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南宋大奸臣 > 第二十节 战马之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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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登科自认为自己是了解余玠的,但是他未必能了解自己。

  当余玠的亲兵骂着:“庆定军算什么东西!”,而后狠狠一脚把他踹进一间明显是堆放杂物的小屋子里后,热血冷却,整个下午,他都心绪难安。

  这个时代的官威绝不是普通小民所能承受的,别说是余玠这种大员,就是触怒个通判县令,打个半死是常事,即便真打死了,也是白死。

  而史书记载中的余玠,是否真如其人?

  是否自己一时太过冲动……如果耐心等着那本已经完成的、且刚才被搜了去的《蒙鞑纪事》出版发行,有了些名声,再来自荐……又或者,仿效余玠本人的自荐经历,自己抄袭一首后世名词佳作,再呈献余玠,情形总会比现在好上许多吧?

  余玠当年就是凭着一首《瑞鹤仙》得到了淮东制置使赵葵的赏识,从而开启了平步青云之路。

  恍惚之中,他竟又思索起后世的佳作,只是以他那点儿文学素养,想了半天,也没想什么很合适的作品……毛伟人的诗词他倒是还记得几首,又太过霸气了……

  不过戏还是要演下去的……

  当日头西沉,房间中已经漆黑一片,房门突然打开,进来两个亲兵,把又饿又渴的朱登科押到了一个花厅。

  “你究竟是何人?”

  花厅中,余玠官袍未除,端坐主座之上,脸上恩威难测,只把一双又黑又亮的眸子投到面前跪着的朱登科身上。

  见这花厅中,除了两个亲兵和一旁坐着的朱文炳,再没有其他人,朱登科心中稍安,于是老老实实地把“前身”的经历简要交代了一遍。

  他这么坦白交代,也是有所预谋的,因为在某种程度上来,“前身”的经历和余玠还真有些类似。

  余玠年轻时也曾在一家茶肆与一老翁发生争执,失手推倒了老翁,老翁因此而死了。虽然不知道余玠后来是怎么对应的那场官司,但是多年后,余玠向赵葵自荐时,可是比他现在要风光的多,想必那场官司对余玠没产生什么太大的影响。

  果然,博同情的战术起了效果,听完朱登科的讲述,余玠面色稍霁,说了句“起来回话……”,又挥手让两个亲兵退到花厅外,总算给了一个读书人起码的待遇。

  余玠又问道:“那你此次挡我车驾,究竟是为了自荐,还是真有军情禀报?”

  朱登科昂首答道:“两者皆有。”

  一旁朱文炳冷哼一声,余玠则是淡淡道:“哦?……且说来听听。”

  朱登科一拱手,做足了气势,大声说道:“敢问大人……自我大宋灭南唐,并钱氏,取北汉,结束五代之乱,福泽万民,一时岁入亿贯,仓廪充实,仁宗朝亦曾养兵百万,不可不谓国富兵众!然……先有澶渊之盟,后有靖康之耻,攻则损兵折将,伤财累民,守亦失地遗城,不可保境安民。在下敢问大人一句,这此间种种……究竟是何缘故?”

  朱登科没忙着自荐,反倒是高谈阔论,反问起余玠,这把一旁的朱文炳气得直哆嗦,手指着怒道:“狂生……狂生……果然是个狂生!来人呐,把这厮打将出去!”

  朱登科此时心中也是打着鼓,这装b是否装过了?不过没有办法,谁让古代人的士大夫都是这德性,越是架子端的大,反倒越是能引起重视。左宗棠如此,冉氏兄弟如此,诸葛亮更是如此。连余玠自荐献《瑞鹤仙》时,也是自称他是带着书童,坐着马车,身穿昂贵的裘皮大衣来见赵葵的。

  幸好,在朱登科小腿开始发抖之前,余玠制止了朱文炳,说道:“立先,且让这后生先说完。”

  然后余玠望向朱登科,正色道:“老夫暂记下你这不恭之罪,老夫问你,这其中究竟是何缘故?若是答得好,老夫便饶你一次;若是答得不好,数罪并罚!”

  “是,大人!”

  朱登科知道装b已经装的差不多了,再过分,就是自找苦吃了。于是他朗声道:“在下以为,这其中种种,原由甚多,但追朔其根本,有一重要原因,是我大宋立国之初,西北李氏割据自立,导致我大宋无产马之地,匮乏战马所致。”

  “我当是什么高论!”朱文炳在一旁不屑道。

  朱登科心里也不计较,看也不看朱文炳,继续对余玠说道:“但是在下今日要说的,并非战阵之上,战马之重要,而是自有马匹之后所带来的机动与后勤补给能力!”

  “机动?后勤?”余玠不解道。

  “这两词皆是在下所创,容在下细细说来……”

  朱登科咽咽口水,湿润了一下已经干渴之极的嗓子,开始长篇阔论起来:“昔日,雍熙北伐,兵分三路,元丰西讨,五路伐夏,然兵败垂成,皆失之于机动与后勤……”

  整个两宋期间,如果算上宋军防守时,不论守城或野战,打退敌人也算作胜利,实际上宋军在战斗中取得胜利的次数远远超过了失败的次数。并且,有一个很奇怪的数据,宋军每次大胜都是在自家的地盘或者前沿堡垒附近,而大规模出境作战,全部都是以惨败而结束。

  在朱登科看来,这就是步兵比骑兵机动力差的必然结果。

  宋军的一支标准部队,其中3成为不入队的辎重兵。这意味着,每1万宋军,其中有3000人是没有战斗力的辎重兵。而除去必要的箭矢、帐篷等物资外,这3000人所能携带的军粮只能够全军维持10天的需要!

  在宋军主动进攻时,古代道路条件又极其恶劣情况下,以步兵为主力的宋军的机动能力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如果宋军一支部队在没有其他后勤支援下,主动攻击超过5天还没达成战斗目的,宋军就需要赶紧撤退,否则就要饿肚子了。而一旦深入敌境,为了保障军粮供给,就需要征发大量的厢军和夫役运送军粮。

  这在面对北方蛮族骑兵时,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如果敌方统兵将领只是一个只知道蛮冲硬打的庸将还好,如果一旦碰上耶律休哥或者拖雷这种名将,那句把肥肉送到敌人嘴边,就是一个最好的形容!

  这一点,在雍熙北伐时体现的最为明显。

  雍熙北伐时,宋军兵分西、中、东,三路进攻,也是企图利用全面压迫的战略,迫使辽军不能大范围机动。

  在山川纵横的西路和中路,宋军虽然补给困难,但是由于地形也同样不适合骑兵作战,战争初期,取得了一系列相当大的战果。

  但是东路的对手是名将耶律休哥……

  面对东路宋军压倒性的兵力优势,耶律休哥先引诱宋军深入腹地,然后派遣精锐骑兵反复骚扰宋军的行进。由于进展缓慢,曹彬部占领涿州之后,耶律休哥又派骑兵断了曹彬的粮道,粮草不足,曹彬只得选择退回雄州取粮。

  这让协同并进的米信部孤立在敌人腹地,在新城被围歼,只有米信带百人突围而出。

  等到曹彬聚集了50天的兵粮,再次北上,耶律休哥故技重施,派遣骑兵猎杀宋军斥候和少量骑兵,反复骚扰宋军的行进,迫使宋军不得不摆出方阵行军,又在行军道路两侧开挖壕沟来抵御辽骑的骚扰。

  从雄州到涿州不过百余里路,宋军走了20多天,平均每天不足5里。

  一个正常人用一个小时都可以步行10里地,由此可见宋军在面对北方骑兵时,机动能力简直差到了极点!

  等曹彬再次抵达涿州,军粮又开始不足,只得再次撤退。但是此时,萧绰亲率的大军和获得曾援的耶律休哥部两支大军开始了反击。

  在宋军的撤退途中,辽骑利用骑兵优越的机动性,昼夜骚扰宋军,让宋军断水、缺粮,士兵疲惫,最终全军奔溃,葬送了20万立国之初精锐的百战雄兵,北宋王朝伐取燕云的美梦也随之破碎。

  由此可见,曹彬也是名将,宋军也不是不能野地一战,而确实是由于缺乏战马,优势时不能求战,劣势时不能逃脱,导致了进攻不能,防御又被人牵着走的被动局面。

  并且由于失去燕山长城,这对于几千里需要防御的国境线,防线破绽百出,宋王朝不得不募集更多的军队,四处修城建寨设防,同时保甲以边境全民为兵。这让原来本应该很富足的宋王朝,反而把绝大部分的税收和资源投入到军事防御之中,人民赋税远超隋唐,边境之民更是苦不堪言。

  反观北方骑兵,只要从一处突入宋境,就可以大肆掠夺富饶的宋境,几乎不再需要粮草补给。在辽正规军的编制中,每一个正兵带两个辅兵,3匹战马,其中一个辅兵负责运输、扎营等任务,另一个则完全是专门负责掠夺平民财物和粮食的半战斗士兵。

  而西夏也类似于这种的军队编制。

  由此,缺乏战马——就如同现代军队没有坦克、汽车一样,导致宋王朝更像是一个少了一条手臂的人,在与北方蛮族进行一场不对称的拳击比赛……

  朱登科把诸如雍熙北伐、五路伐夏、端平入洛,甚至包括蒙金三峰山之战,这些以发挥骑兵机动能力、使敌军断粮崩溃、从而获取胜利的极具代表性的战例,向余玠一一例举,详细论述后,最后总结道。

  “……战马,战阵之上,可用之冲锋陷阵,战阵之外,亦是大军获取敌情、保障粮道、行军扎营之助力。且克制敌骑的最善之法,仍是以骑制骑。而我大宋马匹匮乏,北蛮举国皆骑兵,这一出一入之间,北蛮以骑多灭我骑少,以游骑制我斥候,以少数之骑扰我步兵之众,以偏师攻我不备,以轻骑断我粮道……

  ……以致于,出兵不知敌情,行军不可速达,扎营不得休整,觅敌不得求战,聚众则失边民财粮,分散亦予敌可乘之机。攻不成,守不就,和则又有岁币之辱,大宋积弱,皆出于此!”

  当朱登科说完,几乎嗓子已经干得开始冒青烟,余玠脸上已是有了笑意,他大声赞一声,道:“说的好!……来人啊,赐座上茶!”

  不过,等屁股刚挨到椅子上,朱登科便忸怩道:“大人……在下,在下还有一事……”

  余玠爽朗道:“还有何事,统统道来……”

  “可否……可否再给些吃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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