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nny老兄转动手中的杯子,慢条斯理地反问道,“不可以?为什么不可以?”
小乔只知道喊出结论,至于为什么不可以的原因,事情来得太突然,自然从来都未想过。小乔有些吱吱唔唔,“因为,因为他们是青梅竹马的爱情。”
Benny似笑非笑,“青梅竹马怎么了?我青梅竹马的女友,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咪了。”这有点洋墨水的人说话就是相对比较斯文,“妈咪”二字说得如此亲切动人。
小乔当然知道自己的回答缺少说服力,情急之下也找不到更好的说辞,“可是,可是你这么做,赵爽怎么办?”
“赵爽和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如果他们之间真的没有问题,我就是展开攻势,丁威也不见得就和赵爽分手。所以小乔,你究竟在担心什么?”
苍蝇不盯无缝的蛋,小乔明知这是真理,可还是有些急赤白脸,“我还能担心什么,我怕被你这么一搅和,我们这几个好朋友,从此一拍两散。”
Benny毕竟比小乔年长,知道什么时候该适可而止,伸手叫来Waiter结账,“你就别操心了,这个话题,咱们以后再说。先回家吧,我刚才可看到我爸和吴姨在厨房包饺子来着。”
小乔满脑门黑线地跟着陈厚实离开了这间原本阳光灿烂的咖啡屋。世事原来真的难以预料,小乔此时方才发现自己和朋友们的未来,都蒙着一层不甚透明的薄膜,隐隐绰绰,一团浆糊。
可是这还只是开始,不顺心的事一桩又一桩,接踵而至,以至于小乔根本没有闲情逸致,管丁威和赵爽的闲事。
小乔的姥姥不知道又着哪门子急,忽然轻微脑中风了,半侧肢体行动障碍,住进了陈一凡和吴云所在医院的脑系科里。小乔打心眼里怀疑,这和吴云决定参加卫生部组织的援藏活动大有关系。小乔除了上班值班,就忙不迭地骑车赶到陈一凡所在医院,和吴云换着班的照顾姥姥,也不是没请护工,只不过就姥姥那个挑剔的脾气,还是自己人在跟前,更让姥姥心情舒缓。
因为是陈院长的岳母生病,脑系科好不容易才安排出一个两人间给小乔的姥姥。病房里,床头桌上插着一束陈厚实送来的开得灿烂无比的鲜花,可与之相映成趣的是,姥爷气哼哼地坐在一边,“你看你看,我说了你多少回,让你放轻松放轻松,总是不听话,瞎着急。这下好了,吃苦头了吧?”此时的吴云站在床边,观察姥姥正在点滴的丹参液每秒究竟有几滴。
姥姥这回总算没有反驳,老老实实躺在病床上,看着吴云的背影,“小云啊,你能不能不去西藏?那边的高原气候,你怎么适应得了?”
吴云笑着摇摇头,“妈,这您也至于起急上火?我不就去一个月吗?很快就回来了。”
姥姥见希望落空,躺在床上转动眼珠,正好看到在水槽边清洗水果的小乔,“小乔,你什么时候结婚啊?只要你结婚了,我就再也不着急。”
小乔和姥姥斗智斗力这些年下来,把姥姥的脾气摸得门清,“不可能,我就算结婚了,您又该着急我生孩子的事儿,小孩一出生,哈,吃喝拉撒睡,哪一样您不都得着急?我看您这一辈子,没有消停的时候了。”
姥姥怒了,“你这个死丫头片子,就不知道说点好听的。”姥爷此时却站在姥姥立场上,“唉,小乔,你也不带个男朋友回来,不只你姥姥,我都着急。”
小乔笑嘻嘻顶嘴,“我就怕我带个男朋友回来,你们没看上,岂不是更着急。所以我啊,还是谨慎行事比较好。”
吴云横了小乔一眼,“姥姥都生病了,还瞎闹。”
完了完了,这两位老同志要是和妈妈联合起来,小乔的耳根子又不得清静。小乔自知理亏,不该在此时彰显个性,于是老老实实闭嘴。妈妈的老同学田芳阿姨拎着一大盒子鹰牌洋参茶,正好推门而进。
“吴云,我来看看咱妈好些没有。哟,小乔也在啊!”这北京人说话有时候就是亲热,“咱妈”“咱妈”叫得一点磕巴也不打。
小乔看到田芳阿姨很是激动,完全可以把自己从唾沫星子中解救出来。田芳正好是吴云所在医院的耳鼻喉科副主任医师,也是她,提议小乔选择耳鼻喉科,还推荐了大量实用的临床专科书籍给小乔。寒暄完毕,小乔怂恿田芳,“阿姨,带我去你们科里转转,我还想再借一本手术图谱。”
田芳一向当小乔是自己闺女,当然义不容辞,临走前还同吴云絮叨,“你说我怎么也生一闺女?要是生个儿子,把小乔娶回家里做儿媳,那该多好。”
吴云妈妈毫不客气地抢白,“好什么好?小乔那个懒丫头,估计将来嫁到谁家,都会被婆婆打出来。”
田芳迅速摇头,“不会不会,小乔是我看上的人,我对她绝对有信心。”
可是田芳和小乔刚走到半路,田芳身上的BP机就狂叫起来,田芳拿出来一看,皱着眉头对小乔说,“急诊室送来一个紧急病例,我得去看看。你怎么办?”
小乔跃跃欲试,“我能和你一块儿去吗?我就跟着看一眼,不方便的话我就不进处置室。”
田芳很果断地一挥手,“那好,赶紧走。”
小乔和田芳一起赶到急诊室,已经有耳鼻喉科的年轻住院医举着一张胸片候着。病人是一个六十余岁的老先生,坐在轮椅上,表情如常。可是陪同前来的那两个人却铁青着脸,让小乔大吃一惊的是,居然是还穿着白大衣的李恺及他的导师。
田芳带着病人进了处置室,李恺的导师也跟着进去。小乔看看脸色煞白的李恺,不由得关心地问道,“怎么回事?”
李恺半晌没有说话,好一阵子才开口,“本来是我们口腔病房收治的病人,怀疑是上颌窦癌,也拍了片子,还打算接着拍张CT片或者核磁共振。但是和上颌窦紧靠的上颌牙齿正好做了金属牙冠,我必须把它拆下来,否则无论做CT,还是核磁都会有伪影,影响我们对病情的判断。”
小乔还是很懵懂,“那,然后呢?”
李恺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我就带他去门诊拆冠。可能是保护工作做得不够好,那一瞬间金属牙冠居然掉到嘴里,一般人都能把牙冠吐出来,或者最多咽到肚子里,他却……”
小乔冷静地接话了,“他却把牙冠呛到气管里去了?”
李恺绝望地点点头,“是的。我们口腔医院没有耳鼻喉科,只好赶紧送到离我们最近的综合性医院,可是,你怎么在这里?”
真是,都这会儿功夫了,还有心思管小乔的闲事?
“我姥姥生病住院了,就住在这家医院,我在这里陪她。刚才进去的田大夫是我妈妈的同学,非常有经验的老大夫,你不要担心。”小乔一边解释,还不忘宽慰李恺。
可是李恺还是表情焦躁,“小乔,你说说看,如果牙冠掉到气管里,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小乔仔细思索,“如果气管有异物,先用纤维喉镜试一试,如果能取出来,那就没事了。”
李恺紧盯着小乔,“如果取不出来呢?”
小乔有些踟蹰,“如果取不出来,可能得做开胸手术,那样动静就比较大了,而且出现的危险性就比较高了,说不定……。”小乔不敢说下去,怕惊着李恺。可即便这样,李恺的眼神还是变得无比黯淡。
小乔赶紧回忆刚才患者的表现,找出可以安慰李恺的蛛丝马迹,“李恺,我觉得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一般的人气管有异物,会有非常强烈的呛咳反应。可是我刚才观察那位老先生,他反应很平静,我觉得他的气道可能出过什么问题,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巧。”
李恺只是抿紧双唇,不发一语,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小乔从来也没有见过,李恺如今日一样落寞的表情。
田芳出来了,匆匆忙忙地嘱咐小乔,“我要上手术室,你回去陪你姥姥吧。”然后又对李恺的导师说,“你们最好还是把家属找来签个字。“说完就匆匆离去,而刚才那个年轻医生也推着病人紧随其后。
小乔原本继续逗留,但是李恺的导师也出来了,她倒不好意思老和李恺呆在一起。李恺的导师拍拍李恺的肩膀,“没事的,这事和你没什么关系,有我兜着呢。”
李恺低垂着眼睑,小声地说,“不,老师,都是我太大意了,都是我。”
声音虽然很小,却刚刚好能让导师和小乔听见。小乔知道自己不该继续呆在这里,于是选择默默离去。
晚饭的时候小乔终于在耳鼻喉科办公室找到了田芳,迫不及待地进行打探,“阿姨,怎么样了,取出来了吗?”
田芳正抱着饭盆猛吃,抬头看见小乔期盼的眼神,“怎么,那个学生你认识?”
“是啊,他是我的高中同学,他成绩比我好,读的是七年制,今年夏天才会毕业。”
“哦,我说呢。你怎么那么关心。今天算是运气比较好,我用纤维喉镜取出来了,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小乔顿时把提到嗓子眼的心落回肚子里。既然不担心了,专业问题自然浮出水面,“阿姨,这老先生既然有气管异物,为什么呛咳反应不明显啊?”
“哈,孺子可教也。看来观察事物蛮仔细地嘛!这老先生前几年做过气管切开,所以气道比较松弛,也不敏感,这也是他和常人比起来,更容易掉进气管而不是肚子的原因。”唉,要只是掉到肚子里就好办了,每天仅仅观察大便内容物即可。
小乔恍然大悟,“田阿姨,我跟着你尽涨学问。”
“甜言蜜语少来,当时让你留在我们医院,是谁死活不肯?”
小乔自知理亏,顿时噤声,还是把话题转向白天的病例,“那病人是不是住院了?”
“没有,留在急诊观察室,今晚呆一宿,明天没事就可以回去了。”
小乔的表情如释重负。不过田芳接下来的话语却又把小乔一棍子打翻在地,“我听病人家属的意思,并不打算进行追究,可是你的那位同学出了这档子事儿,估计得挨点处分吧!你刚才说他今年毕业?不知道会不会对他的毕业分配有所影响?”
小乔去食堂买了几个包子,偷偷溜到急诊观察室,却并没有发现李恺的身影,倒是李恺的导师陪在患者身边嘘寒问暖,双方表情看起来很是融洽和自然。小乔的肉包子没有如愿打到狗,只好悻悻然离开此地,经过路边花园时,终于发现李恺,枯坐于长椅之上,表情极尽落寞,小乔的心,也跟着轻轻地疼了一下。
小乔静悄悄地走到李恺身边坐下,把包子递了过去,“还没吃晚饭吧?先吃点包子垫巴一下。”
李恺转头看看小乔,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把包子接过去,三下五除二地猛啃起来。啃完以后抹抹嘴,“你难道没带水吗?”
小乔满腹同情之心被这句话驱散得烟消云散,不过还是跑到医院的小卖部买了矿泉水过来。李恺喝了一口水,终于叹口气道,“我以为我是不可能成为一名庸医的。”
小乔反驳他,“你当然不会是。”
李恺冷笑了一声,“以前我妈妈生病的时候被误诊,我恨死了那些胡乱下判断的医生,所以才决定学医,还告诉自己将来绝对不能成为一名庸医。这可好,还没毕业呢,就捅了这么大一篓子。”
小乔胡乱进行着安慰,“没关系的,你忘了咱们以前的校长说过,每一位功成名就的医生手里,都是累累白骨。”
李恺白了小乔一眼,“没见过像你这么安慰人的!”
小乔无奈地瘪了瘪嘴,“你就知足吧,你换别人也捅个篓子试试,我才懒得搭理。”
那个夜晚,月黑风高,周遭一片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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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田芳同志,在第一部的第二章里面曾经铺垫过,我相信大家和我一样,都快把她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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