陈旧观念影响着,国策在这里形同虚设。曾经有个计生干部,抓了生了三个女儿的女人去结扎,后来被女人的男人一刀把计生干部的鸡鸡割了。男人在公判时说了一句话:“你绝了我的种,我就断了你的根!”
于是,越生越穷,越穷越生在这个市的广大农村恶性循环。
孩子多了,无法照管,于是丢孩子就成了常事,更有甚者,以生孩卖孩为发家致富的一条捷径。
野人山市的大荒乡牦牛河村有个叫高老蔫的人家,本本分分的。但本分的人,也照样做着不本分的事,就是超生。
高老蔫娶妻李春丫七年。
第一年年初,高老蔫说:我们要个孩子吧。李春丫说:行!于是第二年初就有了大儿子大豹。
第二年年中,高老蔫说:我们再要个孩子吧。李春丫说:也行!于是第三年年尾就有了二儿子二豹。不幸的是,二豹命短,没活到两个月就死了。
第三年年尾,高老蔫说:我们再挖个三豹吧。李春丫说:挖吧!于是第五年年初就有了三豹。
第五年年尾,高老蔫说:干脆再养只小狐狸吧。李春丫说:要得!于是第六年年尾就有了女儿酸枣。
光阴荏苒,六年的人生,就在生人、再生人的运动中过去了。
在第七年的那个“清明时节雨纷纷”的断魂时节的前夕,一个收山货的赶着一头毛驴,在阴风惨雨中来到牦牛河村,想在高家落脚几天,一天出十块钱的伙食费。
要知道那个年代十块钱可不是个小数目,鸡蛋都才一角钱一个呢,不过我们老实善良的高老蔫可没要钱,他说:“出门在外,哪有没个难处的,谁能背着房子走啊。别钱不钱的,你就住下吧,住多久都行。”
收山货的长得很特别,左眼下面有一块一元硬币大的黑痣,黑痣上面一撮油光光的黑毛。
都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这个脸上上痣,痣上长毛的家伙,办事可就是牢上加牢了。
虽然高家不收钱,但他住下后,白天到各村收购皮货,晚上赶着毛驴回来,不是给高老蔫揣回一瓶老白干,就是给孩子们买回一些糖果。
要知道这个村离市区不下200公里,而且要走25公里羊肠小道,爬过几座高山,跨过几条大河才到能坐车的地方,乡政府都是不通车的。赶集这地方叫“赶场”,有山歌唱道“七天七天赶一场,郎约妹来妹约郎。只要二人情意好,等到西边落太阳。”所以这些糖果就显得弥足珍贵,那时候走亲访友,无非就是几盒饼干。
就是这些糖果,高家老少都喜欢上了“黑痣”,巴不得他一直住下去最好。
“黑痣”尤其喜欢三豹,经常把三豹抱在怀里逗他:“三豹,我当你爹好不好!”
这明显的挑逗玩笑,高老蔫也不以为然,农村中相互占对方女人口头便宜的不少,比这粗鲁的更多,李春丫甚至说:“好啊,只要你老黑敢说,我就敢当!”
三豹很聪明乖巧,调皮地说:“你当我干爹吧。干爹!”三豹不认生,没几下子也就跟他混熟悉了,说这话的时候还好奇地用小手拽着黑痣上面的几根粗毛。
几天功夫,高家人跟“黑痣”亲如一家人了,还看了日子,让三豹认了干爹。只不过干爹叫什么名字,一家也就不辩真假了。那年头农村还不兴身份证,你说叫什么名字就是什么名字。
一天早上,高老蔫想用“黑痣”的毛驴到邻村去驮两百斤苞谷,“黑痣”相当爽快:“牵去用吧,我今天正好也想歇歇脚。反正,现在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的驴子就是你的驴子,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
于是,高老蔫和李春丫把大豹和三豹搁在家里,抱上不离娘怀的酸枣,理直气壮、兴高采烈地牵着驴子走了。
过了晌午,高老蔫和李春丫赶着毛驴回来,发现三豹不见了,只有大豹一个人在院子里玩耍。
李春丫忙问大豹:“弟弟哪去了?”
大豹说:“三豹跟‘黑痣’叔叔去河边玩了。”
两口子心急火燎地跑到河边,哪里还有孩子的影子!
李春丫急了,高老蔫劝她说:“丢不了吧?他干爹的可能领着孩子到别处转去了,他肯定还会回来的,他的毛驴还在咱们家呢!这牲口是值钱的东西,咋舍得扔了?”
等了一个晚上,“黑痣”也没回来。
第二天,村子上有明白的人让高老蔫到派出所报案,年轻警察说:“你们甭瞎折腾了,孩子准是让人贩子给拐走了。现在才来报案,晚了!我说,反正毛驴还在,就当换了呗,大不了你们再生一个,反正我们这地方政策也管不了你们的。”
高老蔫一听,当时就瘫倒在地,埋了会头,突然跳起来,一把封住警察的衣领:“你,你刚才说什么?你说我们孩子丢了,再生一个,你真以为是捡鸡蛋啊!”
看着高老蔫发红的眼睛,旁边一个年老的警察把年轻警察拉开:“兄弟,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你孩子不见了,我们也很难过,这样吧,我们帮忙放话出去,有看到的就马上通知你们!”
而李春丫先是一愣,然后就嚎啕大哭起来,怎么也劝不住了,哭到后来,就变成了笑,她笑着疯一般跑回家里,抽出家里的大板斧,照着毛驴的脑袋就砍,一下,两下……怎么也拉不住。
可怜的毛驴被栓在树上,拼命挣扎,被砍得血桨一蹿老高,在院子里蹦哒了几个高后,终于倒了下去。
毛驴死的时候,还瞪着驴眼,李春丫从毛驴的眼睛中,读出了毛驴想说的话:同是人间受难客,相煎何必太心急!
李春丫从此就疯了,漫山遍野的喴三豹,那一声声长啸,声震旷野:
“三豹,你在哪里?”
(https://www.mangg.com/id16150/9023561.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mangg.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mang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