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叫你等了好些时辰,困了?”夏老爷跨上马车挨着紫薇坐下,轻轻拍醒闭目养神的外孙女。
紫薇睁开眼笑道:“是有点困,昨晚睡迟了些。”
“那你先睡一会儿吧。”夏老爷探身掀开车帐,招呼柳妈送上被衾亲自给紫薇盖上,一边呵斥夏嬷嬷早该在车厢里烧上炭火。
看这阵仗不像回府,反倒有远行的架势。紫薇疑惑道:“外公,我们不是去大宅?”
夏老爷右手半握着,以手指敲击着固定在车厢内的矮桌台面。“我们要去栋坊十里亭接人。早先城里送来一封信是外公恩人写的,他家出了事想把儿子送过来住些日子,他比你大几岁,你见了要叫哥哥。入冬了路上冷,本想把你送回城再出发的,可被你娘耽搁了。差人送你回大宅,我不放心。”
紫薇倒是明白夏老爷的意思,毕竟她的身份摆在那,由下人带回去名不正言不顺,难免受到刁难。
“把你留下等回程来接你,又怕你娘到时拉着你不放。干脆就带你一起去了。”夏老爷脸色有些沉重,不经意的转着左手拇指上的翡翠戒。半晌,才低头看向紫薇嘱咐,“丫头啊,以后可能会听到很多不顺耳的话,你听过不要记在心里,人要阔达。”
“谢谢外公提点,孙女一定记在心里。”紫薇那双灵慧的大眼感动的瞅着夏老爷,受教的点头。
“嗯。”夏老爷看着紫薇对自己亲近的样子很是满意,接着说了些家常。紫薇在夏老爷絮絮叨叨的叮咛中闭上眼睛。
紫薇假寐着思索进夏家大宅后可能遇到的刁难,进而分析对策,耳畔倾听马车轮子翻滚发出的咕隆声。她是个很警醒的人,只要有人在身边绝不会放松警惕,这种习惯已经融入骨髓。约莫行了两个半时辰,马车摇晃的咯吱声随着车夫喝止乍然停滞,夏老爷赶忙起身披上外袍,叫醒一旁的紫薇,让丫鬟服侍着穿上棉衣,抱着她下车。
马车外飞雪飘零,寒风吹得紫薇睡意顿消。夏老爷深一步浅一步踩着积雪走向石瓦亭,紫薇早已看见亭内站得笔直的身影,一高一矮想必是父子,也是夏老爷口中的恩人。
“夏老爷子,好久未见,这次要麻烦你了。”十里亭中的汉子双手抱拳冲着夏老爷拱了供,朗声招呼。
夏老爷放下紫薇,假意责怪的摆着手说:“胡老弟,你这么说可是见外了。”夏老爷低头看向汉子身边的少年,缓着脸颊笑道:“这便是一刀吧?一眨眼长这么大了。嗯,长得结实,像你。”
汉子手一挥把少年拍了个踉跄,虎着脸道:“还不快给夏老爷行礼,学武学傻了,规矩都不懂了?”
“哎呀,老弟你这是做什么?可别打坏孩子。”夏老爷一边止住汉子动粗,一边伸手稳住少年拜倒的身形,“不用多礼,我和你爹是忘年之交,我托大你叫我一声夏爷爷吧。”
“夏爷爷。”少年学着汉子拱手,朝夏老爷鞠了一躬。
夏老爷微笑着点头受了礼,推过一旁的紫薇道:“这是我孙女,夏紫薇。”
“紫薇见过胡叔叔,胡大哥。”紫薇知机的施礼道了个万福,那清脆甜润的嗓音让汉子很是受用。
汉子粗壮的胳膊探入毛皮衣襟内摸了三四个来回,掌心送往紫薇面前其上赫然附着一支碧玉钗。“这钗子算做见面礼吧。”
紫薇一愣,随即也会意过来。汉子是江湖上闯荡的粗人,哪里知道不能随意送女眷钗环首饰,特别是男子便有定情之意。然两人岁数相差三十余载,对方又是夏老爷的至交,虽说这见面礼有些不伦不类,夏老爷还是在一边悄悄对紫薇点了点头,暗示她收下。
紫薇赶忙接过,屈身谢道:“长者赐不敢辞,多谢胡伯伯。”
“嗯。”汉子冲紫薇点了点头,蒲扇大的手掌摸了摸她的头顶。汉子总以为像紫薇这个年纪的女孩儿,都是娇弱羞怯的,瞧见他短胡满面的样子,没有一个不被吓得躲入亲人身后。哪想竟看到一个坚韧刚毅的女子,与他对视眼底没有丝毫躲闪惧怕,傲立雪中仿若一株青松,浑身透着一个字——“贵”,贵不可言!
汉子虽粗鲁,眼界却不差。回头看了儿子一眼,默默叹息着摇头。也不多说,向夏老爷打声招呼告辞,撇下少年迈着大步迳自去了。紫薇此时方见着汉子背上的大刀,低头若有所思。
“爹!”少年追着汉子奔了几步,叫喊的音色中透着惶慌。
汉子顿了顿脚步,并不回头,只说了两个字‘等我’便几个起落消失在南来北往的小道上,连脚印都没留下。
“胡大哥。”紫薇出声招呼神色颓然的少年,淡然一笑道:“放心,胡伯伯一定会平安回来接你的。”
少年猛然回头,望着紫薇道:“真的?”
紫薇举步走向少年,故作诧异的问:“难道你不相信胡伯伯的武艺吗?”
“才不是!我们胡家刀法当然是最强的。”少年挺胸抬头,颇有几分乃父的气概。
“那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紫薇回身等夏老爷跟上,嘴里不得不乖巧的说:“外公我们快些回车里去,外边冷,您可别着凉了。”不过短短一句话,说的夏老爷心头一暖,颇为自得的笑了笑,拉起紫薇的手,招呼少年同行登上车厢。
脱下外袍,扫去满身寒意,喝了口丫鬟端上的热茶。闲来无事,夏老爷瞅着紫薇讯问:“方才我听到你说起武艺两字,你也知道武艺吗?”
紫薇不卑不亢的回答:“君子有六艺,天下更有十八般武艺。紫薇虽未见过,书中却也读过一二。我看见胡伯伯背上有把大刀,想来一定很重,可是胡伯伯走过的路上竟没一点脚印,可见胡伯伯的武艺很好。”
夏老爷忍不住点头道:“难得你有这番见识。当年,我去胡阳镇购买货物,不想回来的道上遇到山匪。幸亏胡老弟路过,一把大刀力压数十个草寇,只见刀光一闪贼人就一个个倒下。那时胡老弟还不满弱冠,真是少年英雄。”
少年认真的听着其父的往事,脸上一片神往。紫薇接过丫鬟递上的糕点,放入矮桌推向少年,“胡大哥,吃些白玉糕填填肚子,回济南城还要好些时辰。”
少年也不客气,谢过紫薇便夹起糕点送入口中。
“胡大哥你的名字叫一道,是道路的道吗?”紫薇试探着问。
少年摇头道:“不是一道,是一刀,一把刀的刀。我们家传的是刀法,我爹说要把刀法练到别人接不住我一刀,让我不要忘记苦练,干脆就叫一刀了。”
胡一刀?果然!紫薇心底一窒,十分的又感到荒谬至极。紫薇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世是一本叫《还珠格格》的书中记载的,而胡一刀这个名字则出现在另一本《雪山飞狐》的篇章里,而他还是闯王将领之后。虽说胡家早已不存反清复明之心,可她一个前世的皇帝与逆贼之孙同坐一车,两者还是知交,这世上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紫薇暗中吁嘘不已,嘴上仍不忘赞声好名字。她心道,看来在阎王那里看过的书和电视都是有计较的,恐怕那些书里的事都会交叠着发生,与其纠结不如想想有什么可以利用的,有哪些需要避开的,或有什么又该施与援手的……
一时间车内只听得胡一刀的咀嚼,和车轮辗过雪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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