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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淑气催黄鸟,晴光转绿苹。
江南的春,有种婉约雅致的美,不似大家闺秀的高贵端庄,而是给人小家碧玉的感觉,宛如涓涓细流般,观之可亲。
然而这样沁人心脾的美,却没有将清珞的坏心情动摇半分。红晕早已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煞气,让四周的人不禁退避三舍。
“混蛋,蠢蛋,王八蛋……”充满怨念的骂语从清珞口中源源不断的蹦出来,连带着还有在地上狼狈逃窜的小石子儿。
带着怨念漫无目的的绕完了一条小巷子,终于在垂柳深处停下了愤恨的脚步。
随意挑了一处位置坐下,眼睛直直的盯着右手,手背上不知道为什么还有几丝麻麻的感觉,有种酸酸甜甜的味道顺着这麻麻的感觉弥漫上心间,本是怒气的脸,却像是在一瞬间想到了什么一般,又开始泛上了红晕。
那如羽毛轻抚的温柔的感觉,她似乎,并不讨厌。
但是,什么叫做好香,好滑。混蛋墨少,还不是把她的手当成八宝鸡了。
想到了这一茬,清珞脸上刚泛上的红晕立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比刚才更明显的愤怒。
墨少那混蛋,她真该再补上几脚才走的。
火气上冒当头,忽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袭来。清珞秀鼻微动,眼神霎时凌厉起来。
小桥流水的江南,可不需要添上一抹血腥。
手移向腰间,小心翼翼的寻着血腥味的源头走去。
没走多远,耳朵就捕捉到了女子的嘤嘤哭泣声。清珞好看的眉头已经拧在了一起,脚步也不由自主的加快。七弯八拐的绕了一堆小巷子后,脚步终于在一个古旧的巷口停住了,眼睛也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一个不大不宽的巷子,密密麻麻的挤满的摇摇欲坠的一阵风都可以吹倒的茅草房。巷子的两边横七竖八的蹲坐着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道路中间还有几个持着大刀巡逻的官差。而那刺鼻的血腥味则是,从一个拼命护着嘤嘤哭泣的母亲的孩子身上传出来的,在他身边站着的是一个不停挥舞长鞭的官差。没有一个人出来制止,甚至连个开口说话的人也没有。早已麻木的场景,根本勾不起那些自身难保的麻木的人的一丝同情。
空寂的小巷子,只能听见鞭子撕裂皮肤的尖锐响声,还有隐约的嘤嘤哭泣,让人不禁心寒。
清珞的手紧握成拳,腰间的软剑似乎正在铮铮作响。
“哪里来的小毛孩儿,没看见差爷爷我在办事吗?还不快走。”感觉到不请自来的清珞的存在后,一名身材瘦高的官差走过来,略带威胁性的扬了扬手中的大刀。
清珞怒极反笑,勾起嘴唇,冷嘲道:“这江南官差的职责就是欺凌老弱病残呀!小爷我今儿个算是长见识了。”
“你……”身材瘦高的官差被清珞的话堵在当头,胀红了脸,当即发起火来:“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也敢管到你差爷爷头上来,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官差说着竟拔刀相向,身后几个巡逻的官差见状,也都拔出了大刀。
清珞冷哼了一声,提起一口气,身影一闪,从那几名官差身边一扫而过,优雅的立在了刚才被鞭打的小孩面前。手一松,几把大刀噌噌噌的滑落在地。
几名官差的脑袋实在转不过来,像只木头一样久久的定在那里,良久才你望我一眼,我望你一眼,最后统一望向清珞,眼里是强装镇定的恐惧。
“你……你……你个……”
清珞伸出好看的青葱指,朱唇微启。有节奏的从一数到三。
三字刚一落音,只听见一阵衣帛破裂的声音,官差们的衣服一瞬间全变成了碎片,只剩一条亵裤在春风中飘呀飘。
“啊……”惨烈的男声把大地都给震的抖了三抖,清珞很不耐的堵住耳朵。“你……你……我不会放过你的。”清一色的男声刚落幕,立马烟尘四起,所有的官差在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清珞收起冷笑,满脸寒霜。从怀中抽出一条丝巾,将手指逐一的擦了一遍。幸好没让软剑沾上这些混蛋肮脏的血。
转头,寒霜尽褪,温和的看着蜷缩在角落中伤痕累累的母子。
“别怕,已经没事了。”清珞温言细语道。
听到这话,被护着的女子怯生生的抬起头,露出一个僵硬无比的笑容。
“娘,你没事吧!”脸色苍白的小孩儿担心的问了女子一句,转眼又警惕的望着清珞。
清珞无奈的挑挑眉,径直在旁边的狭小的空地上坐下,打量四周眼神空洞的乞丐。
任何一个国度中,一个城池中,都不乏乞丐的存在。
只是这里的乞丐似乎特别怪异。
按理说乞丐一般会三五几个蹲在靠近酒楼这些人来人往的地方,可是她一路走来,却是一个乞丐都没发现,原本以为是江南这鱼米之乡富庶养人,少有乞丐,没想到却是群聚在这种破旧的地方,还有官差把守。
“恩,恩公,您,还是快走吧!”
“娘,别理他。你看他穿的那么好,肯定是坏人。”
“皓儿,住嘴。还记得娘教你那句话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位公子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你竟然还出言不逊,还不块去道歉。”
小孩儿看了一眼坚持要他去道歉的母亲,满脸不乐意的向清珞走了过去。
“对不起。”声音犹如蚊子的低鸣。清珞浅笑,摆了摆手,毫不在意小孩儿不情不愿的道歉。
如果她刚才没听错,那个女子是叫她快走,而那个孩子的理论则是穿得好的人都是坏人。这里面,一定有些什么缘故吧!
“姑娘,为何你要叫我快走?”
“那个……那……总之恩公还是快走吧!
“要问出原因来才能放心的走。”
“恩公,您……我……”女子的脸皱在了一起,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你这个坏蛋,我叫你欺负我娘,叫你欺负我娘。”本来还好好的小孩儿,看见女子这幅掩面欲泣的表情,像发疯了般,朝清珞扑去,又是踢又是咬的。
“皓儿……”
对手是小孩儿,还是个疑似疯了的小孩儿,清珞又不敢下重手,没过一会儿,手被咬了一口,头发扯的七荤八素的,衣服也皱的不像样了。一股无名之火升上心头,手一挥,不知从哪儿扯出一条绫带,将小孩儿绑了个结实,顺带把哑穴也点上了。
然后无比心疼的看着这身毁的彻底的衣服。这件衣服可是用她自己辛辛苦苦从齐少管家那里磨到的钱买的,就这样被这小屁孩儿给毁了。她怎么就这么倒霉,诸事不顺呀!
“恩,恩公,对不起,求你饶了我的孩子吧!”见孩子被绑,女子紧憋着的泪终于喷涌而出,跪在清珞脚边,不住的磕头。
清珞急忙将女子扶起来坐好,却不肯给小孩儿松绑。
“你如果肯老老实实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把你的孩子还给你。”
“好,好,只要恩公肯饶了我的孩子,我什么都答应。”
清珞的眼角抽了抽,这种场景,怎么这么像戏文中要恶霸强抢良家妇女呀!
“这地方,到底是这么回事?”
“恩公……我,不能说。”
“那你的孩子……”清珞一拉绫带,将孩子拉到女子面前,然后又拉到身后。被点了哑穴的小孩儿,只能一脸愤恨的瞪着清珞。
“不是我不愿意说,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会给恩公招来杀生之祸的。”
“也会给你们招来杀生之祸,对吗?”清珞勾起唇角,大约的故事她似乎已经有了些明了了,“那我换个问法,你只需点头或摇头就可以了。”
女子想了想,点了点头。
“你们中的一些以前是庄稼人。”
女子怔了一下,点了点头。
“官府加重了税收,让你们无从支付,只得拿房地来抵。”
女子的眼睛蓦然睁大,咬牙点了点头。
“然后官府又以你们无家可归,怕影响社会秩序为理由,将你们聚集在这里。”
女子的嘴唇已经有些血迹了,眼里透露出摄人的光芒。
“再从你们中选出人去替带名门望族们服徭役。”
女子的神情开始恍惚,豆大的泪珠一颗颗无声的滑落。
“你别再问了。”
旁边忽然传来了一句沙哑的搭腔,清珞转眼望去,只见一个年过半百的佝偻着的老奶奶哀伤的注视她们。
“是我说的不对吗?还是除此之外,他们还做了什么事。”
老奶奶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你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被家里保护的好好的,哪里知道这世间的辛酸呀!”
“我……”清珞下意识的辩解,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
虽然她从小就必须接受那些高强度的训练,但她也的的确确是被保护着长大的,被老太君保护,被墨少保护,被黎峰保护,被绿绮保护,被训练着她的叔叔伯伯保护,被齐少管家保护,甚至被那个她应该叫做父亲的将军保护。
世间的辛酸,她没能体会。
他们的辛酸,她又怎么会理解。
手一扬,束缚住小孩儿的绫带全数回到了她手中,连带着哑穴一起解开了。
“对不起。”清珞垂下头,闷闷的冒出一句道歉。
本来还虎视眈眈的瞪着她的小孩儿,一下子和她的母亲一样,怔在了当场。
“恩公不用道歉,救命之恩,绣娘会一直放在心间。现在恩公还是快走吧!”
“我……”清珞张了张口,没说什么,只是蹲坐在一旁,死寂的沉默,没有一丝准备离开的迹象。
一旁的老奶奶又沉重的叹了口气。
这孩子,也算是卷进这黑暗中来了,怕是凶多吉少呀!
“这里的人,都是被当作奴隶来卖了。昨天,那孩子的妹妹就被春香楼老鸨相中,五两银子买了去。”
老奶奶平静的说道,随即不再理会清珞,自顾自的转过身子,看那天空深处的阴霾。
清珞的身子颤了一下,一股冷气自背后猛然升起。
这些人明明是淳朴的庄稼人,他们做错了什么,凭什么,凭什么遭到这种对待。
如果,如果狄墨知道了在这富庶的江南,在他统治之下的狄国,竟然出现了这种事,他会怎么样?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让他知道。
清珞一下惊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转过身子准备回龙船上。
她要让狄墨回宫,绝对不能让狄墨看到这些。
他的努力她全都看在眼里,如果只有这种结果,他会伤心的,一定会伤心。
“哼哼,江南,好一个鱼米之乡。”熟悉的声音,不熟悉的语调,像晴天霹雳般将清珞震在当场。
狄墨就站在她的对面,冷凝的眸,染满冰霜的脸。
就那样站着静看这尘世的肮脏,像末日审判时的天神,冷漠,还有那淡淡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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