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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瞬息之间，姚匡突然发现，俯冲而下的朱登科，一脸鲜血，面目扭曲，满眼愤恨之色，哪里还有半分书生文官的模样，他稍稍分神，动作便有了些迟缓……
而这一刻，朱登科的大脑处于一种很奇妙的状态，整个扑向姚匡的动作仿佛成了电影里的一个慢动作，他似乎可以闻到姚匡身上散发的一股子酸臭之气，也可以清晰看见姚匡脸上那处铜钱大小的疤痕……
还有姚匡脖颈处，高高凸起的喉结……
朱登科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看到，人的喉结下面一点处，是一个很脆弱的什么穴位。一个职业柔道手的锁颈，需要用59秒使对手窒息昏迷，而在这个穴位上，只要稍稍发力摁压，就可以令人快速窒息而昏迷。
于是他借着扑倒之势，双手冲着姚匡的这个穴位，狠狠地乱抓了下去。
姚匡原本完全可以用双臂撑住俯冲而下的朱登科，可朱登科异常凶狠的虎狼之扑让他临时改了主意。
他这一瞬间的直觉是，自己刚刚狠狠抽了李庄儿一枪，李庄儿此刻应该昏迷过去松了手，于是他腰腿发力，向着侧面翻滚，企图避开朱登科这似乎搏命一般的扑击……
姚匡曾在军中磨砺出一股子狠劲儿，但此时李庄儿的护主忠诚、王四的莫名勇敢、还有朱登科的异样疯狂，竟也让他心生回避之意，丢弃了他自己最强大的过人之处，于是他犯了错误……
他腰腿发力扭动，企图翻滚到旁边，但是他却发现理应昏迷中的李庄儿，竟然还死死的抱着他的双腿，令他刚刚翻了个身，却停住了。
然后朱登科就压了上来，仿佛虎骑龙背。
他看不见姚匡的喉结，但是他依然没有放弃那个目标，两手从后脖处插入，摸到凸起的喉结，也不管那个穴位确切在什么部位，十根指头疯狂地乱抓乱捏起来……
姚匡突然感到喉咙处痛楚万分，胸中一阵窒息，于是努力翻滚挣扎。
旁边众人一时惊呆了，只见朱登科仿佛一只章鱼一般，两腿扣在姚匡的腰间，两手缠在姚匡的脖子上奋力向后拉扯，直把姚匡的头颅搬得向后高高仰起，姚匡黝黑的面色涨得通红，仿佛变成了新鲜猪肝的颜色。
不知昏迷与否的李庄儿还死死抱着姚匡的双腿，姚匡挣扎起来，仿佛一条尾巴被钉在地上的蛇，七寸处还被一只獾子死死咬住，正在扭动着身躯，垂死挣扎……
时而姚匡猛地高高挺起，再无力的趴倒在地面，时而是朱登科作为垫背，狠狠地砸在地面上，只听得砰砰的闷响间，尘土飞扬，当中有朱登科披散飞舞的头发，还有口鼻中飞溅的血沫……
这样的场景，令众人彻底呆住了，还躺在地上的家丁瞪大了眼睛，忘记了呻吟，连王守义也是咧着缺了门牙的大嘴，呆了片刻，才一边冲过去，一边喊道：“还愣着作甚！能动弹地快上啊！”
众人这才连滚带爬的冲了过去，只是王守义还没冲到跟前，姚匡仿佛一条即将干渴而亡的鲤鱼，最后一次高高翘起身体，然后砰的一声趴在地上，再也一动不动。
朱登科心中一惊，方才充血的大脑瞬间清醒了一些，连忙松开双手，在众人的帮扶下，把姚匡翻转成仰面朝天的姿态。
“别死人啊！别死人啊！……”
朱登科在心里不停地叫喊着，眼前姚匡和李庄儿都是一动不动，特别是李庄儿，嘴唇都被姚匡那一枪抽的稀烂，人早就昏了过去，双手还死死抱着姚匡的小腿，众人费了不少力气，才掰开了两人。
朱登科把手放在李庄儿的鼻子前，发觉还有呼吸，心中稍安，然后正要伸手试探姚匡的气息，却见姚匡突然剧烈咳嗽着，慢慢睁开了双眼……
……
一场理应点到为止的比试，居然变成如此模样，除了个王守义，其他人都带了伤，连朱登科都是披散着头发，胸前一大片血迹，哪里还有往常文人大官的模样！
众人沉默不语。
“仕达！仕达！……仕达，你……你没伤着吧？”
郝大鹏刚从远处气喘吁吁地跑来，在看到朱登科的模样，顿时吓地有些语无伦次。
朱登科那副模样，还能没伤着？
于是他啪的一声，给了自己一耳光，然后从地上捡起一支长枪，冲着还躺在地上的姚匡就要打过去。
很奇怪，躺在地上的姚匡双眼密布血丝，就那么直愣愣地望着朱登科，连躲避的动作都没有，只是朱登科拉住了郝大鹏，道：“李庄儿伤得不轻，须得赶紧抬回去。”
郝大鹏这才丢掉长枪，从怀中取出一块丝巾帮着朱登科擦拭一脸的鲜血。
几个伤得不算很重的人，连忙七手八脚的找了面大盾，把李庄儿放在上面，几个人抬起往回赶，只是李庄儿块头大，众人又多少受了些伤，抬着李庄儿也是摇摇晃晃，步履蹒跚。
“如何处置这个浑人？”见朱登科的惨状，郝大鹏今天也是破天荒的勇敢，一手指着地上的姚匡，瞪着眼睛问好友。
朱登科似乎连看一眼姚匡的兴趣都没有，从怀里摸出一张不大的纸片。他随手把纸片丢在姚匡身边，拉过郝大鹏，一边转身离开，一边用不大的声音说道：
“公平？……呵呵……人出生之时便没了公平，这世间岂有公平之事！……给老子滚蛋，老子不想再见到你……”
他的声音很奇怪，似笑非笑，似怒非怒，有些伤感，又有些像是自嘲。
一阵微风拂过，声音消散无踪，只把那张纸片带到了一根被碾压过还依旧坚韧而立的小草上……
姚匡仰面朝天地在地上躺了好一阵子，才坐起身来，看看一地散乱的刀枪盾弩，又看看步履蹒跚、渐行渐远的人群，最终，他把目光定格在那张纸片上……
“愿赌服输，可于大巴蜀商行支取铁钱一万贯。
朱登科立”
后面还有通红的印章。
“愿赌服输”的四个字并不大，字迹也十分清秀，可这四个字在姚匡眼中是如此刺眼，他死死盯着看了许久，许久……
突然，他嘶哑着嗓子，啕嚎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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