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潭。是夜容烟给取的名字。因为每到深夜，潭里的水便是浓浓的黑。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午夜时分，烟儿自动醒过来，将搁在床尾的披风围上，推开门，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屋后的墨潭。
可能是前世遗留下的习惯，杀手的睡眠总不会太踏实，尤其在夜晚。来这里已经有几个年头，虽然情况明显有好转，但依旧改不了在月圆的深夜难以入眠的习惯。其中还有一个原因，她喜欢完整的月亮。
在寂静的山里，圆形的潭边，一边静坐，一边赏月，是一份心境。何况，这里，还不止烟儿一人呢。
不知道从几时开始，烟儿才渐渐发现在潭的另一边，在那一片树丛里，有另外一个人，他的眼光一直凝聚在她的脸上，仿佛在思索寻找些什么。他从来不露面，所以烟儿也一直当作没有发现他。这个他，便是姒轩。谁都会有一些秘密，烟儿从来不喜欢强迫别人。
只不过今晚，对面的人有些异样。平时，他总会很小心的控制气息，也根本不会发出任何声响，好让烟儿察觉不到他的存在。但是今天，他不仅呼吸不稳，竟然还会发出衣服与树枝摩擦的声音。既然这么明显，烟儿也不好意思一直扮聋子，冲对面轻轻说了句：“出来吧。”
明明是很小声的一句话，却在安静的山里引起回音，细细弱弱的，一遍遍回荡。话音一落，一习白衣从黑漆漆的树丛里飞身而出，在皎洁的月光下，紧贴着水面滑翔而来，稳稳落在盘腿而坐的烟儿面前。
啧啧，真是上等的轻功，只可惜这个无趣人永远不肯教自己武功。不过，在这样的月圆之夜，无趣人这身打扮看起来还挺顺眼。烟儿自己是一身的黑，远远看来，身子早已掩入夜色之中，唯独一双眼睛锃锃亮。烟儿指了指身旁的空地：“坐。难得能一起赏月。”
对方倒真在她身旁坐下，理了理衣角，见烟儿眼睛不眨地盯着墨潭中央的月亮倒影，便先开了话题：“你很喜欢月亮。”
“仅限完整的月亮。”
“那可惜了。”姒轩轻轻叹息。
“可惜月有阴晴圆缺？”烟儿浅浅笑着望了他一眼，“但是，只有这样才能凸现它的珍贵。”
姒轩望着她侧脸的轮廓，分明是个稚气还未脱尽的孩子，说话总是如此深沉。“你不像个孩子。”
“我已经不是孩子了。时间过得很快。”
“你十岁那年，便不像个孩子。”
夜容烟抬手理了下眼前的碎发：“外表只是个皮囊。大多时候是用来掩饰的。你是，我也是。”
我掩盖着我与这身体不相符的阅历和见识，那你想掩饰的，是什么呢？
是背道而驰的内心？
接下去是很久的一段沉默。烟儿盯着月亮，姒轩盯着烟儿，和以往一样，烟儿并没有感到不适，只是好奇。
“你为什么总盯着我看。”夜容烟用着开玩笑的口气，“这样我会误认为，你喜欢我。”
姒轩立刻收回眼神，不自然地将头转向另外一面：“没有。”
“你是在否认你总是盯着我看，还是在否认你喜欢我？”这回，换成夜容烟的眼神直勾勾地注视着对方。
“都没有。”
“真的？”夜容烟眯起眼睛，倾身往姒轩那里靠了靠。
上辈子没有经历过完整的爱恋，不代表她对男女之事一无所知。作为一名称职的杀手，她也曾在不同男人之间周旋，为的不过是找个有利时机将他送给死神。“父亲”经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杀手的致命弱点就是有了感情。要成为一名出色的杀手，必须抛弃一切感情，这样下刀时才不会被感情牵绊。
她不曾爱过谁，也没有机会爱上谁。
她懂得，有勾引、调情、献媚、欢愉，唯独没有真爱。
靠得太近，姒轩可以闻到从她身上散发出幽然的香气。他被她的双眸牢牢锁住了视线，竟不能控制地盯着对方看，好似下一刻就会沉溺在她深不可测的眼眸里。
“没……有，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
胸膛里的心明明跳得很快，姒轩还是说出了口不对心的话。
“你才十五岁，而且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我，也比你大很多。喜欢你是根本没可能的。”
他的反驳怎么看都觉得无力苍白。他的慌乱和不知所措，好像才是真的答案。
越看他这般，夜容烟越是想知道答案。她将他的手腕紧紧扣住，眯起眼：“那你也该知道，我从来就不是个孩子，对么？……你明明就很喜欢我。”
姒轩哪里会想到对方会这样咄咄逼人，俨然是换了一副面孔。平日里云淡风轻，好似对很多事情都不在意的她，这一刻却认真的要命。
怎么办，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看穿的。
究竟喜不喜欢她，他自己也不知道。就算是喜欢，也是真心的吗？
不，过往的那些感觉一定是错觉，是借着她而想到了另外一个人。那个人，才是自己真正喜欢的。
姒轩定了定自己的心，斩钉截铁的语气不容置疑：“不，我不喜欢你。”
夜容烟还是牢牢盯了他一会儿，才松开了手。
“那就好。”她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重新对着墨潭坐下，脸蛋铺满了月色的银白，遮盖了所有表情，“因为，我也不喜欢你。”
……
这算是皆大欢喜的答案吧。他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他，他们就能像原先一般相处，当今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姒轩揉了揉帮被她捏得有些发疼的手腕。
可为什么，在听到她说出“我也不喜欢你”的时候，心里好似有一块东西噗通掉在了地上，感觉空落落的。
“我先走了。”姒轩赶着匆匆离开，回房间好好理清自己的思绪。
右手臂随即被人抓住，一拉扯，还没反应过来是怎回事。
嘴唇已经被人含住。
他瞪大了眼，竟失去了任何反抗的能力。近在咫尺的，是一张多么熟悉的脸。
与记忆力的那张脸，逐渐地，逐渐地，重叠在一起。
午夜的凉风拂过两人翩翩长发，青丝在空中自然地交错在一起。
他们……在亲吻？
夜容烟推开了他，嘴角微微扬起：“你骗不了我，你明明就是喜欢我。”
“你！……”姒轩语塞。她，怎能这样！像个无赖！霸道，无理，还自信满满。
“你明明有感觉，为什么不承认。”
“你不喜欢我，承认有何用。”
夜容烟浅笑：“你喜欢我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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