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贾敏和贾玟相携而走。
两人都有些沉默,贾雯的事带给她们的冲击很大。
“二姐的性子一直都很软。”
贾玟的心中很难过。
不明白她那样活着的意义何在?
在他们这边,拥有金人血脉的孩子是不会被认可的。
在金人那边……其实也差不多吧?
要不然,又如何能以三个孩子威胁她回京呢?
“现在已经不是软不软的问题了。”
贾敏深深叹了一口气,“她给自己寻了一条死路。”
现在只希望皇家能够用用她。
但是用过之后呢?
金人那边不会防着她的孩子长大得大昭助力?
“当初打进中原,金人和鞑靼合作无间,可是结果呢?刚被打退回去,拥有两族血脉的小皇帝便一个风寒死了。”
这里面能没有一点猫腻吗?
反正贾敏是不信的。
“四妹,真的一点也救不了吗?”
贾玟虽然也恨贾雯那样苟活,可身为妹妹,到底还是希望她能好一点。
“……不知道!”
贾敏沉默了一会,才道:“看大哥他们回来怎么说吧!”
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看皇帝这边怎么说。
事实上,皇帝很欣慰,他正愁找不到突破口。
如今人家自己送了过来。
皇帝连夜召集兵部、户部几位重臣,带着贾赦三人一起商量。
这事少不了贾家的配合。
同一时间,住在会同馆的贾雯站在窗前,看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风雪,心里的某个地方浮浮沉沉,没有着落。
三妹妹怨她没死,怨她委身仇人。
虽然妹妹并未说出来,但是眼神交流间,做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她知道。
但当初她真的不想死吗?
在嫁入和金人几番争夺的沈阳卫时,她的命运似乎就注定了。
第一次,她想用簪子结果了沃赫,再自杀的,可是他早防了她一手。
刺杀失败的结果是身边的嬷嬷和丫环,以及被他迁怒的二十个汉人,在她面前被一一处死。
她想跟着一起的,可是,又有一百个汉人被押了上来,她死,他们也活不了。
第二次,她想制造意外,失足带着腹中孩儿一起死……
可沃赫又告诉她,她要是出什么意外死,或者生病死,那一院子服侍她的汉人,以及上次逃出生天的百人也会给他的儿子陪葬。
后来的第三次、第四次试探……
她的命从来就不是自己的,她孩儿的命……其实也没沃赫嘴上说的那么重要。
只是那到底是他的血脉,再加上多了孩子,就等于多了一条辖制她的路,所以,在可以的情况下,他愿意像护条小狗一样,稍为护那么一下下。
他们……
贾雯闭了闭眼。
“你姐妹不认你?”
沃赫不知何时到了她的身后,声音里带了种似笑似讥的意味,“就那样的姐妹你还想要吗?”
贾雯:“……”
“说来,你和你三妹的名字很像啊。”
沃赫靠近她,气息吐在她的脖子处,“是贾代善起不出好名字,还是……故意为之?”
“我和我三妹只差了两个月。”
贾雯不想三妹被人家盯上,只按着老父当年的说词道:“那时候有个一个算命的,说是跟着姐姐叫,以后可以遇难呈祥。”
“那她是不是把你的福气分薄了?”
贾雯:“……”
“而且你有没有发现,你们三个庶女所嫁之人,身份都低的可以,倒是那贾敏……”
沃赫笑笑,“才是被荣国公和史夫人捧在手心上的掌上名珠。”
“……”
贾雯垂下了眼。
她当然知道四妹妹跟她们有多么不同?
“她也住在贾家,听说啊,当初进京,宁国府沈夫人因为担心她的安全,连着派了数起人马,就是她自个的亲儿子贾珍都去了。”
沃赫是知道什么叫扎心之言的,“可是你看,你们姐妹呢?知道你的死讯,她和贾敬明明有时间可以往北地一行,却宁愿顶着京城人的异样眼光,避居道观,也没想过去给你送个行。”
贾雯:“……”
她的手慢慢握紧了。
她想说你呢?
同是老王爷的儿子,老王爷去了,何以你的兄长有兵有权,你却是个空头贝勒?
她还想说,那年生了二宝,她绝食相抗送回的死讯,其实就是你故意引诱而来吧?
是有人说贝勒爷又有新人了,她这里无足轻重了。
然后她就以为真的无足轻重了。
可哪怕那样,她也不敢一下子绝猛了,只慢慢减了饮食。
但还是被发现了。
就只能求着送个死讯回京。
她以为只要名义上死了,那以后她就算回来,府里也可以不认。
贾雯心中悲哀。
当时沃赫同意了,她还以为他的心终于对她软了那么一点点。
可是现在看……
他们分明是想借她的死,钓东府的大哥大嫂。
嗬~
这也太小看她大哥了。
为什么避居道观都不走?
因为大哥一直都知道,有人想杀他。
在京里,太上皇会不高兴,离太远……他性命不保。
于是他住到了太玄观。
想想已经死了的大哥,贾雯到底又按下了对四妹妹贾敏的那点忌妒。
一脉单传的林家,给了妹妹多少生育压力?
两个孩子那么小,妹夫怎么舍得他们进京的?
他们回京时,东府大嫂为何那般不安,接二连三的派人去接?
还有大过年的,妹妹为何都没带孩子回京城的林家老宅?
贾雯在心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雯娘,别傻了。”
沃赫的手搭到了贾雯的肩头,“等天晴了,爷带你到白马寺上香,听说那里的达官显贵众多,肯定会有人认识你吧?”
“……不知道,不过,我都听爷的。”
贾雯尽量温顺。
她做不了主,只能见招拆招。
好的坏的……
只看他们自己的缘分吧!
……
十九日,小雪时时飘着。
肯定是走不了的。
沈柠在不大的屋子里打拳,过好像家里的日子。
但这跟家里真的不同。
至少在家里有女儿跟她‘咯咯’笑,如今也不知道女儿有没有因为想她和哥哥、侄子哭。
沈柠怀疑小女儿已经哭过好几场了。
甚至睡着的时候,眼泪都没干。
想到这,她打拳都没劲了。
“后院什么声音?”
“喂猪呢。”
晓东早过去看过了,“有好大的一只猪,村长媳妇说,他们家的猪再有些天就要过崽了。”
沈柠:“……”
好吧,她想看看要过崽的猪。
“拿把伞,瞅瞅去。”
这一会,她不想写文,也打不下拳,就只能找点其他事做。
“诶~”
晓东忙把伞撑起来。
主仆两个往后院去,却在这时,又有数声狗叫传来。
原来村长生怕他们家的宝贝猪被偷,特别栓了一只大黄在这边看着。
大黄看到陌生人就会叫。
“元宝,别叫了,是贵人。”
村长媳妇看着很是爽利,“打扰贵人了,我马上就好。”
人可以搬家,但是猪真的不好搬家。
“无事!”
沈柠和善笑笑,她看到那只呼噜噜吃饭的猪了,不过,此时却把更多的目光看在叫元宝的大黄处。
小狗的狗盆在雪地里滚的干净,乌黑发亮的,看造型怎么像她常用的笔洗?
“你家元宝看着很能干。”
“哈哈,是的呢。”
妇人很高兴,“这方圆十多里啊,我家元宝是顶顶厉害的好狗子。”
“它的狗盆也挺别致的。”
宋代黑瓷品种大量出现,那时候的宋代茶文化崇尚黑,河北的定窑,福建的建窑都大量烧制。
可是经过了元明两代,传下的黑瓷越来越少。
这狗盆……
“这个呀!”
妇人一愣,“是我家娃在河里捡的。”
“能拿过来看看吗?”
过来寻她的蓉哥儿被吸引,也忍不住多看了下。
“啊?可……可以!”
小公子气宇轩昂,丰神俊秀的。
妇人虽然吃惊,却很老实的把狗盆捡起擦擦,递过来。
“祖母,您看!”
蓉哥儿先拿给沈柠看,“是笔洗。”
笔洗光滑却呈有兔毫纹,这是明显的建窑特质。
沈柠曲指轻轻一击,‘叮’的声音微微发沉,感觉这音色也对上了。
她继承的婆婆嫁妆里,就有一套宋朝建窑黑瓷茶具。
“是个好东西!”
埋没成狗盆就太可惜了。
哪怕现在是好好的,也难保哪一天,不被小孩子或者小狗不小心破个缺口。
万一打了……
“大娘,这是个宝贝,不能当狗盆。”
蓉哥笑着看向妇人,“您看,您是否愿意割爱,若是愿意……,小子我愿出一百两银子。”
啥?
妇人惊呆了,“太太……”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虽然她很喜欢看蓉哥儿,可是,明显这位一身贵气的太太才是那个能做主的。
“确实是好东西。”
沈柠笑,“宋朝的建窑黑瓷,可惜只有这一个,若是还有其他的……”
“有有有。”
妇人不待她说完,就急道:“我家娃子还捡了六个碗。”
因为颜色丑,她就丢在碗柜的最下面。
孩子们哪怕用补的粗瓷碗呢,也不愿意用它。
她原想着,等到老了,给孩子们分家了,她和老头子用那碗的。
“是吗?”
沈柠甚喜,“拿过来看看。”
然后她和蓉哥儿一起,看这妇人从碗柜的最角落,拿出六个被厚厚一层灰糊住的黑瓷大碗。
好在外面就有雪。
妇人拿到院子,三下五除二,很快便用雪擦洗干净。
“太太,您看,这值钱吗?”
她很忐忑。
“值……!”
沈柠拿起一个,迎着光轻轻晃了一下,显出红、绿、蓝的颜色来。
这分明是曜变了。
“可惜这一只磕坏了。”
蓉哥儿拿起一只磕坏的黑瓷大碗,甚为心痛。
“这……”
妇人也心疼。
奈何这是她家男人弄的。
“太太您看这一起多少银子?”
一起多少银子?
这个东西沈柠还真不知道。
她忍不住就看向蓉哥儿。
“一起……五百两!”
蓉哥儿很是遗憾的道:“本来就不成套,又坏了一只,如果您愿意……”
“愿意愿意,我愿意的。”
五百两银子呢,怎么就不愿意了?
人家要不告诉她,狗盆放在那里,随便一揣,她也不知道啊!
“那成!”
蓉哥儿看向沈柠,“孙儿就把它买下来孝敬您。”
“嗯,那你就买吧!”
既然是孝敬的,那当然要收着。
沈柠微笑看他掏银子。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急切的脚步声,贾珍高喊,“母亲~”他一边喊人,一边进来,“京里出事了。”
什么?
沈柠回头,看到林之孝一身是雪,冻得瑟瑟发抖的被人扶着进来。
“怎么回事?”
“母亲,这是信!”
贾珍把林之孝给他的信交出来。
他是闲着无事,在村子里转转,没想到就遇到了林之孝。
没想到早就去世的二姑姑居然没死。
沈柠接过,一目十行的看完,不放心,又回头看了一遍。
贾赦的字很潦草,不过话是说明白了。
贾雯……
沈柠把信递给眼巴巴等着贾蓉,“你也看看!”
她的心情无法再轻松了。
这都是在红楼中不曾出现过的人。
没想到,如今全都出来了。
沈柠原以为,她的最大威胁会是红楼里的和尚和道士。
“算来,外面冷,都进屋说话吧!”
贾雯既然跟金人的求和使团一起进京了,贾家想不认她,恐怕根本不可能。
“林管家,你还能行吗?”
“……能!”
不能也得能。
他要是不回去……
林之孝深知,贾家倒了,他这个管家的后果是什么。
“我们老爷说,大太太您有什么话,写信给我,我马上回去,他都按您的吩咐来。”
整个贾家最聪明的就是东府大太太了。
“算了,你不行!”
沈柠摆手,让其他下人都出去,道:“珍儿,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贾珍:“……”
他不知道啊!
他……
他看看母亲,又看看儿子,终于道:“报给皇上。”
“祖母,报给皇上是最好的办法。”
蓉哥儿也在旁边道:“总之我们家绝对不能被那些金人给威胁了。”
“去写!”
沈柠吩咐贾珍,“就按你刚刚说的,马上写信回去,让你赦叔进宫跟皇上讨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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