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潮湿，闷热。
“师娘？？”
“……”
“小霜姐姐？”
“……”
“坤哥？秋娘姐？”
“沈大哥？”
“我在这儿！！”
沈约清朗的声音，立刻给孩子们带来了安慰，纷纷朝声音聚拢过来。
就着幽暗的光线，沈约点了一下，孩子们除了阿胜和小栓，其他人都在。
叶娘子和白小霜则不知去了哪里。
也许他们四个在一起吧？
沈约笼住孩子们，慢慢地向前移动。
在他幽冥眼的观察中，他们正走在一条石板路上。
闷热潮湿，还有阵阵窸窸窣窣的轻响，就像穿行在午夜的热带丛林。
可幽冥眼的视线延伸出去，五十丈范围内，什么都没有。
包括石板路的下面。
全都是一片空无。
仿佛他们所在之处，只有一个功能，而他们也只有一个目的。
沿着石板路，走到尽头！
孩子们没有夜眼，聚拢在沈约的身边，
阿火沉默内向，小春子胆小如鼠，他俩紧紧抓着沈约的衣襟，毫不放手。
阿飘和秋娘两个女孩子，反而胆子大得很，两人牵着手，跟在后面。
秋娘的一绺长发，搭在阿火的身上，跟得不紧不慢。
只有灰耳跟王一坤走在前面。
灰耳大大的耳朵支棱着，像一只蝙蝠，沿着石板路向前走得贼溜。
王一坤跟他似乎极为默契，手里不知什么时候牵着一根绳子，
好似清晨遛狗的孩子，不一会儿，就跑出老远。
过了一阵，就听不远处王一坤跟灰耳的惊叫，
“快跟上！！我艹，这什么地方，真是我艹了。”
沈约脸上垂下几条黑线。
王一坤平日的文化课，不知上的什么内容。
表达情感全用一句脏话的十八种语气来解决。
几个人向前奔出数十丈，幽冥眼中仍然不见两人身影，可叽叽喳喳的话语声却显示距离很近。
沈约正想加强幽冥眼的搜索魂力，眼前突然“波”地一声，似乎从气泡中，穿了出去。
幽暗的迷雾消散，眼前已是另一片恢弘景象。
天空澄净通透，布满繁星。
每颗星都像擦拭过的夜明珠，亮得耀眼。
他们身处一片广场之上。
衣裳装扮各不相同的人，从广场四周的黑暗门户中，不断地走了出来。
他们木讷呆滞地站在广场上，仿佛一群被放牧的羔羊。
沈约则望着广场前方，青玉雕成的龙凤牌楼，陷入了沉思。
“北邙魔窟！”
“咱们又见面了！”
…………
沈约搞不懂，为什么东华观中的壁画，会连接到北邙山中来。
可眼前的北邙山，跟前不久去过的北邙山，又有所不同。
至少时间对不上。
他们在东华观时，还不到中午。
而这里已经是夜晚了。
按壁画上的此界模型，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时差。
另外就是，龙凤牌楼下的血玉大门，也不见了。
牌楼之后，那道长长的石阶，露了出来。
而且有一些身穿褐黄色道袍的修士站在那里。
“终于不再藏在幕后了？”
不过沈约并没着急出头。
他收拢住孩子们，先看看黄天道究竟在搞什么鬼。
…………
刘二亢背负双手，居高临下看着广场里陆续增加的人影。
“老陈最近在搞什么？”
“怎么人越来越少了？？”
“我教如今高举义旗，四下攻城拔寨，正是需要我们顶上的时候，他却跟破裤裆一样，拉胯的很！！”
旁边的黄袍道人微微一笑，替陈一角打圆场道：
“大师兄也是不容易。”
“深山荒野本就人丁稀少，又赶上我教举事，兵荒马乱的，找点活人也是难啊。”
“艹！你少替他说话。”
“他什么样儿，我还不知道么？”
“大祭酒要的是战力！！大山里的真灵异兽，才是最佳材料。”
“如若不然，直接在打下来的城池里绑人过来，岂不是更好？？”
“他的本事不济，抓不来真灵异兽，用活人来抵。”
“可拉来的活人，质量又低，勉强炼化个人魈，已经到顶了，”
“多久没有天工傀儡出炉了？”
“再这么下去，我看啊，咱们哥儿几个就快进炉子了！”
黄袍道人知道他平日里就不服陈一角，时刻想着如何将陈一角大从师兄的位置上踢下来。
只要陈一角不在，没有不阴阳怪气，指桑骂槐的时候。
正想着刘二亢的话头，敷衍几句，却见一条人影，无声无息地来到刘二亢的身后。
“他陈一角真不行，就该把大师兄的位置让出来。”
“占着茅坑不拉屎，算什么东西！”
刘二亢毫无所觉，依旧在那里大放厥词。
“刘二亢，你也配！？”
刘二亢头皮发麻，蓦然回头，眼前一黑，脸上已经挨了一巴掌。
陈一角虎着脸，眼中闪着凶光，站在身后。
刘二亢猝不及防挨了一下，等回过神来，不禁勃然大怒。
两人的修为在伯仲之间，刘二亢还自信胜他半筹。
毫无防备之下，被偷袭打脸，是可忍，孰不可忍？
刘二亢怪叫一声，就要扑上跟他拼命。
却被身边的黄袍道人们给合身抱住。
“二师兄！！别冲动，不要伤了教中和气！”
“放你娘的狗屁，这话怎么不跟他说？”
“我特么的挨打了，你们拉我做什么？”
“好哇！胡三氐，丁四房，你们两个狗杂碎，拉偏架！！”
“够了！！”
陈一角厉声喝道：
“大祭酒有令，带这些人到禹王坟。”
说罢语气一转，盯着刘二亢的眼睛，阴森森地说道：
“据说前线吃紧，叶梦阳那个狗日的复出了，伤了我们很多人。”
“大祭酒今天要赶制新的天工傀儡送出。”
“办好你的事，否则，大祭酒的性子，咱们真的可能被扔到炉子里……”
…………
沈约远远见着陈一角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跟牌楼下的黄袍道士们嘀咕了一气儿，
接着便同另外三个黄袍道士一起，从怀中取出两面土黄色的小旗子来，迎风展开，朝着广场上的众人挥舞。
呆立在广场上的人们，随着旗子的摇动，微微晃动身形，口中发出唏嘘的低喝声。
牌楼下举着小旗子的四人，突然共同开口，吟唱出声：
“漠漠黄沙，幽幽故土。”
“生如蝼蚁，聚散皆苦。”
“黄天太一，为我神主。”
“焚我残躯，归彼乐土。”
广场上的人们齐齐双手朝天，摇晃着身躯，跟随四人大声唱了起来，曲调悠长诡异，好似引鬼招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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