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家宝的生活,发生了质的改变。她有了新家。
没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也没有人问过她喜不喜欢。她傻傻的坐在旧家的床上,看着小阿姨把她为数不多的东西,塞进一个袋子里。陶宝有些留恋,不管怎么说,这里是她生活了九年的地方,她还是有些不舍的。
本来,她是想对李敏珍说些什么的,说些感激的话,说些感谢的话,说些不舍的话,可是李敏珍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李敏珍在客厅里,只顾忙呼着招呼着刘小英和陶李这对新婚夫妇。
小阿姨把大口袋放陶宝怀里一塞,拍拍陶宝的脸蛋说:小陶宝,以后要跟新妈妈在一起生活了,可不要调皮哦,小心被打屁股哦。
陶宝本就对新家没什么好的期望,听了这话,更加对新家充满抗拒。在小阿姨的半推半就下,来到客厅,看到了一身喜服的刘小英,一身红装的刘小英,让陶宝觉得刺眼。
“一点也不好看。”陶宝小声嘟嚷着。
陶李正在跟陶爱国聊着天,看到陶宝进来,手里拎着的袋子,让陶李想起了逃慌二字。
一手拿着抽了一半的烟,一手接过陶宝手里的袋子和书包,轻轻皱了皱眉头。
陶宝看到他皱眉,以为他是嫌自己的袋子脏,把头低了下去,没办法,她只有这个么破口袋,还是她的小朋友王红旗给她的。
李敏珍剥好了的桔子递给新娘子刘小英,嘴里直说:“苦了你了,好孩子,这么懂事,这么贤惠,陶宝这孩子,皮实的很,你就拿她当你自己的孩子,不听话不服管的时候,就使劲的揍,以后这孩子,就交给你了。”
李敏珍说到这,眼里泛出了些泪花。不是心疼刘小英,而是有点舍不得陶宝了。
不管怎么说,陶宝这孩子也是她带大的,她不是不疼她,也不是不爱她,只是当年因为邱芷云的事件牵连了这小孩儿。邱芷云自杀后,陶李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工作丢了,也不肯回家了。这一切的一切,李敏珍都把责任算到了陶宝的身上,可她又何偿不知道,一个小孩,能有多大的责任。她只是在心里抗拒着陶宝,见到陶宝,就会想到陶李的出走,所以,她在排斥着陶宝。
而如今,陶宝真的要走了,虽然离的不远,她还是觉得自己以前亏待了这孩子,她还是觉得,自己对这孩子,是有愧疚的。
她刚想走过去抱抱陶宝,对陶宝也说些知心的话,可陶宝一拧身子躲开了。
陶宝对李敏珍刚才的话,产生了不满,什么叫不听话就叫狠劲的揍?陶宝的低着头,眼睛白了一眼李敏珍。她还无法体会李敏珍的苦心。李敏珍是希望刘小英能待陶宝如已生。是一种礼节性的客气,她还不清楚,她的礼节性的客气,伤害了陶宝的一颗小小的自尊心。
陶李跟父母告了别,一手被刘小英挽着,一手拎着陶宝的小行李,从今以后,这小孩会在她自己的家中生活啊,不用再生活在祖父母家了。陶李觉得,这是为人父的自豪,他终于可以自己照顾女儿了。
走出大门,听到身后的吵闹声,陶李回头,看到正抱着大门,不肯出来的陶宝。小阿姨正费力掰着陶宝的小手,李敏珍与陶爱国正围着她身边探问她这是闹的哪一出?
陶李松开刘小英的胳膊,两步走了上去,拎着陶宝的衣领把她拎了起来,陶宝力气敌不过人家,被人家拎在半空中还不示弱,小手和小脚不住的扑腾着。
“小家伙,脾气还挺臭,看我以后怎么归置你!”陶李笑着把陶宝夹在腰间,走到刘小英面前,把手里的行李递给刘小英,然后双手一举,把陶宝举过头,让她骑在自己的脖子上。
“别闹了!我让你骑大马!”陶李觉的这个游戏一定会吸引小孩。而陶宝自五岁以后,再也没被人这么待过,她需要怀抱,她需要别人的爱抚与拥抱,这是一个小孩对亲情最起码的要求,当她被陶李高高举起的刹那,她觉得,她是被人疼着的,宠着的,她不再闹,不再哭,不再别扭了,而是扶着陶李的头,骑在陶李的脖子上幸福的笑了。
陶李顶着陶宝走在前面,刘小英一个人拎着陶宝为数不多的行李跟在后面,脸上,维待着假笑,这是军区大院,这里所有的人都是相互认识的,她不想让别人看出她的不甘,不满,不愿。
走进新家,陶宝有点激动。
在这个新家里,无疑的,她是被当成一个家里唯一的孩子来对待的。
她的房间,不再是旧家里的一张床和一个柜子那么简单,而是一整套儿童家俱,壁纸也是淡淡的粉色系,飞着各种形态的蝴蝶。她的小床上,是卡通图案的床单,她的窗子上,是卡通图案的窗帘,陶宝很兴奋,真的很兴奋。
“门后,有你的作息时间表,一会看看,我跟你妈妈都得工作,不可能像爷爷奶奶那样照顾你,你要自觉尊守所有时间,能做到吗?”陶李站在门口,看着陶李惊喜的表情,很有感就感。他从小就被陶爱国用军人的习性训练着,所以,他亲手给陶宝写了这张作息表,他觉得,从小这么训练着没什么不好,长大了,做什么都痛快,长大了,做什么都有条理。
“我没有妈妈!我妈妈死了,跳楼死的!”陶宝没了刚才的好心情,坐在自己的小床上,小屁股还颠了两下,很舒服,很软和。但是小嘴却嘟的老高。
“胡说八道!谁跟你说的!”陶李被陶宝这话,呛在那里,不知该怎么接下去了,他觉得,陶宝妈妈的事情,应该算是个秘密啊,谁能把这么残忍的事情告诉这么点的小孩儿呢?
“同学们说的,我知道,我妈妈是为什么死的。”陶宝梗着小脖子,眼睛瞪着陶李。
“行了行了,别再提这事了。你先收拾一下你的东西吧,我去厨房帮忙。”陶李不想再提往事,忙退了出去,关了房间,靠在墙边,心里在暗怪自己,都怪自己那两年不知道了抽了什么风,如果一直陪在她身边,她应该像五岁时那么样的亲近自己,信任自己吧。
陶宝坐在床上,看着被闭上的房门,小鼻子哼了一下,又开始环视自己的小房间,不得不说,这房间,她真的很喜欢。
这房间跟她的好朋友,领居王红旗的房间差不多,所有家具都是特别给小朋友们设计的,很可爱,很卡通。她曾经很羡慕王红旗,她还对王红旗说过,等她爸爸回来后,也会买给她的,没想到,这话居然成真了,陶宝心里真乐。想着哪天应该喊王红旗来自己的房间做客,嘿嘿,也好显摆显摆。
房间里的所有装饰,都是陶李带着刘小英用了一天时间搞定的。刘小英的新婚第一天,在家俱市场与装修工人间转悠着。
陶李参观了隔壁领居王伯伯的小孙子的房间,打听到在家俱市场有卖儿童家俱的,然后带着刘小英冲了过去,扔了一万块给售货员后,人家笑逐颜开的送货上门,还免费安装,并送上了精美的小花壁纸。
床品与窗帘也是陶李自己选的,他明显的感觉到,刘小英对这事,很不上心。他不怪她,她才刚进这个家,还没了解到陶宝的可爱性。他这么安慰着自己。他选的卡通人物大多是花仙子,蓝精灵这些老卡通人物。在他的那个年代里,女孩子们好像就喜欢这些,现在小孩喜欢什么,他不了解,也不清楚。
陶宝很兴奋,超兴奋的在她的小床上跳着,笑着,没想到啊没想到,这新家还真不错。
可能是兴奋过了头,陶宝一个跟头栽了下来,摔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然后是陶宝杀猪一样的哭声。
几站在陶宝发出哭声的三秒钟内,陶李第一时间冲了进来,看着趴在地上哭的陶宝,看着被她跳乱了的床单,明白这孩子应该是在床上摔下来了。
弯腰抱起陶宝,把她放到床上,急声问她摔到哪里了?并快速的按着陶宝的每一个关节,以确认她有没有摔到骨折。
摸了半天,不像骨折的样子,陶李撸起陶宝的袖子,剥了陶宝的裤子,查看陶宝到底伤到哪里,从上到下,白白嫩嫩的皮肤上,只看到大腿外侧有点红,应该是刚才从床上掉下来的时候磨到的,陶李大手上去轻轻揉着。
“你这孩子,都多大了,还能从床上摔下来,怎么那么笨?”一边训一边想给她擦擦眼泪,却发现这孩子早就禁了声,红着脸,低着头。
陶李一下子反应过来了,人家好歹是九岁的小姑娘了,不是那个当初需要他换尿布的小婴孩儿了。再看看陶宝,被他剥得几近全光,慌神下,陶李一屁股坐在地毯上,然后轻咳一声。
“别淘气啦!都多大了!”
陶李站起身来,走了出去,喘了口气,这孩子,怪怪的。当爹的看一眼,就脸红红的,至于嘛?
陶宝低着头,放下自己的袖子,提上自己的裤子,坐在床上,心想,还说她淘,还说她笨,他自己不也摔到地上了吗?
陶宝坐在床上,想着陶李。她对陶李的感情,很特别。
恨他,却也依赖他。
她明白,自己这几年来受到的冷遇也好,无视也罢,都是陶李造成的。她的爸爸不要她了,她的爸爸因为她,不肯回家了,所以奶奶爷爷才会不喜欢她了。所以,她恨,她曾经真的很恨很恨陶李,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不要她了?可自陶李回来后,她的生活,她周围的人都变了。陶李的关心,让她周围的人都不敢再轻视她了。陶李的爱护,让她周围的人都开始主动与她交好了。陶李每天送她上学,接她放学的时候,都让她很自豪。她知道,这个男人的去留决定着她的生活好坏。所以,她依赖。
陶宝还在发呆,陶李却再次推门进来了。
“小家伙,发什么呆呢,出来吃饭吧,你最爱吃的饺子,还是羊肉馅的!”陶李说完,一闪身,又消失在门口。
陶宝吞了吞口水,这新家还真不错,第一顿饭,就是她最爱吃的。
陶宝走到厨房,陶李已坐在餐桌的一边。
陶宝凑了上去,坐在陶李身边,盯着盘子里的饺子,流着口水。刘小英扎着围裙还在忙活着。
“陶宝,给,剥点蒜。”
刘小英递给陶宝一头蒜,既然她一结婚就得给人家当后妈,那么,她打算好好缎练缎练陶宝。她都九岁了,以后,也可以帮她做家事,就只当家里养了个小保姆好了。刘小英打着小主意。
“我不会。”陶宝接过大蒜,放在桌子上,然后趴到桌子上观感大蒜。李敏珍家里,做什么事都由小阿姨做,忙的时候,李敏珍会打下手,李敏珍因为不想见她,所以,大多时间让她跑出去疯玩,或者躲在自己屋里。所以,她在家事上,一窍不通。
“不会可以学,来,我教你。”
“算了算了,我来做,她还小。”陶李站起来,充好人。拿起大蒜,放在两掌中,稍一用力,蒜的味道就散发在空气中,然后放在桌上,轻轻一抖,皮下来了,陶李一边哼着小调一边把蒜捡起来,放在碗中。瞧了一眼陶宝,那孩子天用一脸崇拜的目光看着他的一双大手。
“怎么样,历害吧!!!”陶李很小孩的在陶宝面前吹着牛。
陶宝点点头,看过奶奶剥蒜,都是一颗一颗剥的,爸爸好厉害,他剥蒜,是论头的。
刘小英很不高兴,她觉得陶李太惯孩子了,可是,她毕竟才结婚,这是她的新婚第三天,她不打算生气。她选择沉默。
开饭了,陶宝却没了吃饭的热情了。她对位子的分配,感觉到很不满意。
陶李与刘小英紧挨着坐在一边,她冷冷清清的坐在另一边,与陶李相对。她不想这么坐,她想挨着陶李去,可刘小英不让。
陶李吃了一个饺子,心里暗自得意,还行,娶了个会做饭的老婆,比陶宝她亲妈强多了。那女人,长的漂亮,却不会做家事。
陶宝拿着筷子转着碗里的饺子,生闷气。
“陶宝,你咋不吃?”
“我不爱吃羊肉馅的,太膻了。”
陶李停了筷子,看了看盘里的饺子们,又看了看陶宝。不对啊,他亲自问的李敏珍,李敏珍也确确实实告诉他,陶宝最爱吃的就是羊肉馅的水饺啊。怎么这孩子不爱吃?难道李敏珍就这么不关心她,连她最爱吃的和最不爱吃的都搞不清楚?
刘小英看了看陶宝,又看了看陶李,心里很不满意。她辛辛苦苦包的饺子,这爷俩没一个上手帮忙的,结果,吃的时候,陶宝居然还说这么扫兴的话。她不爱吃?陶李不是说她最爱吃吗?
“那你想吃什么?跟我说,我再去给你做去。”
刘小英看着陶宝,冷着脸,却也很耐心的问着。她得在陶李面前,扮好一个后妈的角色啊。
“我想吃猪肉馅的。我最爱吃那个。”陶宝看着刘小英,脸上有一丝丝淡淡的笑。
刘小英想把眼前的盘子扔到小陶宝的脸上,却必须要忍。她还在新婚,她不想新婚期间,传出什么不利于她名声的事情。她不想陶李对她有任何不好的印像。
陶李看着陶宝,怎么这孩子让他想到了“狡猾”两个字。他真的很不希望陶宝此时的笑,是狡猾的微笑。
刘小英微笑着转向陶李,轻轻说了一声,我去买肉。然后,放着一桌子热呼呼的饺子,她只能看不能吃,还得去重新买肉剁馅,重新为那个祖宗去包一顿她最爱吃的猪肉馅的水饺。
陶宝的生活越来越幸福了。陶李看着一天比一天爱笑的陶宝,看着一天比一天喜欢跟自己亲近的陶宝,他也是快乐的。但,他们的幸福与快乐都是建立在另一个人的不幸福与不快乐之上的。那个人就是刘小英。
,没有甜密的二人世界,没有浪漫的蜜月旅行,只有数不尽的家事,只有忙不完的一日三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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