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都市言情 > 都市妖孽 > 第十九章 老一辈的狗屁倒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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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过鼓楼区下关和浦口区之间快到长江大桥的时候,葛文礼貌的让司机停了车,想了却一下自己来南京的三个心愿之一,一直不说话的美女蛇体贴的陪他下了车。

  一个刚从大山深处滚出来除了一身蛮力什么都不懂的野犊子,一条既像女神更像女妖的蛇精,安静趴在长江大桥栏杆上欣赏那波澜壮阔、震撼人心到灵魂的滚滚东逝长江水。葛文下意识的走到席素素的上风位置,小细节,席素素却觉得很爷们儿。桥上风很大,这家伙费了半天的劲才努力点燃了一根和司机厚脸讨来的黄南京。烟是好烟,他却抽不惯,这穷鬼更喜欢那价钱适中的红南京,红南京味道醇厚,本地人一般都抽这个烟,而黄南京在红南京的基础上提纯了,是给稍微上层一点的人用的,味道要清淡点,自然不被葛文这样抽惯了丑烟的烟枪喜欢。

  葛文在小学课本上看过,他们脚下的雄伟到离谱的大桥是中国第一座自主设计的铁路、公路两用桥梁,风雨飘摇了将近半个世纪都没见出过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葛武那妮子就经常拿着哪里的造价多少亿的大桥却被一挂鞭炮炸塌的新闻报纸犯嘀咕,这人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此刻迎风而立的葛文没有想太多,他只觉得胸有沟壑千千万,忍不住豪情万丈起来:“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

  席素素善意提醒道:“那是伟大的毛爷爷赞美武汉长江大桥的,不是这座。”

  葛文脸上有点挂不住,仗着脸皮厚打了个哈哈,笑道:“看你这么有学问,穿着又这么时尚,家里一定特有钱吧?”

  “差不多。”席素素苦笑道,秀手挡着风也点燃了一根葛文注定认不出牌子的香烟,深吸一口入肺。

  “能在这座省会城市像个人一样活着而不用压弯腰的,有一半是高干子弟。至于那些所谓的富豪,你看他们人前个个光鲜亮丽香车宝马俏女人的,人后吃了多少苦,装了多少次孙子,只有自己知道。在中国,有钱的永远干不过有权的,实话。那些能硬的下心把自己老婆女儿往火坑推的倒还好,甭管背地里做了多少亏心事晚上都能理直气壮的呼呼大睡,反倒那些硬不下心的烂好人……都是活该被坑死的主啊。”席素素轻声道,她似乎太入神,没有留意到葛文视线偷偷往她被围栏挤压出鲜明轮廓的诱人胸脯上瞄,她那双似乎永远能保持一辈子清澈无垢的眸子浮现一抹恍惚,“大概在你高考交白卷的时候,一位老人说过这么一句话,席家的女儿,乞丐也能嫁。现在,呵,谁还记的这句话。”

  “家里闹矛盾了?”葛文扭头问道。

  席素素没有理他,只是对着滔滔不绝的长江水自言自语,一头秀发被江风吹的飘起。

  “我爷爷以前是一位老首长下面的小兵,爬过雪山,走过草地,跟国民党干过大仗打过真枪。仗打完了,回到老家安安稳稳当个土财主,后来在那段不能提的岁月里面,由于那位老首长被批了左,连带着他和奶奶都吃了很多苦头。所幸他二位在村子里面一直是出了名的会做人,接济过不少乡亲,这才在那场铺天盖地的风暴中被还有点良心的村民联名保下,只收了家产,没要命。等到风平浪静,那位老首长终于熬过了那段动荡的年代,进了中央,成了一把手,得了道,席家终于跟着升了天,在军队中有了本钱。

  至于我那没良心的老爸,他就是在那个动荡的年代里面出生的,这老狐狸小时候吃足了政治的苦,所以对政治本能的抗拒。书都没读过一本的他和爷爷吵了一架后,兜里揣着十块钱单身一个人跑到上海去淘金。现在谁都知道,八十年代后的上海发展潜力惊人到可怕,可谓遍地黄金,我爸靠着那些见不得人的倒儿爷生意赚到了第一桶金。那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他也没和我们提过,不过估计没少吃苦头,比如老高有次当笑话讲过,有天这家伙卖假烟被抓到,被人家追了好几条街,你说逗不逗?老高就是给你烟的那个司机咯,人挺好,不像那席安邦,脸厚心黑。

  后来我那好运的爸居然被风华绝代眼神却不好的老妈瞎了眼看中,我外公居然也对这倒爷小痞子很满意,就顺理成章的做了上门女婿,成了癞蛤蟆吃着天鹅肉,臭屌丝逆袭白富美的典型,这种事情也就那个不讲究嫌贫爱富的年代才有可能发生。现在啊,什么马得配什么鞍,什么驴就吃什么草。

  不过所有人都低估了这头癞蛤蟆的野心,他有了第一桶金后还不满足,又来到南京闯荡,在赌桌上勾搭上了当时的南京船王后来的阶下囚后,这狐狸自此由黑转白,股市、房地产、餐饮、无往不胜。可惜咯,生意上那老家伙再如何纵横无敌,在我眼里面他也只是个失败的儿子,失败的丈夫外加一个失败的父亲。我倒是不恨他对不起我,我有老爷子疼我呢,真不缺他这个爸,无所谓,我就是恨他对不起我妈,真恨。所以我一直认为,男人只能勾引,只能玩玩,绝不能托付一生。”

  席素素眺望远方,紧紧抿着嘴,神情坚毅,看不出有丝毫颓丧哀伤。

  葛文原本以为席素素这样的大家闺秀,肯定是从小就金山银海才有可能砸出如今女王一般高高在上的风范气质,没想到还有这样灰色调的人生经历,不禁刮目相看。

  “不知道是不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缘故,我在的小地方墨脱没你们城里贵人那么多精彩纷呈跌宕起伏的精彩故事,我周围的傻蛋肥虎张小花他们都和我一样,一群斯文扫地的败类,非要说的话也就一个赵如歌能做算得上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好苗子。

  在那种电灯都舍不得开的地方,真不是你努力多一点就可能有机会出人头地的,发财两个字一点都不现实。靠山吃山,我们墨脱的村民每天要做的就是进山去拼命、拼命最后他妈的还是拼命,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你身后就会冒出一条竹叶青让你埋骨深山人不知。

  就是那样一个狗日的地方,我却是真心的喜欢,那穷山恶水里面养的虽然都是刁民,井底之蛙,看不到多大的天空。可是这些井底之蛙永远不会像你们城里人一样有城府,玩算计,反正我从没见过谁会去眼红谁家更富贵,最多嫉妒谁家媳妇更漂亮。席素素,你看,我们墨脱人多实在。

  我这人很懒,想做的能做的就是娶个好媳妇,再帮葛武物色个数一数二的好妹婿,一家子好好过舒坦日子,理想很小,野心也很小,所以我这种人来到城里出息也注定会很小。如果不是那对狗男女,那天我一定不会答应你来到这座城市,只是我那素未谋面的好爸妈把我丢那穷旮旯一丢二十年,我心里不舒坦。所以,席素素,你看,你比我要好的多,你知道你爸妈是谁,你也知道该恨谁,逢年过节该骂谁。葛武一直让我不要恨他们,可是我真的做不到,因为我肚子里已经憋了二十年的滔天怨气。”

  席素素沉默了一阵,却没展开这个话题,显然不想再继续扯这些有关上一辈的狗屁倒灶的事情。两个人就这样傻乎乎的在江风中抽着烟,直到司机探出脑袋小心翼翼的说了句:“小姐,时间要到了,刘公子还在等着呢。”

  高宏远是席家的御用司机,一做就做了十几年,任劳任怨,心甘情愿当一头老黄牛,眼睛毒,耳朵灵,嘴巴紧,从一个愣头青帅小伙迅速成长为一位气质六分神似席家现在家主,席素素那便宜老爹席安邦的成熟男人。这些年来席安邦三次表示给他安个席家董事之类的闲职去享清福,或者要是他觉得干不来的话干脆就分他点股份安心呆在家里数钱就行,可惜他每次都死活不肯,继续安心做他没出息的司机,几次席安邦给他介绍人品相貌配他都绰绰有余的小白菜,都被这二愣子搅黄了。席安邦笑骂过,这种不开窍的搅屎棍,一辈子不会出息。可正是这个没出息的普通司机,在那腹黑的席安邦三次清洗中依然坚挺的充当着席安邦头号心腹,不是大患的心腹。

  高宏远是看着席安邦在南京崛起的,这位当代的席家家主在最艰难原始资本积累的阶段也干过不少见不得光的勾当,那时候的席安邦还不是黑白通吃,心狠手辣的大枭魏忠贤,相反,这混蛋对兄弟是出了名的豪气。这些年席安邦的无数商场对手挖空心思都没找到他的一点不干净的案底,只有高洪远才知道,有他把柄的人这十年早就被陆陆续续清理了个干净。98年那次豪赌他用了一个泼天人情给自己寻得了一把足以遮风挡雨的保护伞,有惊无险地掘到第一桶黑色黄金,然后就再没有谁能挡住这头城市之狐的前进步伐了。近年来,或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或许想给自己积点阴德的缘故,这头刁钻腹黑的席狐狸变得温顺了很多,那些断子绝孙的坑人奸诈事基本不碰了。

  狐狸席安邦除了席素素这个女儿,在外面还有一个私生子,平时都丢在席家总部由席安邦亲自教导,至于席素素,这个混蛋从来都是不管不顾的态度,席素素也就怄气的没和这名义上的老子要过一分钱,一个人在老狐狸成堆的南京打下了只属于自己的小半个山头占山为王。

  所有人都觉得,席安邦身边亲自教导的那个私生子将来才会继承席家庞大到堪称恐怖的家产,毕竟重男轻女的思想在这些大家族中普遍存在,更有无数外人准备偷偷端板凳嗑瓜子看好戏,期待那位不露面的席家千金跟集团内风头正劲的太子爷上演家产争夺战的精彩戏码。

  可只有高宏远却比所有人都清楚,席素素如果真的想争,那个败家子绝对不是这条蛇妖的一合之敌,因为她已经继承了那条狐狸的所有天赋。只是,谁知道席安邦对席素素近乎放养的不管不顾是真的因为天性凉薄,还是想借助南京这块磨刀石让她更好的成长?

  听着车窗外惊涛拍岸的声音,高宏远将车载CD换上了李洪基的《滚滚长江东逝水》,他觉得这歌儿今天挺切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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