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梁彩萍走了之后,罗凝又望了望儿子女儿正色道:“大难来临,你们也不必跟着罗凝为余家殉葬,长致,长远,长静,不如我们就此断绝母子关系,你们也走吧。”
话音刚刚落点,余长远霍然站起高声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养育之恩岂能不报?长远要与姨娘一起赴死,绝对不会苟且偷生。”
“余长远,你现在还是一番大道理,真是一个无可救药的书呆子。”余长静凄然一笑,却是泪如雨下:“娘,女儿如那书呆子一样,也是绝不离开你!”
“生为余府人,死为余府鬼!”余长致突然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又用无比正色的语气接着道,“姨娘,儿要休了那梁彩萍,请你同意。”
罗凝顿觉一阵欣慰,用力地点了点头。
随后,她又望着画眉与冬梅柔声道:“你俩不过是余府的丫鬟,并没有血缘联系,还是与余家脱离关系,不要做无畏的牺牲。”
画眉与冬梅对视了一眼,坚定道:“画眉全赖公子的帮助才安葬了义父,受人恩惠涌泉相报,请主母允许画眉留下,陪你们一起走到最后。”
冬梅拭了拭眼泪道:“冬梅自小生长在余家,虽然经常被二少爷欺负从而打过他的小人,但绝对不相信二少爷会作出通敌叛国的事情来,冬梅绝不离开余家。”
轻轻的话音敲在罗凝的心头,她被久久的震撼了,不禁上前拉住画眉冬梅的小手流泪道:“你们两人真是太傻了,若我罗凝还有活命的一天,绝对不会辜负你们。”
望着眼前这一切,长乐公主也是感动得泪水奔涌不止,皇族尔虞我诈淡漠亲情,没想到在民间,在这个不起眼的商贾之家,竟让公主感受到了一股温暖的家人亲情,到了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才真正地了解余家,了解罗凝,罗凝,真是一个伟大的女子。
罗凝转身走到铁栅栏便对着长乐公主一拜,正欲出言,长乐公主已是淡淡笑道:“严姑,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丽质也不会后悔,你就不要再劝了。”
罗凝怅然一声长叹,终是将劝说之言咽回了肚子里。
长乐公主呆呆地凝神着摇曳的烛火,叹息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现在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
长乐公主被关押天牢赐死的消息一经传出,立即引起了轩然大波。
不仅是太妃娘娘杵着龙头拐杖亲自前来向李世民求情,就连平日里乖巧听话的晋王李治,以及晋阳公主李明达都是哭丧着脸请求父皇法外开恩,饶恕长乐皇姐一命。
刚刚处理完家庭矛盾,李世民召见群臣,谁料还未进入正题,房玄龄又是率领着一干大臣替长乐公主与余家请命,齐刷刷地跪了一片。
“真是作法自毙啊!”李世民心头暗暗嘀咕了一声,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心里不由大是郁闷了。
无奈之下,李世民果断下令:“若有再替余家以及长乐公主求情者,与余家同罪!”这才堵住了求情之声。
相比之下,韦贵妃却是欣喜若狂,暗暗偷笑道:“长乐这小贱人也有今日,本宫终于是大仇得报了。”
在流言蜚语满天飞的时候,得知余家将本满门抄斩的消息,陈若瑶已是晕倒了数次。
这一天,她终于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安顿好娘亲和二郎,并给了他们一大笔钱后,便前去酒肆遣散所有的伙计。
伙计们得知东家将要关闭酒肆,全都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几个对宾朋楼感情较深的人还当场嚎啕大哭泪流不止。
陈若瑶虽然心痛,然却是无奈,只得狠下心来发了一笔丰厚的遣返费给大家。
呆呆地站在宾朋楼前望着那金光闪闪的招牌,陈若瑶久久不能回神,泪如雨下心头凄然无比。
“陈姐姐……”
一句轻轻的女声打断了陈若瑶的思绪,她转过身来,却看到房玉珠正双目含泪地站在自己眼前,模样楚楚动人无比。
这段时间,房玉珠一直是生活在痛苦之中,她刚与余长宁确定了关系,没想到一转眼他便变成了通敌叛国的罪人,连爹爹也是无可奈何地摇头叹息,房玉珠心里又痛又悲,然而满腔凄然却不敢对任何人道来,所以今天才前来陈若瑶这里,看看与自己同病相怜的她。
见到宾朋楼大门紧闭,一块“停业”的招牌随风轻轻摇晃,房玉珠不由惊讶问道:“陈姐姐,你难道已经关闭了酒肆?”
陈若瑶点了点头,却是默然无语。
房玉珠心思聪颖,顿时明白了一切:“你,莫非是想去漠南找他?”
陈若瑶娇躯一颤,小脸却是坚定无比:“对,若他是被突厥扣押,我一定要救他出来。若他当真投入敌国,那我便……”说道这里,她银牙一咬,补充道:“我便一剑杀死他!”
房玉珠用力地点点头,突然拉着她的手,流着泪道:“陈姐姐,我支持你的决定,若你能够见到他,就告诉他玉珠一直在长安等他回来,若他真的成为了叛逆,也只怪玉珠有眼无珠……”
陈若瑶猛然睁大了双目,不敢相信地讶然道:“玉珠,难道你也……”
房玉珠凄然一笑:“那恶贼已是偷偷骗走了我的心,对不起陈姐姐,我现在才告诉你。”
陈若瑶听得心头泛酸,在这个危难之时也对房玉珠生出了同情,淡淡苦笑道:“玉珠,你真是太傻了,傻得与我一般无二。”
房玉珠泪流满面,嘴角却漾出了一丝微笑:“陈姐姐,很多事情生不由己,玉珠亦是无怨无悔,我无法像你一样鼓起勇气离开长安去找他,若你能见到他,一定要替我问个明白。”
“放心,我会的。”陈若瑶坚定地点点头,美目一片凝重,沉吟半响她轻叹一声道:“玉珠妹妹,有件事情我想麻烦一下你,不知行否?”
房玉珠拭干眼泪正色道:“姐姐但说无妨。”
“余郎他在城外余氏庄院种植了一种名为辣椒的作物,另外还在公主封地种植了黄金叶,若你有空闲,请代我前去照料一二,这些辣椒和黄金叶对于余郎尤为重要。”
一听乃是情郎的事,房玉珠自然是慨然允诺,点头道:“姐姐放心,玉珠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陈若瑶欣慰点头,拉着房玉珠的手满是感激之色。
漠南遥遥千里,一个女子孤身上路谈何容易?但人说无惧则无畏,陈若瑶似乎便印证了这句话,当此之时,也有两个无畏之人正聚在一起商量要事,虽是喁喁低声,但偶尔飘出一句“劫法场”“杀官兵”的话语,着实让人听得心惊肉跳。
罗瑜一脸正容道:“薛大哥,你有妻有儿,况且还是卫国公的得意门生,这事还是让我去了便可,反正我罗瑜孤家寡人一个,又是马贼出身,即便死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薛仁贵断然摇手道:“不,余兄弟对我有知遇之恩,眼见朝廷如此武断判他通敌之罪,还要将他全家处斩,我岂能袖手旁观?要去自然是一起去!”
罗瑜心里大是感动,但依旧苦苦劝说道:“薛大哥啊,大好的前程摆在你的眼前,嫂子还等着你创建一番功业荣归故里,你又何必跟上我这个亡命之徒前去劫法场呢?”
薛仁贵幽幽一叹道:“余兄弟的为人怎么样你我都很清楚,若他胆敢反叛大唐,我薛仁贵头一个便饶不了他,不过这事很明显他是遭到了冤枉,你我与他本是兄弟,岂能见到他家人蒙难而不救?男儿有所为有不为,你就不要再劝我了。”
罗瑜沉吟半响,叹息道:“既然如此,好!那我们兄弟两人就并肩作战,不过除了余兄弟的姨娘外,尚有兄妹三人,以你我之力,恐怕难以拯救,而且,我还想……”说着说着,罗瑜突然支支吾吾了起来。
薛仁贵岂会不明白他的心思,叹息道:“你还想救画眉吧?你们两人早就芳心暗许,这样也是应该,瑜弟,我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也不知当不当讲……”
“你我兄弟,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薛大哥但说无妨。”
“若是加上画眉,要救的一共是五人,法场周围守卫森严,军士林立,以你我二人之力,恐怕最多只能救一个人,多了寸步难行……”
罗瑜顿时明白了薛仁贵的意思,不由脸色惨白虎目含泪,沉默半响他一声悲叹,正色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只救余夫人出来,她是余兄弟的姨娘,长者为大,你看如何……”
“那画眉……”
罗瑜断然开口道:“我们先去救罗夫人逃出生天,然后我再回去救画眉,前者为兄弟之义,后者为恩爱之情。”
“好汉子。”薛仁贵一声赞叹,点头道:“好,我到时候也陪你一道前去。
……
此刻在西陲鄯州,柴秀云得到余长宁已经通敌叛国的消息,竟是呆愣了足足盏茶时间。
她强压想要流泪的冲动,凄然一叹道:“昔日之人,今日非人,王爷,我真宁愿他已经死了。”
李道宗也是一叹道:“没想到余长宁竟然投靠了突厥,真是枉费将军你不眠不休的寻找。”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柴秀云在心里无声呐喊着,但却找不到答案。李道宗沉吟半响出言道:“陛下已下令我们立即护送公主进藏,这事你先不要告诉公主知晓,免得她伤心。”柴秀云木然地点点头,望着远方层层叠叠的山川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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