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一晃而过,明日朝阳初生之时,便是大婚之日。
子尘的手里捧着一袭大红色嫁衣来到师父房中,颜色鲜艳犹如绽放到极致的曼陀华沙。一只通体毫无杂色的白玉凤簪子轻轻压在嫁衣之上。
“师父,烟儿遣我来送嫁衣给你。”
月光冷凉,落在姒轩白得不染一丝尘埃的衣服上,泛着淡淡银光。黑发如玉,松散地披在身后。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子尘手中的嫁衣,并没有流露出男子出嫁之前欣喜又羞涩的神情,眉宇间竟藏着淡淡忧愁。
“放床上吧。”姒轩没有亲自接下嫁衣,而是转过身不再看那红得耀眼的华服。熟悉的颜色,刺得他眼睛生疼。
子尘犹豫片刻,还是将嫁衣放在师父床头,离开衣服的手好似舍不得离开,忍不住再次摸了摸嫁衣滑入丝的衣袖。嫁衣,嫁衣,男子一生梦寐以求的东西,若是穿着它站在心爱女子面前,会是多叫人心动的画面。可师父他,怎可以这么不珍惜。
他拿起白玉凤簪子轻握在手心,来到姒轩面前摊开手,白玉凤簪子在月光下显得晶莹通透,散发着温润色泽。
“这根簪子,是烟儿特意为师父准备的。她说,簪子很配师父的气质。温润如玉,洁白无瑕。”
姒轩盯着簪子的眼神里有让人看不懂的情绪,明明是喜欢的神色,却迟迟没有伸手接过,到最后也只是道了一句:“很漂亮,我很喜欢。”
师父的神色与话语深深刺激到了子尘。他将摊开的手掌收拢,紧紧握住手心的那枚白玉凤簪子。为了这根簪子,烟儿辛苦了多少个夜晚,熬红了眼睛配那些药,才筹够银两购得这根上乘的簪子。师父,却连碰都不肯碰一下。
“师父。”子尘明亮的眼眸牢牢锁定在姒轩的脸上,“你心底里真心喜欢的那人,是烟儿吗?”
天人般遥不可及的师父居然也会有慌乱的神色,即使只有刹那,却也逃不过子尘的眼睛。
“我自然是真心喜欢容烟的。”
“真的吗?”子尘靠近了师父一步,以前的他一直要抬头仰望师父,不知何时开始,他可以平视师父的眼睛了,“如果是和真心喜欢的人成亲,为什么从你脸上我看不到一丝欣喜的样子?你甚至都不愿多看嫁衣一眼!还有这根簪子!”
在逐渐激动的子尘面前,姒轩变回了一如既往的平静。
“有些事,你还不懂。”
“我的确不懂。”子尘握紧了拳头,“可我至少知道不该让心爱的人伤心。你既然答应嫁给烟儿,今后就不能让她伤心。不然……不然……”之后的话子尘实在说不出口,索性一把将簪子塞进师父手里,自己夺门而出。
月色下竹林排排犹如水晶帘幕,银叶随风摇摆,煞是好看。夜容烟蹲在竹林深处,黑衣与泥土隐匿在一起,只有脸蛋在月光下如一块上玉,让人看一眼便挪不开眼睛。
见子尘从姒轩房里出来,烟儿欢快地从竹林深处跑来。
“你师父他,可否满意那些东西?”
烟儿是如此期待这场婚宴,子尘顿了顿,故作轻松地说:“自然是喜欢的紧。那些东西,无论哪个男子看到都会心动不已。”
“我就知道!”烟儿得意地笑,“等到明天天一亮,有更好看的东西等着你师父。子尘你先去睡吧。”
“烟儿你不睡吗?”子尘探身往竹林里看了看,“之前你在那里做什么?”
“秘密。明日便揭晓。你快走,快走吧。”
子尘被烟儿半推半就地赶回了屋子。
墨潭寂静,青烟缭绕。斜影清浅,云母屏开。
这一夜,也许谁都不能好梦一场。
第二日朝阳刚刚染红了东边天际,流霞倾尽,将这座山笼罩在金红色茸光中。子尘一睁开眼就匆匆推开门,却着实愣在原地,双足像是被黏在了地上,半步都无法挪动。眼前的光景,让他以为自己还在梦中,如此不真实,亦真亦幻。
那一片竹林,翠绿的竹林,如今竟披上了银装。
雪白的枝干,雪白的竹叶,甚至连地上掉落的落叶,都变成了白色。
仿佛是冬日里下了一场繁厚的夜雪,叫整座山整片林铺满了雪。
远远的,从墨潭那一边,缓步走来一人。红发高束,金带系发。白玉冠面,喜上眉梢。朱红喜袍着在她身上,犹如赤霞仙子,翩翩而来,衣袂流光。
子尘下意识用手按住胸口。心脏跳得太快,感觉就快跳出来了。
吱呀,身旁的竹门被推开,茫茫白雪之中另一片红色闪进了他的视线。
师父用白玉凤簪子盘起一头乌发,发鬓细发碎碎,火红喜服一路铺到地上,迎风而立,美丽地犹如谪仙。姒轩放眼瞧着变白的竹林,惊讶神色不亚于子尘。
夜容烟信步而来,亭亭玉立站在姒轩面前,伸出右手。
“你喜欢白色,我便将这竹林变成了白色。夫君,可还满意?”早风拂过她袖袂,股股作响,朝阳映射得她生气十足,“来,我带你一同去看看。”
红衣少女,英气十足,悬在半空的手掌已经牵过他的手。“跟我来。”
姒轩觉得自己所有思绪都被眼前的人牢牢牵绊住,竟毫无意识地被人牵着走。
子尘依旧站在门口。此刻,他是个旁观者,局外人。白竹林再新奇,流霞再绚烂,喜袍再惹眼,一切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满目银装中,仅仅两枚红色是那样紧紧相连,手挽手,并肩欣赏美景。子尘注视着他们的背影,再一次用手覆上胸口。
不可具名的悲伤涌上心头。有些珍惜的东西,过了今日便不复存在了。喜欢了这些年的东西,就要拱手让人了。
夜容烟与姒轩携手立于墨潭边,明媚日光将两人照得亮堂堂。
“你带这簪子,甚是好看。”夜容烟抬手扶了扶姒轩发梢上有些微斜的簪子。
姒轩浅浅一笑:“你若喜欢,我便一直都带着。”
“那我不是要看着它一辈子了。”她笑声清脆如银铃,萦绕在墨潭之上。
一辈子。三个字重锤一般敲打在姒轩心上。他向身边的人看去,再一次告诉自己,她是夜容烟,不是过去的那个人。
“大婚之日怎能少了交杯酒。”子尘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二人身后,端在手里的银盘中是两杯用银杯装的酒。微微一吸,便能闻到酒味芳香。
夜容烟赞许地看了子尘一眼,端起一杯酒递到姒轩手里,自己拿起了另一杯。
“喝下这杯酒,你我便是夫妻,愿能永结同心,真心相对。”
夜容烟与姒轩的手臂互相交错,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明媚阳光下,子尘的嘴角微微泛起一个不经意的笑容。
不过片刻,姒轩脚下一个踉跄,差点站不稳滑进墨潭里,幸而烟儿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了自己的夫君。
“轩,你怎么了?”烟儿惊慌中带着笑容,“莫不是一杯酒就叫你晕了吧。”
姒轩沉默地摇摇手,示意自己安好。其实他心里明白,自那杯酒下肚,头晕阵阵不止,眼前的东西也越来越模糊。在烟儿搀扶下姒轩站稳了脚步,再抬起头时,脸色已经变了。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夜容烟忽然被姒轩如此质问,有些莫名,只以为他跟自己说笑,便也笑笑,牢牢抓着他的手道:“我当然要在这儿。今日可是你我大婚的日子。你看这景,再看身上的喜服,不是我们大婚最好的证明吗。”
姒轩依旧一脸吃惊模样,这是烟儿从未见过的姒轩。
“不是已经离开了,你现在又为什么回来。”他赌气甩开被她握住的手,背过身去不瞧她,“我知道今天要大婚,可也清楚明白与我大婚的人不是你。你何苦再来骗我!”
听完姒轩这番话,烟儿脸上的笑意逐渐褪去。这不是说笑,甚至,他不是在对她说话。
那么,在他眼里,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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