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长宁军地处山峦叠嶂的群山之中,比平原更加凉爽,但是随着盛夏一天天的逼近,天气不可避免的越发炎热起来。
从早晨就开始在院子中练箭,这快到了午时,李庄儿就像是在淯江河里打了个滚儿,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浸得湿漉漉的,如果不是顾忌府中的女眷,他真想和以前在家中干农活一样,光着膀子,那才痛快。
自从新年后随着朱登科到了这里,他就打定主意,一定要尽好自己的本分,护着少东家……不对,是护着大人不能受半点风险!
离家之前,父亲可是说过,这长宁军可不比叙州,虽然叙州也时常见到夷人,但是在叙州见到的夷人可是与汉人相处久了,会些汉话,没那么蛮。这长宁军的夷人可是地地道道的生番,以前叛乱之时还杀过赵家的公主,无法无天,既然朱通判这么照顾自家,一定要上心,把朱通判护个周全……
李庄儿在心里也是这么想的。管吃管住,一月20贯响当当的铁钱,算下来,他一个人可以养活全家了。如果再加上父亲和哥哥两个劳力,用不着几年,自家也能买上几十亩田地,不用再租种别家的地,那日子……他想着觉着嘴里像是吃了蜜一样。都美滋滋的。
特别几天前,朱夫人从南广镇到这里时,还顺带捎来了家中的信,他当时就傻了眼,书信这种东西他这辈子只听说过,从未见过,更没想到大字不识一个父亲怎么也能写信!
后来他才搞清楚,那封书信是父亲花钱找人代写的……
当然,他看不懂那封书信,也不好意思为这点儿小事去麻烦大人,只好厚着脸皮去求东边儿那排厢房里住着的几个大人的幕僚。
他没想到,那些在他眼里像是文曲星一般的大人物居然对他客客气气,当即就把书信读了一遍,还把几处他没听明白的地方给他解释了个一清二楚。隔了一夜他才想明白,那些大人物是看在大人的面子上才对他如此客气,以前南广镇子里的那几个读书人,走在大街上都不带正眼瞧他一眼。
原来父亲破天荒地花钱请人写信,是要告诉他一件大喜事,自己去年娶的媳妇已经有了身孕。
知道了这个消息,他当晚一夜都兴奋地没有睡着觉,第二天才想起来,当时只顾着高兴了,居然忘了道谢,这才又专门跑了一趟去向那个幕僚道谢。
有了后,日子看来也越过越美,他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一切,不但鞍前马后的侍奉好朱登科,他更加勤练武艺。他甚至想着,等媳妇把孩子生了,自己去和大人说说,看能不能把媳妇也接过来,洗衣做饭下人干的活儿,媳妇还是能应付来的。
刚到这里的时候,在朱登科的授意下,几个以前练过些把式的家丁护院还教过他一些粗浅的招式,只是后来他慢慢发现,自己只要把枪棒用力抡圆了,两个三个人都近不得身,于是他还有些沾沾自喜自己的气力!
不过昨天见了王守义和姚匡射箭,他顿感巨大的压力。
他整晚都在寻思,若是王老汉几十步外拿把弓,自己能不冲过去都是个问题,换做那个浑人姚匡,估计自己定是要被射成个刺猬!
以前他也和几个护院练过弩,不过昨日见识到连珠箭的威力,他算是明白了,若是用弩对上弓,几乎只有一次的机会,若是射不中,或是没射到要害,就再没机会射出第二箭了……
要是真有姚匡那种人对大人图谋不轨,就凭借自己的傻力气,岂能护得大人周全?
他一夜都没睡好,清早起来见朱登科没有外出的打算,便一个人扛了捆干柴放到院子里做箭靶,学习弓术。
他努力仿效着昨日王守义和姚匡的动作练习,但是,他觉得这弓真是比弩难练多了,开弓比弩轻易,可要射准就太难了!就是他努力瞄上许久才放箭,也有9成的箭支脱了靶。
即便是如此,反倒是鞭策着他更加努力,整整一个上午,除了去捡箭支,哪怕双臂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他也没休息片刻,始终在练习着……
“李庄儿……”
“李庄儿……”
他是如此认真专注,突然听到一个女声在叫他,他还以为是日头晒昏了头,听差了,直到第二次又听到有人在叫,他这才回过头来。
出乎他的意料,来人竟然是王瀞,于是赶忙放下手中的弓箭,应道:“夫人。”
“见你练了一个上午,日头又这么大,也不歇歇?”
王瀞可以算作他的主母,他也是第一次单独面对,只见王瀞微仰头,一双美目望向他,又是说出了如此关切的话语,他心中一时激动,也有些害羞,连忙低下头,答道:“小的太笨,只有多练一会儿……”
“练这有用吗?……昨日就见了几个人在院子里射箭。”王瀞的声音里带着些好奇。
“有用啊!这在远处,比弩管用多了!”李庄儿连忙把昨天思考了一晚上的想法说了出来。
“噢……”
王瀞轻轻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说道:“这些东西我一个女人家是不明白的……不过,你既是大人的熟识,大人又如此看重你,这些家丁护院中以你为首,你总该多留个心……”
“……”李庄儿不太明白王瀞话里的意思,一只手摸着后脑勺,支吾了半晌,也没说出一个字。
王瀞见状,心里轻叹这个壮汉的憨直,道:“我见大人这几日,总是和些七七八八的人在一起……还有些穿着军袍的,也不知是何来路……”
“那几人是裁汰的厢军,前日才到这里的。”这个李庄儿知道,赶忙答道。
“那你可知他们以前犯过何事,为何到了军中,又为何被裁汰?”
“这……”
李庄儿一时也怔住了,他是听说了王守义的一些事情,也觉着王四不像个坏人,但是那个姚匡他就吃不准了。那天在柴房外他听到一些,那个姚匡明显不是什么好东西,除了打人,似乎和大人以前还有些过节……
而且,他也知道,军中确实有很多人是犯了事儿才充军的,在他看来,王瀞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
想到此处,他就很是羞愧,这种事情居然还要主母来提醒!
“夫人!”他抬起着头,望着王瀞大声说道:“小的日后定当多多留意,若是有人胆敢对大人不利,小的就是拼了命,也要护得大人周全!”
望着浓眉大眼、一脸憨直的李庄儿竟然也有几分刚毅之气,王瀞点点头,柔声道:“哎……或许是我多心了,大人好歹也是一州通判,想必也没多少人敢使坏……不过,你有这份儿心,我便安心了!”
王瀞宽慰的话语让李庄儿心中又是羞愧,又是感动,也不知该怎么应答,只能使劲儿点着头。
王瀞见状又接着说道:“你莫怪我啰嗦,我也担心大人而已……日后你随大人外出,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儿,说了什么话……你可否回来告诉我?嗯……我也是忧心大人的安危,你可知晓?”
“是!夫人!日后大人在外面做了些什么,小的定当回来禀告夫人!”
李庄儿痛快的承诺让王瀞的嘴角带出了几分满意的笑意,她柔声道:“见你练了一上午,也该歇息一会儿了,不若,此时你便与我说说,新年后我不在的时日里,大人都做了些什么?”
“好!”
……
此时朱登科并不知道他老婆在收买他的心腹,打探他是如何“不务正业”的,昨天一晚上他也没睡好,早上起来又把一堆兵书翻来覆去的查阅,总想在这个时代兵家的著作中,找出些野战克制蒙古骑兵的方法。
不过他很失望,翻来看去,也没有找到什么很有效的战术。
再回想起蒙古骑兵战败的战例,除去元末衰败、日本神风和东南亚热带雨林,在这个时代,野战中蒙古骑兵战败的列子还真不多。
只有埃及的马木留克骑兵和金的忠孝军在野战大败过蒙古骑兵,但是,无论马木留克还是忠孝军,都是精锐的中重型装甲的弓骑兵,对于宋军的现状,明显不具备参考价值。
戚继光的战车战术,也明显不适用川北地形,况且,就算在成都平原上使用,拉车的马匹也是个大问题。
唯一有些参考价值的就是南宋初年,吴氏兄弟对金军时所采用的叠阵法。
叠阵法其实并不复杂,就是以重装长枪兵居前,弓箭手居中,弩手在军阵的后面。对阵之前,全军都以坐姿迎敌,金军沖阵时,进入投射兵器射程后,弩兵起立先射,其后是弓手再起立射击,最后以长枪迎敌。
但是在朱登科看来,无论吴氏兄弟在和尚原、仙人关、饶凤关取得的大捷,明显是宋军占了地利,既是单向迎敌,又是居高临下,充分发挥了弓弩的远程打击火力。
这种阵型对于蒙古骑兵就管用吗?
他真得无法断定。
而且,他发现的问题还有很多。
蒙、金的军队都很擅骑射,但是宋军中明显刀盾兵的比列极低,在对抗蒙金军队时,更习惯采用重型扎甲来防箭。但是他是知道的,后世有人专门进行过测试,就是防御能力最强的板甲,在英格兰长弓30米的距离内,是保证可以射穿的,更别说优秀的东亚反曲复合弓。
难道是刀盾手多了,就无法防御骑兵踹阵?
那为什么不采用刀盾手1比1掩护长枪兵的战术?
还是纯肉搏兵种多了,压制不住敌军的远程火力?
或者根本就是宋军的白刃战能力太差!和后来明军对清军一样,过于寄希望依靠远程火力来击败敌骑,避免肉搏战!
朱登科思来想去,想得头都疼,怎么也想不通这当中的所以然,于是他在房间里烦躁地来回踱着步,思量着是不是再把王守义请来问问话。
无意之中,他突然从窗口远远看到,王瀞居然站在院子里正和李庄儿说话,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那样子,似乎一时半会儿还说不完……
咦……这是个好机会啊,王瀞不在,刚好可以和初柳那丫头解释解释以前的误会!
朱登科想到此处,扯开喉咙叫道:“初柳……”
谁料到,初柳没进到房间里来,倒是手脚利落的晴雯跑了进来。她进了房中,望着朱登科道:“大人有何事?”
他正要张口,却又是初柳从门外进来了……
朱登科看看晴雯,又看了看初柳,道:“呃……今日我要下厨做菜,此前晴雯已是随我在厨房中打过下手,今日就是初柳随我来吧……”
(https://www.mangg.com/id16109/9441939.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mangg.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mang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