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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惟义这个人虽然有些短胖,却绝不是偷懒之人,平素一贯是晚睡早起,特别是对待姑母交待下来的事情,更是督办的一丝不苟。当日在栖贤别院,如果不是想要报复苏恒,被旧恨冲昏了头,外加遇上一个鬼见都愁的墨家影主,任惟义绝对不会桶那么大的娄子。
所以说,人这一辈子,有时候靠的就是命和运,如果在不合适的时间走了背运,很可能就会影响今后的命运,好在任惟义的命格的确不错,任娬虽然有段时间不怎么待见他,可到了关键时刻,依旧站出来为他撑腰,看来心中还是信任这个外甥的。
为了在姑母面前表现出尽职尽责的模样,任惟义特地搬到了城内羽林卫的驻营地,只是偷偷耍了个鬼心眼儿,将新近收的一名宠姬打扮成小厮模样,偷偷带进了军营里。
说实话,他对宗贤起兵逼近洛都的说法是持嗤之以鼻的态度,在他看来,宗贤起兵造反很有可能,但是要不声不响的夺取龙牙关,进犯洛都城,这几乎是天方夜谭的想法。龙牙雄关,中州喉舌之地,还有他三哥任惟仁亲自坐镇,怎么可能不声不响就被人夺去了,即便如此,难道三哥连烽火台都不会点吗?
他却不知道,大胥内陆承平已久,不仅是龙牙关,就连中南四州的好多关隘,里面的烽火台许久没人料理,完全沦为了摆设,不要说仓促之间点燃,就是让十多人持着火把轮流去点,恐怕没有一时半刻也是烧不起来的。
这也是许赢之当初敢于奇袭龙牙关的原因之一,身为一个久在基层厮混的将领,许赢之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除了赢、燕、蜀、幽四个边州以外,大胥内陆的州府对于烽火台的态度,就像是刻薄的后娘对待前夫的子嗣,一贯是不闻不问。他也曾给朝廷上书说明此事,奈何帖子一到兵部,任惟名看都不看,直接就扔到了一旁。任家的全部精力都投在了政争上,在一切未稳定之时,对这种小事根本不放在心上。谁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小小的疏忽终于酿成大错,龙牙关就是在这种一连窜的小疏忽之下,断送到许赢之的手里。
此刻任惟义也是如此,他心里已存先见,认为宗贤断然不会攻到洛都,一切不过是姑母和兄长听了阴阳家神棍的妄语而做出的错误猜测罢了,所以表面上虽做足了样子,私下心中倒是很不以为然的。
在宠妾的服侍下,任惟义穿好衣服,束好带冠,洗脸漱口,修面梳头。等一切都收拾停当了,才悠悠然地坐下用早餐。任家四兄弟一直保持着南陆世家的习惯,早餐绝不食用荤腥之物,只吃一些梗米粥配上几碟爽口清淡的小菜,美其名曰为“清流斋饭”。
军中的伙夫自然比不上自家厨子精致的手艺,好在新纳的这个宠姬十分善解人意,天不亮就差人到府中将厨子带了过来,所以这一餐还是任惟义吃惯了的口味。
昨夜一番盘肠酣战,任惟义虽然只是牛刀小试,不过依旧有些精疲力尽,只怪身边的狐媚实在太过妖娆,硬是让他有些欲罢不能的感觉,刚刚起床的时候腰窝儿还有些泛酸,此时见了精致的早餐不禁食指大动,大口大口吃的十分香甜。
“将军!城门急报!”
门外一声通报惊如鬼哭狼嚎,任惟义还未下肚的一口粥顿时呛到了鼻子眼儿里,连连咳嗽之下,一旁的宠姬赶忙过来帮他拍背,任惟义有些恼怒的看向门外,只见一名贼眉鼠眼的大头兵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咳咳。。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不知道先找门子通传吗?”话一出口,任惟义才发觉自己身在军营,并不是在府中,哪有什么门子可以通传。当下又轻咳两下,问道:“慌慌张张干什么?到底出了什么事,说!”
堂下跪的正是奉命前来的老张,此刻他一双贼眼正盯着一旁女扮男装的如夫人猛看,凭他在这方面的造诣,几乎可以一眼确定这是个胸大屁股圆的好女人。
“看什么呢?说话!”
老张吓得一激灵,这次才醒悟到自己是来报信的,赶忙低头道:“回禀大人,城外三里处,发现一支人马正往洛都赶来。”
“什么?”任惟义“突”地一下站了起来,带的身前的矮桌颤了两下,就连一碟小菜溅到身上也不管不顾,只是有些惊疑不定地望着门外。。
……
任惟义赶到承天门的门楼上时,那支看似来甚为杂乱的军队已经近在咫尺,马蹄扬起的灰尘像是一条灰色的地龙,滚滚由东而来。站在他的角度,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兵士手中长矛锋刃上的亮光,随着两条臂膀来回的摆动,迎着冉冉升起的朝阳,一闪一闪的,刺在他的眼中,也刺在他的心里。
“弄清楚对方的身份没有?”任惟义按着砖墙,尽力让自己的身体往外探,同时眯起眼睛、伸长脖子,尽力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奈何他的个子太矮,只比垛墙高了半头,再怎么用力也是无济于事。
身旁的副将就等着他问这一句话,当下便回答:“禀将军,末将找了几个眼神儿好的弟兄,站在瞭望台上仔细看了看,发现这支队伍十分奇怪,里面既有羽林卫的人,也有天策卫和龙骑卫打扮的人,好像一支混到一起的杂牌军。”
任惟义皱了皱眉,道:“怎么会还有羽林卫的人?你确定没看错?”
“这。。”副将张了张嘴,不敢轻易应承下来。毕竟离得太远,他也不敢打包票,只能看到当先的骑兵清一色金袍黑甲装扮。大胥府兵十卫,每卫兵马的衣甲都有其鲜明的色彩,除了羽林卫他还真想不出第二个来。
任惟义按住腰间剑柄,知道再多问也是无用,他心里隐隐存了个念头,不会是三哥班师回朝了吧?要知道他奉命前去龙牙关的时候,可是带走了一千羽林卫的。。想归想,眼下大军压境,也容不得他多做考虑,任家四虎中,只有他一人受过正儿八经的军事训练,也曾经在天策府中混过经验,知道战前鼓舞士气的重要性,当下肃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来人是谁,只要是想对洛都不利,我等定要让他有来无回。众将士严阵以待,没有本将军的命令,谁都不许轻举妄动。”
四周一片轰然应诺,只是声音虽然有如雷震,不过听起来却有些参差不齐,好像天边雷鸣的回声,嗡嗡的荡进任惟义的耳朵里。
洛都作为千古帝都,具备了一应易守难攻的条件,就连城门外的那条护城河,可能都是天下之最。只是大胥承平已久,不管是当兵的还是做官的,甚或者是普通的黎民百姓,大家在近百年的歌舞升平中早已麻痹了神经,一厢情愿的认为战争只是离他们很遥远的事,除了与敖国、北疆相邻的四个边州,其余内陆州府的一些城池防守力量十分薄弱,按说作为国都的洛都不应该如此,可恰恰是因为处在太平盛世,又是京师重地,又是中州腹心之中,四面都有雄关精兵作为屏障,谁能有本事一下子打到皇城根儿底下?所以这道既宽且深的护城河平日里只是作为摆设存在,里面连一滴水都没有,光秃秃的横在洛都城前,看起来十分突兀。
大队人马陆续抵达洛都城下,站在城楼上可以清楚的分辨,金袍黑甲的是羽林卫,后面灰袍黑甲的是天策卫,最靠后的一部分将士身着红包银甲,赫然就是天子亲军龙骑卫。这样一支“三合一”的队伍立于护城河前,实在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任惟义使了个眼色,身旁的偏将立马会意,他趴在城楼垛墙上,用偌大的嗓门喊道:“大胥金吾卫任将军问话,底下的人听好了!你们是何人麾下,请亮明身份!”
城下的军队似乎有些骚乱,不过片刻之后就安静下来,一骑排众而出,催马来到护城河的边上,抬起头来对城上喊道:“我等乃是羽林卫任惟仁将军麾下的弟兄,奉命前往龙牙关公干,如今诸事已经交接完毕,特地赶回洛都复命。敢问将军,为何要拉起吊桥、紧闭城门?难道有什么变故不成?”
此言一出,城楼上一片哗然,许多兵士方才还紧张兮兮的神情瞬间放松下来。闹了半天原来是自己人,搞得大家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说出去难免让人笑话。
任惟义也是一呆,他没想到自己刚才的预想竟然真的发生了,难道是三哥回来了?可事到临头,他反而冷静下来,越想越觉得不对。
这几天朝中已经连续派出六批斥候,如果真是任惟仁回师洛都,怎么说也能碰到其中的一两个,怎么没有人折返回来报信?再者,如果任惟仁顺利接管天策卫,也一定会提前派人赶回洛都通报,断不能这般莽莽撞撞的直接回师洛都,既不符合朝廷法度,也不符合人情常理,事出反常必有妖,难道其中有诈?
任惟义不是傻瓜,虽然说“任家四虎”当中,属他的资质最为寻常,可毕竟也是摸爬打滚多年的人物,做事哪能不留个心眼儿?当下叮嘱麾下将士道:“都给我闭嘴,一切小心应对,谨防有诈。”说完后,亲自趴在城楼上,向下喊道:“本将军是金吾卫主将任惟义,你们说是我三哥麾下将士,那我三哥如今身在何处?”
底下的骑士在马上抱拳喊道:“回将军的话,本部任将军身体不适,不能亲自前来,在下乃羽林卫怀化都尉宋泽,奉主将之命,全权负责此次行军。”
“胡扯!”任惟义冷笑道:“我三哥离城时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身体不适?你一个六品都尉,连旅帅都不是,凭什么带领这么多的人马?本将军再问你,为何城下兵马既有天策卫的人,又有龙骑、羽林卫的人马?你等兴师动众,不遣人通报中枢,擅自带兵抵临洛都,难道想要造反不成?”
“这。。”马上骑士面有难色,略微沉吟道:“此事说来话长,请将军先打开城门,让我等弟兄进城,末将定会将其中曲折详细向将军解释。”
“哼哼。”任惟名冷笑道:“不必了,尔等身份不清不楚,本将军又岂可轻易让你们入城,你既说是我三哥麾下,那么就让我三哥来见我,否则的话。嘿嘿”任惟义将右臂高高举起,身后的步弓手立刻搭箭于弓弦之上,齐刷刷向后一步,将雕翎羽箭的箭头斜对长空,只待他一声令下,就会出现万箭齐发的壮观场面。
“四弟且慢!”
任惟义高高举起的手顿时停滞在半空。“三哥?”他吃了一惊,循声往下看去,只见城下骑士身旁,不知何时多出一辆马车,车帘高高掀起,露出里面不大的空间,从他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车内坐着的人,正是他的亲兄长-----任惟仁。
“咳咳。。四弟,好久不见。咳咳。。咳。”车中传出不断咳嗽声,两人虽然相隔甚远,可那剧烈的咳喘声依旧听的清清楚楚,尤其是刚才一声大喊似乎消耗了大量的力气,喘了半天,任惟仁才稍稍缓过来一些。
“真的是你,三哥?”任惟义眯着眼睛仔细往车内打量,只见陈内之人披着一身青蓝色的袍子,斜靠在锦榻之上,胸前盖了条轻薄的羊毛毯子,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去,赫然就是他的亲兄长,况且虽然中气不足,显得声音有些干涩,可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又怎么会听不出自家兄长的声音。
城下,那名骑着枣红马的都尉探下腰来,低头附耳在任惟仁的嘴边,看起来任惟仁像是在吩咐他一些话,那名都尉不断点头,直到任惟仁说完,才直起腰来喊道:“任将军,主将肺叶受伤,实在无法喊话,下面就有末将代为传话。”
“好、好、好。”任惟义慌忙点头应承,突然想到自己身处城楼之上,对方根本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当下放声喊道:“好,你说。”
“废太子宗贤策动天策卫许赢之谋反,意欲在换防之时强占龙牙关,多亏我家主将识破对方阴谋,双方在龙牙关展开激战。然,敌兵势大,我龙牙关将士虽然浴血厮杀,双方依旧僵持不下,关键时刻,天策卫右郎将乔鲁将军弃暗投明,在叛军背后给予致命一击,我军才得以平定此番叛乱,可许赢之犹不死心,竟然暗箭偷袭,主将身受重伤。属下亦不敢自作主张,只好听从主将之命,派乔鲁将军带领一部人马追击天策卫叛军,另外将一部分人留守龙牙关,剩下的弟兄们,包括投诚的天策卫众将士,和末将一道护送主将回京,因时间急迫,加上主将一直昏迷不醒,属下一干人等心急如焚,只想尽快将人送回洛都救治,确实有所疏忽,请任将军明鉴。”
声音洪亮清朗,一字一句清晰的传到城上众人的耳朵里,这下城门之上炸开了锅,将士们议论纷纷,几乎在一瞬间,大家都明白了为何这两天洛都一副严防以待的紧张局面,原来上面早就知道了废太子宗贤谋反的消息,只是一直瞒着大家罢了。
“都给老子闭嘴!”任惟义大喝一声,震住混乱的场面,此时的他十分已经信了七分,刚刚的解释虽然也有不合理之处,可一番激战过后,自家主帅身受重伤,一切只能凭一个六品都尉做主,难免会有所疏漏。最重要的是,他的三哥此时就在城下,一副危在旦夕的样子,任惟义怎么可能还在这里平心静气的找寻对方话里的漏洞?几乎不加考虑,任惟义大手一挥,喝道:“放下吊桥,赶快开城门!”
一旁的副将赶忙拉住了他,道:“将军,不可偏信一面之词,还是谨慎些好。不如。去将任大人请来再作打算?”
他口中的任大人其实就是任惟名,虽然名义上是由任惟义统领全城兵士,但实际上整个洛都的防务指挥使却是兵部尚书任惟名,此时见任惟义脑子一热就要开城门,赶紧在他耳边提个醒。
谁知他不说还好,一说更惹得任惟义生气,他扭头吼道:“这里老子就能做主,怎么?你的意思是凡事都要听我二哥的吗?”
副将吓了一跳,慌忙摇头道:“末将绝无此意,只是三将军就在城下,而且身负重伤,末将以为,将军应该及时通报另外两位任大人,毕竟三将军也是他们的亲兄弟啊。末将这都是为了将军好啊!”
任惟义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有理,就照你说的做,去把我大哥二哥请来。另外,找几个好点的大夫过来,一定要快。”不待副将答应,扭头对站在一旁的兵士道:“都愣着干嘛?赶快开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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