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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末,我提前回到皇宫,福格和福尔敦都向家里来信说不就康熙就会从畅春园回皇宫,我便别了两位额娘和两位嫂子,回到绛雪轩。
刚到绛雪轩不到两个时辰,就听见有孩子在院子里笑得开心的声音,我忙出了房间,是玉痕抱着睿静在院子里,睿静指着院子里的秋海棠笑得开心,小手一挥一挥的很不安分。
我走过去装模作样的行了一个礼:“给玉嫔娘娘请安,玉嫔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玉痕抱着睿静腾不开手,不然早过来捏我了,只能瞪着好看的大眼睛:“姐姐又拿我说笑,快起来啊。”
我冲她眨了眨眼睛,直起身。睿静之前一直在注意海棠花,这才看到我,立马笑开了怀,伸出手要我抱,玉痕拦都拦不住。我好笑的接过她:“静儿有没有想姐姐啊?”
睿静的大眼睛安静的看着我,眨都不眨,小手却伸向了我发髻垂下的长长的流苏。玉痕眼疾手快的拉住她的小手:“静儿,不许不听话。”睿静立马瞪大了眼睛,十分抗议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哄着她:“静儿不生气啊,来,给姐姐笑一个。”
睿静本来都要憋出了眼泪,看我不停给她挤眉弄眼,不禁眯起眼睛笑了,眼泪也收了回去。玉痕指着她恨恨道:“一点都不听我这个额娘的话,不喜欢你了。”
我嗔了玉痕一眼:“哪有当娘的这么威胁孩子的?你怎么这么小气?”玉痕老实不客气的回了我一眼:“就不客气,静儿可是我的宝贝,才不给你呢。”
我叹了口气,把睿静放回她怀里:“好好好,还给你,再也不跟你抢了。”
绫香早就备好了糕点茶水,跟云蓝过来行礼:“两位祖宗,快点进去歇着吧,你们不累,小公主还累呢。”
我拉着她的手,进了绛雪轩。
亥时到了,我却没有睡意,一身汗难受的很,就吩咐绫香打水沐浴。房间里的大木桶放着热腾腾的水,宫女们在里面放好了香料和海棠花瓣就退了出去,留我一个人更衣。
虽然到了这里这么久,还是不习惯被一堆人围着伺候洗澡,我脱得只剩贴身的白色里衣,突然门外传出了侍卫的嘶喊声:“有刺客,快,有刺客!!”
刺客?我一皱眉,这年头还有刺客,这刺客也怪白痴的,康熙还没回来,他闹腾个什么劲儿,一想到门外有福格和福尔敦安排的侍卫和荆楚他们,我就安心的继续脱衣服。
结果,又一个狗血的场面出现了——我房间的窗户被推开,然后一个黑影跃入,迅速关上窗户,转身看着半露香肩的我。
我的第一反应是——靠,真狗血。第二反应是——这家伙怎么就挑主卧室奔了进来,外面的那帮家伙都是干什么吃的。第三反应是——这家伙我认识。
他虽然蒙面又黑衣,但那双眼睛我却熟悉得很。外面的嘶喊声更甚,我指着水桶小声说:“跳进去!”他刚没进水中,就有侍卫敲起我房间的门:“凌雪公主,夜深冒犯了,但有刺客来犯,不知公主房间是否安全?”
我披上一件外衣才打开门:“怎么回事?”
为首的侍卫见我一身寝衣,慌得急忙跪下讨饶:“卑职冒犯,请公主恕罪。”我不耐烦的摆摆手:“行了,我房里挺安全的,有必要检查吗?”
他不敢抬头,小声说:“刚刚刺客就往这个方向来了,还请公主小心,让卑职进去搜搜,确保公主安全。”
我没了办法,只能让开:“快点的。”他们这才起身,依旧不敢抬头看我,进门匆匆搜了一遍,没有痕迹,见了木桶有点反应,我一愣,急忙开口:“我还没沐浴呢,你们就要把我的水弄脏吗?”
他们素来知道我受宠,而且他们的上司就是我的两个亲哥哥,更是不敢造次,急忙退下。听外面的声音逐渐远了,我才敲敲木桶:“好了,荆楚,出来吧。”
荆楚慢慢的浮出水面,没有弄出水声,见了我很尴尬的一拜:“卑职...”我忙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快点回去换衣服,到门口守着,等我沐浴完再说。”
他很聪明,卧室的窗户出去后直接上了房顶,水就不会滴在地上留下痕迹,我又叫了宫女进来换了一桶水,好好地洗干净之后,发现荆楚已经站在我门外很久,绫香正在小厨房做宵夜,听到声音过来一看,见荆楚还在门口,也没有起疑心,回去继续干活去了。
待我洗干净之后,吩咐外面说我要睡了,熄了灯不一会儿,就听见我的窗户有响动,不一会儿荆楚的声音低低的响起:“格格...睡了么?”
我总是怕房间里太黑,所以睡觉时依旧会在床边点一盏灯,荆楚跪在我床边踌躇着该怎么解释,我却一笑:“怎么了,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这才开口:“谢格格救命之恩,如今您还是将我交出去为好,不然会为格格引来杀身之祸,格格于我有恩,荆楚不能害了格格。”
我歪着头:“你为什么要做刺客?”
他低头道:“我并非满人,而且荆楚不是我的本名。”
我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荆楚,荆越楚地,项羽揭竿而起的地方,你是明朝末裔?”
荆楚抬头,眼中带着佩服的光亮:“不愧是格格,如此聪颖,一语中的。”我叹了口气,用指头点点他的头:“笨蛋,皇阿玛这时候又不在皇宫,你出去干什么?”
他笑笑:“为了熟悉地形。”
我转念一想,指着自己:“我知道了你的身份,你不杀我么?”
荆楚依旧跪着,苦笑道:“格格于荆楚有恩,荆楚宁愿自杀,也不能伤格格半分,荆楚曾如此起誓过,绝不反悔。”
我心里一暖,拉着他小声道:“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他抬头:“格格请讲。”我亦一笑:“放弃刺杀皇阿玛的计划。”
他浑身一震:“格格?”
我抚平他眉心的皱纹:“你这么聪明,用我说那些大道理吗?皇阿玛是一朝明君,百姓如今安居乐业,明朝已经彻底成为历史。你杀了他后能做什么?在这后宫一年多,他的众多儿子里能够继承大统的就有好几个,即使你连他们也一并杀了,还有那么多的皇亲国戚可以继承皇位,爱新觉罗家不缺人才,而你们有能够治理国家的人吗?就是为了对过去的皇帝的愚忠,要把老百姓再一次放到水深火热的战争里吗?”
荆楚不说话,低下头沉默。我继续道:“明朝已经成为历史,新旧演替是历史的必然,明朝末年民不聊生,皇帝无能,就会出现其他民族有能力的强者取而代之,即使当年没有女真进犯,明朝的灭亡也是必然。为了这样一个永远不可能挽回的历史搭进你和你的亲族的生命,有意义吗?”
荆楚还是不说话,眼中却带着动摇的色彩。我从床上下来,跪在他对面:“你说我对你有恩,你要报恩。我要你做的只有一件事,不要刺杀皇阿玛,他于我有恩。若有一天你要杀他,那就连我一并杀了,如果你不能这样做,就放弃你的计划。我不管你过去是谁,从今天起,你只是凌雪公主的贴身侍卫欧阳荆楚,再没有其他。”
荆楚看着我,许久他狠狠地磕了一个头:“卑职遵命。”
我舒了口气,对他一笑:“谢谢你,荆楚。”
荆楚笑得有些凄凉:“荆楚早已无家可回,是格格给了荆楚进宫的机会,也是格格一直待荆楚如家人,荆楚无力复国,至少不能连累格格。这后半生,荆楚的命就是格格的命,只要您一声令下,荆楚马上去死,无怨无悔。”
我摇摇头,拉住他的手:“你不必去死,好好活着,陪着我好好地活着,我的安全就交给你,自然,我永远保证你的安全。”
他点点头,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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