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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追加)困情
十三被软禁在养蜂夹道后,胤禛悲伤震惊无以言表,虽然最终让紫萱得以相伴其侧,终究是断肠人在天涯。那么丰神俊逸、潇洒随性的人,到底为了他最敬重爱护的四哥,把自己最美好的十年葬送在囚牢之中。
我不忍心告诉胤禛,他即将面对的是多么漫长的等待,那是比起等着我的那四年还要煎熬、还要孤独的。女人和家国天下永远不能相提并论,所以我更知道他现在满心的孤苦无依,却没有任何解决的办法。
然后,伴着紫禁城的第一场大雪而来的另一个消息,同样让人断肠。
十一月十九,良妃病情恶化,太医诊脉后断言,“油尽灯枯”。
这是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的事情,可世界上有很多事都是这样,不是你有准备就能冷静处之。比如有人告诉你你身患癌症,已经活不了半年了,你开开心心的活过半年,临死的时候还不是心有不甘?
现在的我,心境大抵如此。
今日我出现在长春宫门前,八爷等人都异常震惊。他们一党,自从十三被囚后我便再没见过。其实,从我回宫之后,对他们四人已经甚少关注,今日一见,不知为何,我突然觉得上天是公平的。那四年带走了我的很多东西,也带走了他们的青春年华。昔日血气方刚的十爷如今已沉稳许多,阴柔貌美的九爷也看起来有些微的沧桑。而他,八爷,我昔日的心头好,满面尘霜的跪坐在良妃床榻边,面露绝望之色。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神色,心里曾为十三有过的不平,在这一瞬间得到安慰。所谓善恶终有报,他们伤害了十三那样的人,良妃的病危也算是一种报复。
不过,今日我并非带着看笑话的态度来到这里。不问江湖前尘事,今日我只是想来送送那个初见时便对我十分客气和顺的女人,即使她是八爷的生母,我也该来跪谢她这些年对睿静的照顾。
所以,我无视众人诧异的暮光,轻轻跪在八爷身边,低声问:“娘娘怎么样?”
他看了我半晌,确定我并非来兴师问罪或是其他,才清了清嗓子,有些喑哑的回答:“太医说,最多也熬不过明日。”
我点点头,见他眼中布满血丝,叹了口气:“去榻上歇歇吧,我来守着。”
八爷摇摇头:“我舍不得额娘。”
我微弱的笑:“放心吧,我视良妃娘娘如生母,不会有丝毫怠慢。你已经几日没合眼了?这样下去,自个儿的身子先熬不住,良妃娘娘若是醒来见你如此,她心中也会不安。”
他这才点点头,我看向十四,他们三人也皆是一脸憔悴:“扶着八哥去歇着吧,你们也是,这里有我。”
九爷用非常不信任的眼神看着我,直到八爷踉跄起身,十爷和十四先后上前架起他,他才肯调转视线,陪着八爷从寝殿出去,转到一旁的偏殿休息。
雨若和云蓝皆是小声抽噎着,睿静静静坐在床边,看着良妃熟睡的苍白的面容,眼中一片沉静。
半晌,她轻声问我:“姐姐,额娘她要走了吗?”
我的眼中有些酸涩,轻轻点点头:“所以,静儿要乖,不要吵。一会儿良妃娘娘醒了,陪着她说说话儿,让她开心,知不知道?”
睿静乖巧的点点头,大眼睛中一片平静,甚至没有泪光。她才九岁,面对死亡却能如此坚强,反而让我这个大人有些汗颜。睿静如今已经长得很像玉痕,柔弱的侧脸却带着些孩子的倔强,让我不禁有些恍惚。多年前,她的母亲也是用这样的神色面对我,无声的指责我拆散她和福格的决绝手段。如今,玉痕和福格双双长眠九泉,不知他们若相遇了,可会对我当年可笑的行为释然呢?
玉痕,我负你一次,所以,我失去了我的哥哥,这样,你就再也不会怪我了吧。
那日傍晚,良妃终于醒转,神色依旧苍白,周身无力,似乎跟传说中的回光返照很有差别,她幽幽的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身旁守着的睿静和八爷几人,有些浑浊无神的眼睛缓慢的调转,看向空无一人的殿门,她在等一个人。那眼神十分哀切,是她过去不曾有过的神色。
是康熙。
行将就木之际,一个女人最牵挂的人,莫过于她的丈夫和孩子,八爷已经挺拔玉立,衣不解带的守在一旁,她所能牵念的,也就只有那个让她望了一生一世的男人,她的丈夫。
我想了想,康熙最近因为十三被囚一事心情非常不好,西北战事依旧,弄得他焦头烂额,每日在御书房无暇分身。
咬了咬牙,我凑上前去对良妃道:“娘娘,您等等我,我去请皇阿玛过来。”
良妃闻言,眼睛微微睁大,竟有了些生气在脸上,我忙起身往外跑,竟没发现自己根本未披着雪狐披风。
一路跌跌撞撞的冲到御书房,里面灯火通明,李德全见了我,一愣:“格格,这个时辰了,怎么竟来了这儿?”
我上气不接下气:“皇…皇阿玛…他…?”
李德全点点头:“在呢,万岁爷在里面,您歇会儿,歇会儿再说也不迟啊!什么大事把您急成这个样子?”
我摇摇头:“良妃…娘娘!!我要见皇阿玛。”
李德全面露难色:“可格格,您也知道,万岁爷这几日心情不好,良主子的事儿这……”
我叹了一声:“哎呀,别跟我说那么没用的,你就尽管通传就是了,管我那么多!”
李德全无奈,转身入内禀告,半晌才出来道:“格格,您长话短说,万岁正恼着呢!”
我忙冲进门,这时才微微觉得冷,康熙本来一脸恼怒,见我冻得双颊通红,身上有大片的雪迹,一腔的怒火反倒没处发了,只好道:“怎么不多穿件衣服?什么事儿让你大晚上的东奔西跑?”
我忙福身行礼:“皇阿玛,儿臣知您近日心情不佳,本不想来打扰。可良妃娘娘身子已经……请皇阿玛百忙之中移驾长春宫,见良妃娘娘一面吧!”
康熙一愣:“良妃…她怎么了?”
我咬咬牙:“娘娘病重,太医道她……恐不能熬过明日了。”
康熙突然沉默了,脸上浮现出一丝恍惚,半晌,他摇摇头:“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朕有空自会去长春宫的。”
这话摆明了是敷衍,你当我傻啊?我忙跪倒在地:“皇阿玛!儿臣今日斗胆为良妃娘娘求一个恩典,看在她入宫侍奉您这么多年、从无错处的份上,就去看她一眼吧。”
康熙丢了手中的御笔,转头望着我:“没错,她侍奉朕很久了,”半晌又道:“可她的事,大不过家国天下。”
我看着他,看着他眼中的决绝,突然替良妃、玉痕、纳兰贵妃等所有后宫妃嫔不值。不知面前的男人可曾倾心爱过一个女人,也许有,也只是对那个早逝的赫舍里皇后罢了。她们把一生最美好的年华耗费在他身上,为他拼搏、争斗、机关算尽,可他的心就这样轻易地偏向国家、天下。
我的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儿臣告退。”
出了御书房的门,我竟然不敢回去,我该怎么面对良妃那期盼的目光,也许康熙是她最后的执着,我断了她的念想,她岂不是太可怜了吗?
可是,我还是只能回去,还未进长春宫的门,就在拐角处撞见了八爷。他手中拿着我的雪狐披风,静静的看着我。
半晌,他从我回避的目光中猜到了答案:“皇阿玛,他不肯来?”
我忙摇摇头,却也只能点点头:“皇阿玛说,西北战事告急,他无暇分身。但他也说了,有空一定会来的!”
他看着我,嘴角一丝虚妄的苦笑:“梦竹,你那么聪明,怎么也会说出这么傻的话?”
我急得眼中有了泪:“那我再回去求皇阿玛吧!他总会答应的!”
他摇摇头,把披风披在我的肩上,静静的看着我:“为什么?为什么要帮我额娘求这一份情?你明明如此恨我。”
我摇摇头:“良妃娘娘待我如亲儿,我知恩图报,不行么?”
八爷皱了皱眉,眼中带着看不清的雾气,他猛地把我抱在怀里,几乎让人喘不过气的大力,我难受的挣扎,他双臂一推,把我抵在墙上,温热的唇霸道的堵住我的嘴巴,掠夺呼吸。
我的大脑能在这一瞬间没有停止运作,连我自己都觉得震惊。
虽然呼吸困难,我还是冷静的瞬间发力,把全部的力量用来抵抗,终于把疯了一般的男人从我身前推开,他踉跄了两步,有些苦涩的笑了:“果然,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本该给你一个耳光的,可良妃娘娘不能缺了你陪着,这一巴掌我记着,你再敢乱来,我一并奉还!”
转身要走,他在身后有些自嘲的笑了一声,声音嘶哑:“梦竹……我爱你呀。”
我深吸了一口气,竭力让自己的心震惊,一步一步的走向长春宫的大门。
最终,我还是没有回头。
良妃听了我的话,什么都没说,只是闭上眼睛,再次昏死过去。
第二日下午,良妃终于醒转,她气若游丝的跟八爷和睿静说了几句话后,挣扎着拉住我的手:“梦竹……本宫最后只有一个要求,你…你能答应我吗?”
我看着她:“您说,梦竹一定尽力办到。”
她微微一笑,竭力把我的手放入八爷的掌心:“请你…陪在我儿子的身边,永远……永远陪着他,好吗?”
我和八爷僵硬的跪在她床前,半晌,我在她期待的目光中,轻轻抽回手,她的笑容,僵在唇边。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永远的。
康熙五十年十一月二十,良妃卫氏薨。
我在一片恸哭声中走出寝殿的门,夕阳看起来那么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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