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犹豫!”徐知着一手揽在左战军肩上,嘴角微微勾起。
左战军只觉眼前一黑,清脆的金属声已经在耳边亮起,黑洞洞的枪口正对脑门……虽然明知道没有子弹,但还是反射性的全身一震,鸡皮疙瘩暴起。徐知着哈哈笑着退开了两步。
“死扑街!”左战军咬牙切齿,双手飞快的褪子弹,只是还没等他瞄准,枪声已经又响了两次。
徐知着依托枪房里的桌椅板凳匍匐隐蔽,虽然并没有真的子弹射出,但左战军对徐知着的盲目信任让他感觉自己被击毙了一次又一次,简直是万枪穿心,那种感觉非常之刺激,挑逗一个军人骨血里的恐惧与激情。
左战军只觉得全身发热,连皮肤都能感觉到气流的波动,脑子里只剩下一个词:开枪!
开枪!开枪!对每一个人影开枪!抓住转瞬即逝的机会!不要瞄准,不要犹豫,开枪!就好像,面对最后的机会,面对唯一的机会!就像在那些真实的战斗里……
不过短短十几分钟的较量,左战军大汗淋漓,几乎精疲力竭,最后索性凭蛮力把徐知着扑到地上,调转枪口正对着脑门硬开了一枪……
砰!
徐知着帮他配音,做倒地不起状。
左战军一时哭笑不得,随手把人拎起来,扔到墙角的沙发里。
“不要瞄准,也不要犹豫,真有什么,没时间给你折腾。”徐知着也累得不轻,倒在左战军肩上喘气。
“我知道。”左战军撩起衬衣擦汗:“我就是……还是缺练。”
徐知着含糊应了一声。
“你小子,乱来。你这要是让我们指导员遇上,一准得骂你,糟蹋枪!”左战军擦完汗低头一看,才发现徐知着已经蜷在他身边睡了。
徐知着睡觉极为警醒,但凡有点风吹草动他都知道,所以挨着人睡反而踏实,知道身边是自己人,有点什么动静都不用醒。而且最近心情不太好,长夜漫漫孤枕难眠,有时候实在睡不着,索性起来干个通宵,白天找借口去左战军办公室的沙发里蜷着,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习惯。
左战军低头看了一会儿,徐知着四肢收起,蜷曲的样子像一只猫,睫毛上沾湿了全是汗,睡得安静无害。左战军没舍得把人弄醒,静坐片刻收了汗,把手机摸出来,戴上耳机背缅文单词。
人与人的缘分有时很玄妙,左战军偶尔也会不解,明明徐知着比他年纪大,比他水平高,但真正相处起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自己总是不自觉的想要照顾他,仿佛从一眼开始就确定了彼此的关系,总觉得他又漂亮又可怜。无论后来亲眼看到他有多厉害,凶起来有多吓人,这感觉从未改变,他只是变得更漂亮,但也更可怜了……
左战军有种模糊的直觉,徐知着正在狂奔离去,他脚不沾尘,要把他们通通甩下。
徐知着一觉睡醒已是黄昏,暮色四合中,手机屏的微光照亮了左战军的专注的脸,嘴里念念有词。
“醒了?”左战军视线瞥到:“醒了就给我滚起来,手都麻了。”
“我睡了很久?”徐知着连忙滚起来。
“你今天晚上不如去我屋睡吧。”左战军活动着酸麻的肩膀:“你这也不是个办法。”
“去你屋睡?”徐知着一愣,嘴角浮出暧昧的笑。
“干嘛?”左战军警觉。
徐知着挑了挑眉毛:“军哥……”
“你干嘛?”左战军一手撑到徐知着肩上,阻止他靠近。徐知着看着他笑,指尖在左战军掌心里轻挠了一下,左战军全身一震,直接从沙发上滚了下去。
“冚家铲!”左战军跳起来卷袖子开扁。
徐知着笑得不好意思发力,肩上挨了两下,连忙求饶。
“你这跟谁学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左战军抱怨着,把胳膊伸到徐知着眼皮子底下去。
徐知着微微一愣,渐渐收敛了笑容:“还能跟谁啊?你也真是,这么不经逗,将来怎么找媳妇?”
“你个扑街仔。”左战军乐了:“那也是我逗我老婆好不?”
“要不要教你两手,免得将来不会?”徐知着挤眉弄眼。
“行啊,说说,你跟蓝老师当年怎么搞上的?”左战军忽然来了兴致,其实兵窝里呆过的多半不能太正经,黄段子是单身男性群体的生活必需品。之前不敢八卦,主要是徐知着太假正经,除了王暮峰那种开口成脏的,一般人跟他聊不到j□j话题上。
“这个说来……”徐知着忍不住回忆:“话就长了。我这人不太会说话,你也知道,我就想招他来找我,结果不知道怎么搞的,他就生气了,居然……”
“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一看不对啊,这要跑了,不就砸了嘛,立马就把人给抱住了。然后就……”
“就这样?”左战军大失所望:“你第一次跟一个男人抱着亲,你就……”
“没有,主要是当时那场面太混乱了,我都没反应过来。”徐知着老实交待。
“切……”左战军不屑:“就你这水平还教我?当我没拍过拖?”
“我那会儿不是还不会嘛……”徐知着忽然伤感:“不过现在会了也没用了。”
左战军一时无言,只能用力按了按徐知着的肩膀。
“军哥,如果将来有一天我不在了……”
“你不在?你怎么会不在?”左战军莫名其妙。
“我是说如果。”徐知着认认真真地看左战军的眼睛:“如果万一有哪天我不在了,你就拿着股份安分过日子。他们那些人喊打喊杀的你别管,别学我,看着风光,全是表面工夫,到头来什么都保不住。”
“胡说什么呢?”左战军难过起来:“怎么就保不住了?我看顾玄也不是把人往死里坑的,你怕什么?”
“顾玄是个好人,但跟着好人走,不一定有好报,你跟他们不一样,你家累重,你不能湿那个脚,你跑不掉。”
左战军由然生出一股寒意,心窝里又有暖烘烘的感觉,这冷热交煎的滋味令他瞬间动容,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很多事徐知着都不让他往深里参与,不是看不起他,也不是防着他,这是真心实意的为他好,是掏心掏肺的好。
“说穿了,这不是一个好地方,但好赚钱,刚好你也缺钱。”徐知着金棕色的眼眸在暗处闪闪发亮,凝眸深处,诚恳真挚:“其实方进、海默他们才是聪明人,赚点快钱就算,不脏手不湿鞋。但你不行,你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所以我在这里,我替你挡着,我不在了,那就算了。你别跟人斗气,牌子倒了就倒了,你就认那个怂。反正就现在手头这些业务,也足够你吃了。”
“你……你别这么说。”左战军心直往下沉:“搞得像要交待后事一样,我听了害怕。”
徐知着笑了笑,没再多说。
悍马车改好时,徐知着还是忍不住回了一趟北京。蓝田晚上回家,发现自家停车位上摆着一台车,一个暗影坐在车头,一下一下的抛着车钥匙。
麻子开远光灯打过去,徐知着微微眯眼,露出一丝笑。
蓝田从车上下来,只觉得口干舌燥,肾上腺素像疯了一样往上飚,心脏狂跳,连膝盖都是软的。
“你怎么来了?”蓝田站在车前。
“我给你送车。”徐知着把钥匙递过去。
蓝田接了一下没接住,一手撑到车头。徐知着感觉大地忽然开始震动,才发现那是蓝田一直在发抖。
“喜欢吗?”徐知着伸手扶住蓝田,示意他往后看。
徐知着还是自己拿了主意,车身漆作暗蓝色,为了掩饰太过凶悍粗暴的气质,漆面做了星光效果,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保险杠是黑色的,坐椅用了柔和的深棕色皮革,胡桃木的内饰,线条简洁流畅……看得出已经拼命往下压,但整台车仍然奢华无比,霸气凌人。
“喜欢。”蓝田手掌覆在徐知着脸上,拇指从眼角抚到眉角,目光流连,连呼吸都是乱的。
徐知着一时意乱神迷,双手握到蓝田腰上。
蓝田绝望地闭了闭眼:“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对我。你明知道……我无法拒绝。”
仿佛兜头被泼了一盆冰水,徐知着瞬间冷静下来:“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把车交给你,把钱还给你。”
“嗯。”蓝田收回手,一手扶着车门,不由自主的握紧,指节泛白。
“哥。”徐知着转身走了两步,到底还是忍不住,返身搂住蓝田,额头紧贴着额头……在呼吸交错,眉睫相交的距离急切而低哑地问:“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不行了,你收留我好吗?你把我养在家里,我给你洗衣服做饭,帮你收拾屋子……”
蓝田眸上泛上一层水光,嘴唇颤抖着开口:“好。”
徐知着长舒一口气,收手把蓝田揽进怀里,用力抱了一下,随即转身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徐知着发现他并不如想象中难过,那或者是因为他得到了人生最重要的一个承诺,留住了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人……
虽然徐知着不认为自己会再一次落魄凄凉一无所有,但那个人答应了会收留他,那种感觉……像是浮萍有了归处,游魂尚有归宿。在某个遥远的地方,你还有一扇门,还有一个人愿意温柔的对待你。
仿佛冥冥中,你还有家,你的人生不会无底线坠落,有一块土地是踏实的,你知道最坏会有多坏,这种感觉,比爱情更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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