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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祖上传下的规矩,立后的两年内,君王不得纳妃,不得纳嫔。由于这莫名其妙的规矩,我更成了宫里女人的眼中钉,好在她们都明白我是太后的人,不敢太怎么动我,我也乐地清净,没事就把先生给我的书拿出来看,这么多书也够我消遣几年了。
听玉儿说,谛听每晚都会招一个宫女去他的天涯殿,于是,没几个月里,宫里突然多出好多婕妤昭仪,一个个都梦想着两年后能够荣登嫔妃之列,这到是苦了我,那些婕妤昭仪们没事就往我宫阁跑,明里说是按照规矩给皇后娘娘请安,其实还不是为了讨好太后么,我讨厌她们的惺惺作假,索性让玉儿放话出去,取消所有女官对皇后的请安制度。
太后对此也睁只一眼闭一只眼,我是孩子嘛,这种任性还是可以容忍的。可是,我给太后的请安却是必不可少的,说是请安,其实就是暗中对我的调教,她知道谛听对我的态度极为冷淡,倒也不急不恼,反而安慰我不要觉得委屈,只要能够保住这个皇后位子,必然有出头之日。
太后有一子一女,皇子去边疆习军,只有一位公主陪在身边,公主名吟雪,比我大三岁,却成熟很多,恍然一副十六七岁的沉稳模样,我渐渐明白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意思,在这沉郁深深的宫城里长大的男女,注定都会比平常人家的孩子成熟地更早些吧。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如今的我与七岁时的我根本已是无法比拟了。
吟雪长的也算国色天香,又天生聪慧,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难怪教我们书的台甫会如此看重她,我虽是皇后,可毕竟也是个孩子,所得随宫城里的公主皇子一起读书,与吟雪的天资聪颖相比,我简直是台甫心中的一个痛,上课不是睡觉就是逃跑,几乎每回都把他气地胡子上翘又奈我不得。
“皇后啊,女经是每位女子必读的圣书,马虎不得啊。”他苦口婆心地把书递到我面前,我却傻呵呵地乱翻着,完全没心思去读它,其实,他上课的那些东西我早已都学过,在军营的帐篷里,先生全部都教会了我,只是我偏偏喜欢装糊涂,偏偏不想讨好他这个自恃甚高的台甫,在我眼里,除了先生,再也不可能有第二个令我心服口服的老师了。
不过,我却不讨厌吟雪,甚至挺喜欢她,她总是静静的,仿佛阳光下安静盛开的花朵,那份美只等人来赏,不随意招摇,我常会边吃着宫女送上来的点心边傻傻看她写字作画,有时,她会回过头来对我微微一笑,于是,我也对她笑,两朵笑在阳光下同时绽放,那种令人心惊的美,我可以从周围人的眼神中看到。
似乎,喜欢她的还不只是我,也不只是台甫,还有谛听,每隔三五时日,谛听就会挑些礼物来送她,或许因为她是太后的女儿,更或许她本就可人,让人忍不住地想怜她。
由于我的那道旨意,没有女官再踏上我的芳草居,她们也渐渐发现讨好我并不能得到什么好处,自然也就开始疏远了我,于是,除了去学堂和太后那儿,平时呆在芳草居的我根本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偶尔玉儿会搭两句,但也只是普通的嘘寒问暖而已。好在我的芳草居里有一大片草地,那种绒软如丝稠般的触感,真真与草原有几分相象,既然没人说话,我便躺在草地上仰头望着天空,突然发现,其实这宫城与草原没什么两样,同样没人可以说话,同样会寂寞,只是草原上至少还有鹰儿,可这儿,我连鹰儿也没有,真正是孤独一人。
可能是水土不服的缘故,我的身体越来越差,半年后竟还有了眩晕咳嗽的迹象,玉儿问我要不要请太医,我摇头说不要,那种感觉,竟有点像赌气,赌气没人关心我,没人会像怜爱吟雪那样怜爱我,恨不能哪天自己突然昏死过去,然后惹急一群人跑我宫殿来,但回头再想想,又会觉得这样的自己真的很可笑。
现在想想,仿佛一切都是冥冥中早已注定,如果不是因为昏厥,可能我永远也不会发现那座院子,永远也不会遇见那个人。
那天从太后寝宫出来,我突然想慢慢自己步回去,便差遣玉儿先行回宫给我准备沐浴,正值盛夏,天气很热,有点闷,才走一半,我的昏眩病便发作了,眼前突然天旋地转,转地我完全没了方向感,我强忍着又走了一会,只觉得胃在蠕动,头好涨,周围的蝉叫好吵,在吸气时,一口气没提上来,人却摔了下去。
我昏过去前,最后看到的是纯净的蓝色天空,然后是一张人脸,一张算不得美却极起温婉的脸,渐渐在我脑海里融化成花。
“我的皇后娘娘,您可是醒了。”睁眼后的第一时刻,我便听见了她的声音,她的语气里有微微的笑意,如古筝流畅的琴音,天籁般动听。
我转眸去看她,视线渐渐清晰:“你是谁?”
进宫后,我很少主动和别人说话,她是第一个,见我问她话,她对我微微作揖,道:“本人名,居婕妤。”
“你是谛听的人?”我有些失望。
“不,”她微笑,“我是前皇的婕妤,并非当今麒王的。”
听她这么说,我这才安了心,渐渐露出了笑容,可她却不再笑,转而有了丝愁色:“皇后娘娘,您的身子很虚,该叫太医来调养调养。”
“可我不想叫太医。”
“为什么?”
“反正也没人会关心我死活。”我淡淡地说,傻傻地笑,一怔,抚了抚我的脸,满眼怜惜。
“傻孩子,即使现在还没出现,可总有一天定会出现一人爱你如掌上明珠,信我,可好?”
我歪头望着她,忽然闻上一股熟悉的香,那是梅花的香,是母妃最爱的香味:“你也喜欢梅花么?”
“恩。”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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