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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二去了没多久，便提着烤鸭腊肉等回来，右手里还拎着一个酒瓮，如果装满，该有五斤的样子。
“各屋的菜肴，让老潘头送去了，一共三十七两银子……知道您回来，这条腊香肠是老潘送您的！”马二将菜放在破棉被上道。
“这老东西还算有点良心，以前可没少照顾他生意……”李荣灿嘿嘿一笑道。
众太监重新入座，李荣灿当仁不让坐了主位，碗里倒了酒，第一口自是众人敬李荣灿，夜间无事，倒也不惧畅饮。
推杯换盏，虽是些粗肉荤食，老太监老潘的手艺虽还过得去，毕竟不是‘科班出身’的厨子，味道只能说一般。然而一众太监风卷残云，很快烤鸭腊肉等肉食都消灭殆尽，剩一地残羹细骨，五斤左右的酒也所剩无几了，大小太监们一个个面色潮红，尤其那两个刚入宫不久、与李荣灿年岁差相仿佛的小太监，原本白净的小脸，已如猴臀般血红……
“李……李公公，此番回宫后，还要出去办差吗？”太监六福大着舌头问道。
李荣灿笑了笑道：“还兼着外面的差事呢，不过，以后每晚都回宫里歇息……没办法，皇上他老人家离不开咱，只有我伺候着，万岁爷才舒坦，闲暇时，也最喜欢和我扯些闲话！”
一众太监又投来羡慕崇拜的眼神，马二和六福低着头相视一眼，便又低下头去，嘴角挂起一丝‘明白了’的下贱笑意，李荣灿‘菊花’突地一紧，知道自己已被冠上了‘小受’的帽子，这‘背’是‘断’定了。
“宫里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李荣灿见酒已喝到点儿了，便似很随意地问道：“你们可是消息最灵通的，每日都要去往各宫各殿，和各处的公公宫女们都熟络……说说，我不在宫里的这段日子，宫里可有什么新鲜事儿？”
这会儿，众太监都已大醉，若再喝下去，便是‘酩酊’之态，虽说没了‘鸟儿’算不得真正男人了，可胸膛里终归还是一颗‘男儿心’，酒喝到这份上，还是在李荣灿面前，免不了生出一丝争抢好胜的卖弄心思，争相说了些太监宫女中间的趣闻，以及某某小主与某某小主之间的面和心不合等等，自然也提到了刘施诗的连降三级，李荣灿只是含笑听着，不发表任何看法意见，坐在那里，没有一丝声响……
“对了……监栏院前几日来了个老太监，神神叨叨的，见了人也不说话，爱答不理的……”
一个新入宫的小太监对宫中之事不甚了解，坐在那里半天都插不上话，这会儿趁着大伙搜肠刮肚想‘宫中趣闻’的档口，赶紧插上了一句。
“郭小四，这有什么好说的？这也算是宫中趣事？哈哈哈……”马二嘲讽道。
新入宫的小太监‘郭小四’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老太监？净身入宫，年岁最大不可超过十六，这老太监从何而来？”李荣灿随意说道，也有为这‘郭小四’解围的意思：“看着有多少年岁了？”
见李荣灿对自己所说的话题感兴趣，郭小四的小脸因激动变得更红了，有些结结巴巴道：“看着……有七八十……不，应该有九十岁的样子！”
“哈哈哈……九十？怎么可能！谁都知道，宫中年岁最大的，就是太皇太后的随身老太监刘公公，今年才八十又二，这后宫之中哪来的九十岁太监！你说的那个老太监是住在最西头那间屋子里吧？前日我见过，也就比老潘公公年长几岁，至多不过七十岁古稀之年的样子”另一名太监说道。
“你看他的头发，白得更雪似的，还有他脸上的皱纹，跟千年老树的树皮一样……肯定有九十岁了！”郭小四争辩道。
“有些人天生就看老，你看六福，今年才三十多，看着像四五十了都……”马二胡扯道：“看人的年纪不能看脸，要看他的眼！那老太监虽然很少出来走动，走路是也弯着背低着头，可偶尔抬眼看人时，匆匆一瞥，眼里竟射出两道寒芒，像是两把刀一样！我小的时候，见过我们庄子里的老寿星，九十多岁的老头儿，眼睛里浑浊得很，就像是坏掉了的鸡蛋黄一样浑，都说老眼昏花，九十岁的老者，怎么可能有一双这么狠厉的眼？那老太监今早我还见过一眼，依我看，顶多不过六十多岁！”
于是，一众太监争论起来，从六十到九十，这中间的三十年晨光，难不成被人偷走了？
李荣灿关心的倒不是他们口中所说那名老太监的年纪，而是这老太监何许人也？从哪里来？这些人之中，六福已经入宫十多年了，在座还有一名太监入宫快有二十年，各宫各殿，哪个太监他们不认得？居然有一名这么大年岁的老太监是他们不认识的，岂不怪哉？
——难道是从哪位老主子身边出来的？犯了大错，被丢到了监栏院里来？
“你们之前从未见过他？”李荣灿问道。
那名入宫快有二十年的太监道：“这几日我也正觉着奇怪呢，算起来，到明年的中秋，我入宫就满二十年了，虽然还住在监栏院，是个不争气的‘无主’之人……可在这‘监栏院’中，除了老潘等几个老公公，谁敢说比我更熟悉各宫各殿的太监宫女老嬷嬷？但这老太监我从未见过，昨日晚间遇上老潘说起此事，连老潘那老家伙也说之前从未见过……这人就像凭空出现一般，真是咄咄怪事！”
“这老东西凶得狠！前晚上我赌钱回来，半夜经过他屋子，见里面有光亮，便在窗户缝里往里面张望，才往里看了一眼，就吓得魂飞魄散……你们猜怎么着？那老东西正站在屋内窗户前，隔着一扇窗子，在缝隙里和我对望来着，居然还对我笑了笑，那笑……”马二似忆起了老太监可怕的笑容，不禁打了个哆嗦，压低了声音道：“总之，邪气得很……”
经他们这么一说，李荣灿突然来了兴趣，好奇问道：“知道这老公公（别扭）的名字吗？”
“不知道……整个监栏院上百号人，没一个知道他来历姓氏的！”太监六福摇了摇头。
李荣灿想了想道：“他和你们吃的一样？”
“不一样！我看见他在老潘那里买烤鸭吃了！”郭小四道。
李荣灿点了点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将剩余不多的酒给众人满上，一众太监连说‘不敢’、‘有劳’。
“噢……还有一件事儿，有个侧七品的‘宝林’，比之‘才人’还低上一等……不知前世积了什么大德，竟有幸得了皇上的恩宠，连升几等，逾越了正七品的‘美人’、‘才人’，侧六品的‘贵人’，正六品的‘嫔’，侧五品的‘修仪’、‘修容’、‘修媛’等，一跃成为正五品的‘芳容’，成了名符其实的‘小主’，据说万岁爷隔三差五就要‘临幸’于她，有传闻说，用不了多久，这位小主就要再往上升，照这速度，三品‘妃’乃至正二品的‘贵妃’，假以时日，怕也不是天方夜谭吧！”那名年岁最大、入宫快有二十年的太监说道。
“对对对……大褂儿和小吕子前些日子就是占着这位小主的光，出了监栏院这狗窝子、猪棚子，伺候这位小主子去了！”马二插上一嘴道，言语中尽是‘羡慕嫉妒恨’了。
“什么来头？”李荣灿道。
“前些时候的‘一升一降’，‘一宠一弃’，在大主子们眼里不算什么，可在我们这些太监宫女奴才们眼中，那都是惊天的大事了！”六福道：“刘施诗刘昭容的失宠，和这位马馨兰马芳容的得宠，几乎就是在同一天发生，有宫女私下里说，刘昭容空出来的位子，就是为这位马芳容备下的……”
马二举着手插话道：“听说这位马馨兰‘芳容’可不简单，不仅长得国色天香，家族中更是了不得，其父是家族的族长，也是‘山南道’首富，据说‘山南道’所管辖的两府二十九州（江陵府、兴元府、兴州、凤州、利州、通州、洋州、泽州、合州、集州、巴州、蓬州、壁州、商州、金州、开州、渠州、渝州、邓州、唐州、均州、房州、隋州、郢州、襄州、复州、硖州、归州、夔州、万州、忠州），有半数财富都是马家的。族中为官者不计其数，小到知府，上至总督，势力庞大得很……”
李荣灿点了点头，知道这就是小皇帝所说的‘宫闱之争’了，许是江南道的刘家敌不过山南道的马家，许是江南道的刘家势头太盛，需要打压，来达到‘平衡’之目的，更也许，小皇帝暂时需要马家出钱出力，才许以的好处……后宫之事，牵扯帝王家，便再不是夫妻妾那般简单了，每一位小主的升降宠弃，都牵扯着她背后的势力，她们是自己家族的风向标，各方势力角逐厮杀之地，这后宫中的哪怕一件不起眼小事，都牵扯着天下呢，丝毫不比朝堂上轻巧无重！后宫啊后宫，虚伪笑容里，都藏着夺命的刀子，只等别人露出破绽，没有硝烟的战争一刻也不曾停止。
李荣灿此刻还没有改变这些的力量，在许多传承数百年的‘大家族’面前，皇权有时候都不得不向其低头示好，时常安抚甚至暗中妥协，李荣灿又算什么？于是将刘施诗之事放下，不再多想，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哎呀，吃饱喝足……未净身入宫前还能思个淫欲，这会儿咱连个‘鸟儿’都没了，淫欲咱就别瞎思了，还是去赌两手吧，自打出宫替皇上办差后，就没摸过骰子，手上痒痒的很！”李荣灿说道，他说的是大实话，在漠北大营，倒是让人吃了三颗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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