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知道过了多久，绿绮和黎锋推门而进时，所见的就是他们平时威风凛凛小姐颓唐地坐在地上，像一个失了心的傀儡娃娃般呆呆地望着地上。
“小姐，小姐……”绿绮上前小心翼翼地唤道。
雅阁门的隔音效果很好，墨少和小姐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也不知道。
只是知道墨少离开时脸色很不好看，脖子上还有明显的掐痕。
如今小姐也是这样一副呆呆的样子，一定是出什么大事了，不然小姐绝不会露出这种神情。
黎锋静静地凝视着清珞，忽地将她一把拥进怀中。
“小姐，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要等到以后来追悔莫及。”轻声说完，放开双手。
清珞愣了愣，渐渐回过神来。
追悔莫及？难道真的会追悔莫及吗？
站直身子，不知怎么的，身体竟不受控制的狂奔起来。
风呼啸而过，扇得脸颊生疼，有种冰凉的液体在脸上荡漾开来，又渐渐凝固，如此循环往复，让人不自觉地生厌。
一路狂奔回府，她要去找太奶奶，只有太奶奶才能给我个答案，只有太奶奶可以。
什么小二儿，什么墨少，那些空穴来风的话，她不会信，绝对不会相信。
脚步在老太君的门前停住了，伸出手，想去推开那如同石棺般冰冷可怖的大门，却怎么也使不出力来。
韩清珞，你这个没出息的混蛋，为什么手使不出力来，为什么到了这一步你还在惧怕，只要推开这道门就可以知道你想知道的事了，只要推开门就行了，为什么，为什么你的手会这么颓唐地放下。
无力地瘫倒在门前，仰着头，把那些似乎即将喷涌而出的湿润逼了回去。
院内，所有的丫鬟家丁都没有开口，依旧干着自己的活儿，只是在不经意间，会默默地叹息几声。
“太君，您就真的要这样一直瞒着小姐吗？”门内，兰姑奉上一杯清茶，开口问道。
老太君轻抚龙头拐杖，眼里竟是疲惫。
“兰，这条路太痛苦了，我不忍，不忍啊！”
“太君，您已经过了能背负起这一切的年华了。就算再不忍也不能勉强自己承担。为这韩家，您已经付出太多了，也是时候休息休息了。”兰姑心疼说道。
她也是从小和太君一起长大的，看着太君从一个天真可爱的稚童，一步步，一年年，变成如今心神疲惫的老太君。可即使到了这一步，太君还要去承担。
太君说不忍小姐走上这条路，她却更不忍看着太君这把年纪还继续在其中挣扎。
“兰，别担心。反正已经任劳任怨这么些年了，也不差这几天了。兰，你觉得黎锋这个人怎么样。”
“行事沉稳，心思缜密，武功悟性高，为人忠诚，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听兰姑这么一说，老太君满意的笑了笑。
“兰，你觉得那孩子配我们家清珞怎么样。”
“就现在来看，黎锋的确是最好人选，只是这样，小姐会不会不同意。”兰姑直言不讳地说出自己的疑问。
“这样对她是最好的选择。兰，叫管家张罗一下，我要他们在最快的时间内完婚，边境那里已经不能等了。”老太君沉吟，笑容消失在这漫漫谈话中。
“是。”
门外的清珞，怔怔地听着，身子止不住地疯狂颤抖。
被决定了，所有的事就这样被决定了，完全没问过她的意见就这样决定了。
那么，她到底是个什么，她到底在这韩府扮演什么角色。
需要一个继承人，然后生下她。
需要一个能上战场的男人，然后就这样草率的让8岁的她完婚。
是不是太过分了，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
“小姐。”门霍然被推开，兰姑诧异地看着呆愣中的清珞。
老太君也起身走了过来，面色冷峻。
“你，都听到了。”
清珞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怔怔发不出声来，只能呆愣地点点头。
“那就回去准备。”太君说着，就伸出手来关门，打算把清珞拒之门外。
清珞抬起头，直视太君冷峻的面庞，一手死死地按住欲合上的门。
“太君，韩清珞究竟算是个什么东西。”
“你是将军府的大小姐，也是我韩家第一百八十三代的接班人。”
“哼，这样说来我也算是个人了。”清珞冷哼着，眼里透出愤恨的光芒。“既然是个人，凭什么要由太君您来决定我的人生。”
“那样对你是最好的。”老太君面色不变，声色不变，仿佛现在只是在谈论着天气如何般的平静。
清珞的脚不由自主地退后两步，死死的盯着老太君，像是再看着什么怪物一样。
“韩将军身受重伤的事瞒着我，是对我好。让不过8岁的我嫁人，也是为我好。老太君，您还真是位称职的太奶奶呀！什么都安排好了。这样，清珞是不是每次见到您，都要对您三跪九叩，以显示对您所做的决定的感谢。”清珞一面冷冷地自嘲，一面对着老太君重重地磕了个响头，因为太过用力的缘故，额上顿时显现出一个醒目的突起物。
老太君的眼里闪过一抹沉痛，闭口不语。
兰姑见状，心中更是狠狠一痛。
想也没想，就不顾尊卑地扇了清珞一巴掌。
“韩清珞，你不觉得你逼人太甚了吗？太君怎么说也是你的太奶奶，你竟然这么对她说话。”
“哼。”清珞捂着脸，冷哼一声。“兰姑，我倒是怎么说话呐，又是称赞又是三跪九叩的，难道还不够显示出我对太君的尊敬。反倒是你，一介影卫，竟敢不顾尊卑，以下犯上，我怎么说也是韩家第一百八十三代的接班人，算是你兰姑的半个主子了吧！”
“你……”
“够了，都给我住嘴。兰，你先退下。”太君淡淡地开口，兰姑不甘地看了一眼清珞，又看了一眼老太君，拂袖而去。
“韩清珞，你要自己选择是不是，今天我就给你个机会。”老太君说着便跨出房门，清珞一见，连忙追了上去，心中悲喜交加，喜得是有回旋的余地，悲的是心中的不详感有增无减。
＋＋＋＋＋＋＋＋＋＋＋＋＋＋＋＋＋＋＋＋＋＋＋＋＋＋＋＋＋＋＋＋＋＋＋＋＋＋＋＋＋＋＋＋＋＋＋＋＋＋＋＋＋＋＋＋＋＋＋＋＋＋＋＋＋＋＋＋＋＋＋＋＋＋＋＋＋＋＋＋＋＋＋＋＋＋＋＋＋＋＋＋＋＋＋＋＋＋
暗牢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暗牢。
自开国以来，暗牢的存在已经是个众人皆知的秘密。
大户人家，几乎都会有个暗牢，处理一些见不得人的私事。
将军府也不例外，只是处理不是私事，而是边境大事。
将军府暗牢中所关押的无一不是重要俘虏，奸细，叛徒。
当然，也有例外。
“清珞，你可知这是什么人。”牢门前，太君指着里面一个蜷缩中的白发老人，轻声问她。
“这幅模样，应该是狄国派来的奸细。”清珞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老太君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继续淡淡地问道：“那你觉得她多少岁了。”
“发苍苍，欲化而为白矣；齿牙动摇，欲脱而落矣。应该是花甲之年。”
老太君轻笑，沉默半晌后，说道：“她其实只是个普通的百里国百姓，六年前被误抓回来。那时，她正值桃李年华。”
清珞惊讶地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那略显肮脏凌乱的白发。
这个女人竟然，竟然连三十岁都不到。
“很奇怪吧！一个正值桃李年华的女子在暗牢不过待了六年，就成了你口中的花甲老妪。”
“怎么会这样。”
“清珞，好好看看这暗牢。”老太君淡淡的叹息，淡淡的说，“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清珞环顾四周，顿时感到阵阵阴风袭来。
牢固的暗牢，透不进一丝阳光。
空气中传来早已失去新鲜的腐烂味道，让人作呕。
不时一闪而过的老鼠，让人不由自主的竖起汗毛。
还有那如同濒临死亡的动物的哀鸣般的惨叫身，更是让人毛骨悚然。
这里，是地狱。
“清珞，你看到了什么。”老太君提高声音。
“潮湿，阴暗，肮脏。”
“还有呢？”老太君似是不满这个答案，又继续问道。
“绝望，死亡。”
老太君点点头，转过头继续盯着那抹肮脏的白。
“清珞，你觉得她错在哪儿了。”
“她没有错，错的是这个乱世。”
太君又一次轻笑。转头，爱怜地看着清珞。
“清珞，你错了，她是有错的。她错在生于这乱世，长于这乱世。她错在没有自保能力，又不能求得他人的庇护。她错在运气太差，被人误抓，却又不懂得反抗。这些都是她的错。因为这些错误，她来到了这儿，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不，这不是她的错。若是个太平盛世，她就不会承受这样的命运！”清珞激动地吼出声来。
白发女子听见吼声，原本纹丝不动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一只濒临绝境的小兽。
“太奶奶，放了她吧！”看到那女子如此惊恐的模样，清珞心生不忍，语气也软了下来。“她只是个无辜的老百姓。”
“清珞，乱世中，没有谁是无辜的。这女子在这里呆了六年，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你觉得我有可能放走这样一个威胁吗？”老太君轻描淡写，很轻易地抹杀了她根深蒂固的信念——不伤无辜。
“太君，你曾对清珞说过，韩家人，是为了保护弱势的人而战，是为了和平而战，为什么还要伤害弱势的人，我们不是应该要保护他们吗？”
“我也告诉过你，要获得和平，你口中这些无辜的人的牺牲是必要的。”太君说着，自身后抽出一把如水晶般炫目的长刀。“作为韩家第一百八十三代的接班人，你有两个选择。一是嫁给一个有力量的男人，让他代替你上战场杀敌。二是抛去你的天真善良，亲手杀掉敌人甚至你所谓的无辜的人。”
清珞盯着那把闪耀着如太阳般光辉的长刀，默不作声。
接过这把长刀，她就不再是龙安城内除暴安良的珞少了；接过这把长刀，她就不再是那个懵懂无知，只知道玩耍的将军府大小姐了；接过这把长刀，她就再也做不了她自己了。
接过这把长刀后，她会抛去一切所谓的善良，将生命奉献给她的国家；接过这把长刀后，她将走上和老太君一样的道路，为了韩家，终尽她的一生。
手颤抖地伸了出去，却在半空中停下。
迟疑着，退缩着。
脑中闪现过无数的画面，最终停留在那个遥远的午后，几个人并肩躺着。
那日，她许诺，会倾尽她的所有，护他们的周全。
她韩清珞，说到就绝对做到。
银牙紧咬，接过了那把长刀，跪在地上。
“韩家第一百八十三代的接班人韩清珞，愿意抛去我以往的无知，将我的生命奉献给我的国家。为了和平而战，不惜一切代价。”
“好，很好。那么现在就向我表示你的决心。”太君依旧淡然的赞赏，手遥指那个白发女人，“杀了她。”说完，转身离开牢房。
清珞挣扎着站直僵硬的身体，看着那个不住颤抖的女人。
那个女人手无寸铁，不过是个被误抓的人，如今却要成为她的第一个刀下亡魂。
这样真的公平吗？
那个女人也不过只是个苦命的女子，真的就要被杀掉吗？
一步步靠近那个女人，那女人见状，颤抖更剧烈了，似乎下一秒就会被吓得晕厥过去。
长刀依旧在手中颤抖着，怎么也不能稳住身形。
清珞蹲在那女人面前，放下长刀，轻轻拥住她。
或许是因为常年待在暗牢的缘故，那个女人的身子异常单薄，连8岁的清珞，也可以轻易的环住她的腰。
催动内力，将身上的热气源源不断的输送过去。
没过多久，女人身上原本的冰凉被温暖替代，脸上的惊恐也不见了，淡淡的笑意流转在她没有生气的眼中。
“谢……谢……”沙哑难听的声音自女人喉间传来。
清珞摸索长刀的手顿时停了下来。
眼底不自觉地被润湿。
这个笨蛋，这个笨蛋，和绿绮一样的笨蛋。
就要被人杀了还在说谢谢，笨蛋，彻彻底底的笨蛋。
转身，又一次死死的抱住那个女人。哭吼着：“你这个笨蛋，笨蛋，笨蛋……”
女人没有再说话了，头聋拉在她肩膀上。鼻间，早已没有呼吸的迹象。
“对不起……”手连着染血的刀从她腹中抽离，口中是停不下地喃语。
摇摇晃晃地起身，提着刀跌跌撞撞地离开。
牢房中，失去呼吸的白发女人静静地仰躺着，脸上，是扭曲了的诡异笑容。
地上，点点的血迹印染出朵朵娇艳的红花。
空气中，死亡的气息淡淡地蔓延，无边无际。
(https://www.mangg.com/id15637/8251991.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mangg.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mangg.com